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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五毒(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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澹台玉蔻转身跟嬷嬷交代了几句,趁殿中人多,提着裙子悄悄出去了。
耳听为虚,不亲自抓住慕容桓跟苻瑶,她不会死心。
走到殿外,只见慕容桓抓着袍子身影一闪进了一艘龙舟。
今天因为应节的缘故,特意挑了间临水的宫殿摆宴,殿门正对着的就是一大片湖水,波光粼粼,十几艘龙舟正停驻在岸边,雕梁画柱彩旗飘舞,十分热闹。
澹台玉蔻见四周无人,索性也提着裙子踩着木板上船。
这是艘游湖的大船,里面桌椅屏风,也似宫殿一般布置。澹台玉蔻提着裙子悄悄绕道后面,只听里间正有个女人喋喋不休说着话。
是桂姐!
桂姐骂:“今天都是赵王妃作怪,再这样下去,将来指不定再出什么乱子。王爷得想个办法除了她才是。”
澹台玉蔻心想:让他对付苻瑶,他肯吗?
慕容桓似乎牵扯到了脸上的伤口,说话又有些含糊,“她今天是冲着我来的,先不理她,你如今既去东宫,只管好生照顾雪姬。”
澹台玉蔻听到“雪姬”二字,心中一紧,原本以为慕容桓是私会苻瑶的,没想到来的是桂姐,此刻又牵扯出一个雪姬来了,难道慕容桓跟这位太子宠妾也有瓜葛?
她听不下去了,一个苻瑶已经够让她心烦,再有个雪姬,那她宁愿带着儿子住回将军府去。
拂袖转身,那旁边立着的旗杆却忽地倒了下来。
慕容桓警惕地朝外面看了一眼,示意桂姐出去。
桂姐从里间出来,巡视一圈,冲里面说,“是旗杆倒了,许是风吹的。”
慕容桓道:“哪里来的妖风?只怕是有人!你在外面守着吧。”
桂姐果然门神般守在了门口。
慕容桓看着不断抹泪的雪姬,心烦不已,“你们到底在哭什么,一个个没病没痛,眼泪流得没完没了。”
雪姬问:“她今天为什么打你?”
慕容桓道:“她是冲我来的,跟你没关系。”
雪姬冷笑,“从前在北宫,我见你跟她蜜里调油亲密得很,怎么一转眼就成仇人了!”
慕容桓最恨被人威胁,尤其雪姬这等在他眼中与棋子无异之人,以为探知了些许机密,就自以为是起来。
“记住,你是个哑巴。”慕容桓不想再跟她说话。
“我是哑巴,可不是瞎子。”雪姬不知怎么了,一改往日的温顺,句句相逼。
“我在凉亭里都看到了,她是故意朝你脸上打的。”
慕容桓反问:“跟你有关系?”
雪姬道:“她敢打你,也就敢打我。我是你送进东宫的,这关系迟早被她知道,到时候她会放过我吗?”
慕容桓道:“你现在是太子的人,她不敢对你下手。”
两个人在里面你一句我一句说得热闹,外面澹台玉蔻却听出了一身冷汗,雪姬不是哑巴,并且是慕容桓安排在东宫的人。
他到底想做什么!
澹台玉蔻发现自己丝毫不懂慕容桓。
慕容桓出门,吩咐桂姐,“把她带回去,不要乱跑。”
桂姐点头,“赵王妃那边?”
慕容桓皱眉,“遇到她就绕道。”
雪姬等慕容桓下了船才从里间出来,扶着桂姐的肩,两人慢慢往回走。躲在后面的澹台玉蔻见他们都走了,彻底松了口气,刚才她听到太多话,一时半刻接受不了。
澹台玉蔻有气无力地下了龙舟,还没上岸,只见旁边树荫下泊着一艘小舟,里面坐了个人正摇着扇子冲自己发笑。
苻瑶问:“二嫂中暑了?脸色这样难看?”
澹台玉蔻哼了声,她本意是想抓住慕容桓跟苻瑶的,谁知误打误撞听到了慕容桓跟雪姬的对话,现在还没把那些话都想明白,苻瑶又出来了。
“你出来做什么?”
苻瑶咬唇,“我嫌里头热,躲出来纳凉的。”
澹台玉蔻心中一惊,看苻瑶这样子,只怕是来了许久了。
“二嫂怎么不跟二哥一起走呢?”
果然,苻瑶什么都看到了。
澹台玉蔻道:“他是他我是我。”
苻瑶发笑,“为了个哑巴,至于吗!”
澹台玉蔻道:“是呀,一个贱人,再得宠也只是个上不得台面。别说她是个哑巴,就是那能说会道的,也别想进康王府。”
独孤贵妃最喜苻瑶口齿伶俐思维敏捷,人前人后常赞她。澹台玉蔻这话含沙射影把苻瑶一并骂了进去,苻瑶却不生气,竟拍手笑了起来,“猫儿狗儿尚且会叫,有谁管它?不过心情好了顺毛摸几下,心情不好就是一顿打骂。这人有时候还不如畜生,尤其遇到不解风情的,就是为他把眼泪流干了,他还嫌你烦呢,你说是吧!”
“你这人!”
澹台玉蔻越听越气,明知苻瑶最爱说挑拨离间的话,却还是忍不住要去听。
“我说错了吗?”苻瑶见澹台玉蔻要走,也提着裙子从船上站了起来。
树荫下礁石尤其多,湖水晃动,苻瑶左晃右晃一个没踩稳,差点就要掉水里了。幸亏澹台玉蔻手快拉住她,才幸免落水。
“小心些,这地方偏僻的很,真要掉进水里了可没人会救你。”
澹台玉蔻半是心善半是畏惧,苻瑶这人无事尚能兴风作浪,若她落水,那自己这个旁观者只怕长了十张嘴也说不清了。
苻瑶惊魂未定地冲澹台玉蔻笑了一下,目光却随着雪姬离开的方向去了。
澹台玉蔻回去时家宴已经开始了,慕容桓比她先回去一刻,听嬷嬷说她去梳洗了,就没在意。等到澹台玉蔻跟苻瑶一起进来,不由得一愣,邻座慕容璟看到这一幕也愣住了,苻瑶问“你盯着我看做什么”。
慕容璟小声道:“你怎么跟她一起进来了?”
苻瑶道:“门口碰到,就一起进来了。”
他们两个窃窃私语的时候,慕容桓也在审视着澹台玉蔻。
不过小半个时辰的功夫,澹台玉蔻就像换了个人一般,不仅对自己和颜悦色了,甚至跟苻瑶也亲热了起来。
他怀疑又是苻瑶对澹台玉蔻说了什么。
家宴进行到一半,苻瑶推说酒喝多了,告罪带着春燕儿回去了。
慕容璟要陪她,被独孤氏留下说,“她又不是小孩子,还怕走丢吗?”
苻瑶冲慕容璟娇媚地笑了一下,让他留下陪独孤氏,这笑容比独孤氏的话更有作用,果然慕容璟就乖乖地留下了。
春燕儿扶着苻瑶走出了宫门,才低声说:“她们刚刚出来的,绕着御湖遛弯呢。”
苻瑶点头,“没人跟着?”
“就一个桂姐。”
苻瑶对春燕儿耳语几句,让她先走。
※※
雪姬领着桂姐,漫无目的地绕着御湖走着。
人多的地方桂姐不准她去,寝宫里又太寂寞,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是不想呆在红鸾殿。
端午佳节,人人都在庆祝,人人都在热闹,唯独她守着一座冷清的宫殿。
“怎么来这里了?”桂姐看前面就是北宫,伸手拦住雪姬。她们如今已入主东宫龙兴之地,再来北宫这样晦气的地方,不吉利的。
雪姬如梦初醒,折路又沿着湖堤绕圈子。
“回去吧。”桂姐看雪姬走的地方越来越偏僻,心里有些害怕。从前听老人说冤死的魂魄都游荡在宫里不肯走,这些年她做了不少亏心事,心中本就有畏惧,突然又来这样一个偏僻地方,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自处了。
“这就是百花殿?”
雪姬看着紧闭的宫门,突然站住不走了。
“怎么又来这里了。”桂姐觉得今天出门不利,走到哪里都是不吉利的地方。
雪姬记得桂姐说过,从前连璧公主嫁过来就是住在这里的。
她突然想进去看看。
朱漆门上已经堆积了很多灰尘了,雪姬用帕子掩着手把门推开一个缝隙,只见院子里乱石堆砌杂草丛生,廊前的树也死了大半,一眼望去,说不尽的荒凉。
“你来做什么?”
突然旁边伸出一只纤细白净的手,一把压住雪姬扶在门上的手臂。
“赵王妃怎么来了。”桂姐赔笑,心里后悔不迭,真不该来这里,又遇到她了。
苻瑶笑问,“准你们来不准我来?”
桂姐才在马场见识了她的厉害,哪里敢答话,赔笑了几分拉着雪姬转身要走,苻瑶却也拉住雪姬说,“既然来了,先别走。”
雪姬侧目看了看两个人,缓缓挣开苻瑶,也挣开桂姐,提着裙子一径又朝湖边去了。
苻瑶扶着春燕儿的肩,跟在雪姬后面。
桂姐说:“这地方晦气,可别冲撞了王妃,快回去吧。”
苻瑶头也不回,“你们贵主正得荣宠都不怕晦气,我这没时运的又怕什么。”
眼看苻瑶越跟越紧,桂姐怕她对雪姬动手,竟一下拦在了苻瑶面前。
“王妃回去吧。”
苻瑶冷笑了一声,绕开桂姐的手走了。
“桂姐。”春燕儿拉住她的衣袖低声劝说,“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咱们做下人的,只要听话就对了,何必去招惹不痛快。”
雪姬在礁石边站住,“你一路跟着我做什么?”
苻瑶故作惊讶,“原来你不是哑巴!”
雪姬道:“我们见过面的,不是吗,在晋国。”
苻瑶点头,“我在晋国见了许多人,可不记得你。”
“我是慕容桓带进宫来的。”
“是吗?你这么漂亮,慕容桓也舍得把你送给太子?”
苻瑶像跟慕容桓没关系似的,雪姬说一句,她便回一句。
“你不是真正的秦国公主。”
苻瑶笑了,“那谁是?你吗?”
雪姬捏着手,似乎在害怕,“真正的秦国公主早就死了,你不过是苻阳那乱臣贼子为讨好燕国送来的替代品。”
“是吗?”苻瑶若有所思,“我是秦国公主的替代品,总好过你这个晋国余孽吧。我若是你,断不会听从慕容桓摆布进这东宫,燕人灭晋,害你家破人亡,你如今却委身燕国太子,这到底是你的荣幸,还是你的不幸?太子再喜欢你,你也只是个见不得天日的贱人,像今天,燕王你见到了,家宴你也去了,可最后,还不是灰溜溜地被送回去了。”
“你嘴巴越厉害,心里就越害怕,你不过表面风光,其实还不如我,我还有太子可以依靠,你呢,你的赵王是个懦弱胆小之辈,他护不住你的。你知道他以前的王妃是怎么死的?”
“我当然知道,因为她就死在我面前。”
雪姬诧异,眼前这女人,难道真是她害死玲珑的!
“你真的不认识我了?”苻瑶莲步婷婷,步步相逼。
雪姬勉强稳住脚步,却也被苻瑶逼到了岸边。
“你,是,雪初。”
苻瑶做着口型说着,伸手把雪姬推进了水中。
“前面怎么了?”桂姐被春燕儿缠着,听到有水声,两人都吓了一跳。
苻瑶见有人来了,踱到水浅的地方,也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