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天》沐秋瑞

3、重复着后悔

　　“叩叩！”是敲门声，进来的是穿着病号服的凌昊。方才查房的时候因为胃痛没有注意，曾经看惯了穿着白大褂的他，看惯了神气活现的他，现在的样子让我有种受骗上当的感觉。
　　这个人，竟然是我曾经暗恋了两年的人？！
　　静有点防卫地看着凌昊，她大概以为，我仍然会像两年多前一样，因为他的一句暧昧的话而兴奋不已。
　　我有些好笑，原来，我是这样一个让人放心不下的小孩。
　　随身call机响了，是静的，提醒她收急症的时间到了。
　　她嘱咐我说，虾米在做手术，下了台就会赶来。临走之前，仍不忘给凌昊一个警告的眼神。
　　凌昊笑了起来，在刚才静的位子坐了下来。
　　“她似乎很讨厌我？”他有些不太确定的问我，可能是因为，讨厌他的人几乎没有。
　　“是的，因为她是我的朋友。”我这样说，笑着。
　　曾经，我从来不曾这样奢望过，我可以平静地在他的面前，可以不用紧张地揣摩应该如何做才能赢得他的专注。
　　“你的意思是，你的朋友都讨厌我？”他有些不可思议，“为什么？我可是你们的带教老师啊！”
　　我望着他，这个曾经我爱的男人。
　　“因为我爱你，你却不爱我。”我这样说，看到他想辩解，我伸手制止他。
　　我知道他想说什么，他一定会说，我并不是不喜欢你，只是，我不想结婚，那样会伤害到你。
　　整整两年，我因为这句话，浪费了整整两年。直到某一天醒来，我突然醒悟，原来，他不是不想结婚，他只是不想与我结婚。
　　“因为你说不爱我，却对我态度暧昧，让我无法忘记你。因为每当我灰心丧气地想要放弃时，你总会不失时机地跳出来撩拨我的心弦。因为，她们告诉我要离你远一些，而我却置若罔闻，执意飞蛾扑火。”
　　我的一口气很长，他坐在我的旁边，怔怔地。
　　“她们气我浪费时间，浪费青春。转而迁怒于你。对不起。”有时候想想，他似乎有些无辜，无辜被人讨厌。
　　他回过神来，摇摇头，有些疲乏。
　　“整整两年的时间，爱情没有来过我的世界。”我的头枕在枕头上，仰望着天花板，有些自言自语，“不是说没有人追求我，只是，我试过了，与他们在一起时，我的脑海中无法抹去你的影子。你可知道，你曾那么坚定地驻扎我的心。”
　　“那么这次呢？也是因为我？”凌昊的眼神中有种我不确定的信号。
　　我定定地望着他，想确定那到底是什么。
　　“也是，也不是。这次住院，是因为我酗酒导致胃溃疡急性出血。”
　　“你？！”他不相信，“这个平时滴酒不沾的你？！到底为什么酗酒？”
　　我的眼仍望着天花板，沉默着不出声。
　　“我恋爱了。那个人终于让我可以忘记你，快乐地和他在一起。我以为，即便这不会是我永远的未来，但是，静和虾米不在的时候，至少我可以不用那么孤单。天知道，我有多么害怕一个人在家，对着冰冷冰冷的四堵墙，或是电脑，或是电视。”
　　“恭喜你，”他眼神中的那个信号消失了，“可是，这又和酗酒有什么关系？”
　　“那样的快乐持续了一个半月，在我最幸福的时候，他告诉我，他的前女友怀了他的孩子。我和他分手了，可是，那时，我发现，原来我是爱他的。他曾经说的未来计划，原来，是我的梦想。只是，太晚了，他的未来计划，没有我的份。曾经，我在他家幻想自己是它的女主人。如今，它有了女主人，只是那个人不是我。
　　“和他分手，我没有哭，只是每天每天失眠。一开始，静和虾米轮流陪我玩通宵，我幻想我们像大学时那样无忧无虑，可是，当我注意到她们的黑眼圈时，心里内疚地无以复加。我回绝她们的陪伴，从此，开始了与酒精为伍的日子。我发现，酒精是个好东西，它可以让我一夜睡到天亮，不用躺在床上数羊数到无法呼吸。只是啊，我忘了我的胃病，或许，我潜意识地忘记它。或许，我想如果这样死去可能更加快乐……”
　　什么时候，我的眼中盛满了泪水。这是我和他分手后第二次流眼泪，我以为我很坚强，即便在那个时候，我亦没有哭。没有想到，竟然会是在凌昊的面前。
　　或许是因为生病吧，我执意这样想。疾病，让我变得脆弱。
　　“记着，”他的眼神很严肃，或许是因为我谈到了轻生。“没有一个人非要另一个人才能活下去。曾经，你或许以为那个人是我，但是，最终，不是。那么，这次也不会是他。不会是任何人。但是，有人却会因为你而难过，比如你的妈妈，比如你的朋友，比如静，比如虾米，比如……我……”他的手牵起我的，似乎想要给我勇气。
　　曾经，因为他的这个举动，我一定会幸福得想哭，现在，不会了，怎样都不会了。
　　“可是……为什么说是因为我呢？”
　　“与他恋爱，是因为他的告白，却不是第一次。第一次，我因为一心在你的身上，没有回应他的热情。之后，他兜兜转转，没有想到我们又会兜到一起。只是，我们开始的太晚，还没有开始珍惜，就被硬生生地打断。如果，我当时可以少注意一点你，多注意一些周遭，或许，我们就不会错过，或许，就没有什么前女友，也没有什么baby.”
　　……
　　凌昊无言，坐在椅子上与我一同仰望天花板。

　　我们总在后悔，后悔着昨天的言行，后悔着昨天的决定。
　　然后，到了明天，持续重复着今天的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