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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上天何其残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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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这份宁静并没有维持很久,天快要的亮的时候,齐达过来敲门,有些着急。
他几乎是一瞬间就坐了起来,批了衣服下床开门。
她睡的有些迷糊,就听见齐达用焦急的声音说道:“住在镇口的人给我打电话,说有很多车过来,赶紧走。”
她只觉得晴天霹雳,手忙脚乱的穿衣服,跟着他们跑出来。
齐达发动了一辆车子,刚开出门,迎头就对上了几辆排着队的黑车。
跑不了了,她脑子里仿佛只剩下这几个字了。
齐达却有把车倒进了院子里,飞快的锁上了大门。
他也冷着脸从车上下来,打开了后备箱,她这是才发现,后背箱里放着一个木箱子,里面全是枪和子弹。
他毫不避讳的当着她的面把弹夹往口袋里装,装完了才意识到她还在旁边,回过头轻轻的抱了她一下:“进屋去。”
说完松开她,跟着齐达上了二楼。
她坐在椅子上,身体忍不住的颤抖着,她像是突然有种预感,或许今天,已经走出去这个小院了。
没过多久,天就亮了。
她听到了外面的巷子里,有人喊话的声音,千篇一律的说辞他,她听过几次,无非就是:里面的人,你们已经被包围了,请放下武器,不要伤害人质,不要做无谓的挣扎,只要你们双手抱头站出来,我们会为你们争取最宽大的处理。
她听了只想笑,人质,谁是人质?她吗?他们不知道,她是心甘情愿跟他走的,如果她的上司知道了,会是怎样的表情。
她真的笑了出来,只是笑着笑着,眼泪就不听话的涌了出来。
他们无路可逃了。
就算她真的是人质,他们也绝对走不了了,她也是警察,她太了解外面的那群人了,对于一个贩卖毒品走私军火的重要嫌疑人而言,一个人质算什么,更何况,她的身份还是个警察,为了神圣的使命牺牲,本就是理所应当。
她突然就想再看看他,看看他的样子,看看他的眼睛,如果能再抱抱他就更好了。
她压低身子顺着楼梯去了二楼,他和齐达正蹲在窗前打量着外面的形式。
看见她上来,他坐到地上,丝毫不在意地上的灰尘,冲她招招手。
她过去,在他身旁依偎着坐下。
她看着他,眼泪又掉了下来,他脸色不怎么好,昨天晚上他似乎也是吊着心,一直没敢熟睡。
一晚上,他脸上的胡茬就冒了出来,淡淡的青黑色,衬得他脸色更加灰败。
他抹着她脸上的泪,却是带了笑意:“哭什么,咱们不会死在这的,我不会让你死的。”
听着他的话,她的眼泪更凶了,如果可以,相比他被外面的人带走,她更愿意和他一起死在这里。
一旁的齐达冷眼看着她,咬牙切齿的说道:“当时咱们跑的快,才没被困住,一路上又小心翼翼,还换过车,那帮条子什么时候那么精了,不到一晚上就摸了过来,不是我说,肯定是这娘们捅出去的,她可是条子的人,狗咬过你第一次,就会再咬你第二次。”
她只是默默的掉眼泪,他沉默着什么都没有说。
这时候外面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喊话:“里面的人听着,给你们十分钟,把人质交出来,否则我们就要强攻了,到时候生死不论,只要反抗就地击毙,放下武器投降可以争取宽大处理。”
齐达冷笑了一声,一口唾沫吐到地上:“宽大处理?狗屁,老子犯了什么事心里清楚的很,到了你们这帮狗娘养的手里,哪还有活命的机会,不还是要挨枪子,还不如跟你们干到底,那才搞不好有活命的机会。”
他却一直都沉默着,一时间屋子里回荡的只有扩音器的喊话声。
她脸上的泪被他用手指擦干净,她低着头,他在她头上亲了下,似有若无,又拉着她从地上站了起来,冲着齐达说道:“我们下去。”
十分钟的时间,很快,也很慢,等待的人觉得慢,做决定的人却觉得格外的漫长。
她掐着自己的手心,像是感觉不到痛楚,破了皮也没有发觉。
最先感觉到有人靠近的,是他,他靠着窗下的墙,把她的头按在自己怀里。
她拉着他的衣摆,像是做了重要的决定,伸手抱住他的腰喃喃的说道:“你要活下去,罗熙,你一定要活下去。”
里面的人是亡命之徒,外面的人也是不计代价。
有人翻进院子里的时候,她松开了拉着他的手,站了起来,把自己完全暴露在窗户前,几乎是没有任何迟疑的,他也跟着她站了起来。
她拉住他拿枪的手,就顶上了自己的太阳穴,冲着外面喊道:“你们别过来,他会杀了我的。”
隔着脏兮兮的玻璃,她果然看见外面的人靠着墙边停下了。
她拉着他的胳膊,看上去是他用枪顶着她的头,其实他没有用任何的力气,只有她握着他的手在用力。
他身体僵硬的贴着她,迟疑了下,左手才缓缓的环上她的脖子。
她顿时松了一口气。
蹲在地上的齐达也扯着嗓子喊道:“退出去,不然就杀了她,反正她也是条子,跟着我们只会拖累我们。”
跳进院子的特警用对讲机和外面小声的沟通了几句,便顺着原路返回了。
特警刚退出去,外面又开始接着喊话:“马上放了人质,你们什么条件都好商量,我们都会考虑的,你们不要再一错再错。”
这时候,冷笑的人换成了他。
她不明白他的意思,只是呆呆的握着他环住她脖子的那条胳膊。
原本一直坐在后面的齐达突然走过来,用枪顶着她的腰说道:“陈先生,干脆我们就用她挡着,警察不会真的对他们的人开枪,毕竟她为他们做了不少,这样或许我们还能冲出去。”
她也跟着点头附和齐达的话,他却伸手推开了齐达顶在她身上的枪,沉着脸脸说道:“肯定还有别的办法。”
一时寂静,时间分分秒秒的流逝。
她的心却越来越凉,她想到如果他死了怎么办?罗熙如果死了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她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痛恨自己,是她一手把他推到这个位置的。
如果可以,她想要替他去死。
她握上他的手,恳求的看着他:“挟持我,我们出去,呆在这里只能等死,我们一定要出去。外面没人知道我是自愿跟着你来的,他们没人知道我和你的关系,我们一起走,从此远走高飞。”
他看着她,眼睛里闪着异样的光。
又是一阵沉默,过了好久他才回握住她的手:“我们走。”
院子里的车上还有没来的搬下来的武器和炸药,他禁锢着她的肩膀,把她挡在自己身前,手上额枪再次对上了她的头。
齐达跟在他身后,背对着他,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小镇上没有高楼,外面的人找不到合适的狙击位置,狙击手成了摆设,他们才稍稍的安心。
齐达上了驾驶座,他就禁锢着她坐在副驾驶上。
她的背贴着他的心口,他不会有危险,她的眼泪又要流下来了。
她只想离开这里,只要能带他脱离危险,她愿意付出任何的代价。
齐达开着车,缓缓的出了小院的大门,她这才发现,外面悄无声息的听了很多警车。
齐达扯着嗓子让警察让路,不然就一枪打死她。
不一会,挡在路口的警车缓缓的移动出了一条路。
齐达踩着油门冲了出去。
警察却并没有因此放弃追捕,鸣着警笛的车就跟在他们后面。
齐达不敢走大路,走大路就一定会路上卡点,无疑是自寻死路,于是开着车就上了乡野小路。
他们的是辆性.能良好的越野车,警车远远的跟在后面,齐达却是急的满头大汗。
一直沉默着的他却突然开了口:“往北开。”
齐达无条件的的听从着他的话,往他说的那条路开去,只是那条路却是更加坎坷,凹凸不平。
小路上有很厚的枯草,齐达小心翼翼的开着,却没想到,右边的前轮突然一个趔趄,陷了下去。
无论齐达怎么踩油门,车子都纹丝不动,底盘发出卡兹声。
他打开副驾驶上的门往下看了下,冷着脸说道:“别费劲了,下面是口井,整个车轮都掉进去了。”
齐达愤怒的拍着方向盘,说着脏话。
他扶着她从车里出来:“得赶紧先找个地方躲一躲。”
说完就看见百米开外的农田边立着一个矮矮的的房子,三个人赶紧向着房子跑去。
地上凹凸不平,她跑不动,他就半扯半抱的把她拉进了房子里。
这个荒郊野地里的房子,并不是他们最好的藏身之处,但是现在他们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齐达整个人都非常的暴躁,一枪就打在了墙上。
他放了一枪,仍旧觉得不解气,便又拿枪止住了她。
他看着齐达,眼神有些阴鸷:“把枪拿开。”
齐达却一反常态的无视他的话,眼睛里的恨意越来越浓。
在齐达的眼里,陈先生已经被这个女人迷得失去理智了。
“陈先生,到现在你还护着她,要不是她,我们用得着东多西藏亡命天涯吗,咱们条跑的路线都是临时定的,警察那么快摸过来,肯定是她做的内应。她又怂恿我们出来,这漫天野地的,没了车,跑起来连躲的地方都没有,她一定是故意的,搞不好她身上就放着追踪器呢。”
齐达说完,便开始在她身上翻找着,齐达是个粗人,扯着她衣服手劲很大,她挣扎着,多不来只能向他求助:“罗熙,你知道我没有,路上我就把手机扔了。”
她看向他,他的眼神有些冷,好像她刚见到他的时候,看向她,没有一点点的温度。
齐达在她身上翻找着,她的泪顺着脸颊就流了下来。
他的表情终于有了松动,却是满脸的疲倦,他正准备让齐达住手,齐达却先他一步,在她的大衣领子下摸出来了一个黑色的东西。
她看着那个小小的黑色东西,只觉得晴天霹雳,那是个追踪器,她都认识,他不会不清楚那是什么。
她去看他的眼睛,辩解的话还没说出口,他却先是自嘲的一笑,眼下的青痕更是明显。
她看着他,他脸上的笑意更大了,笑着笑着,他眼睛里就涌出了泪。
原来这就是他爱着的人,一次一次的放弃他,伤害他的人。
不是说要一起走的吗?
不是说永远在一起吗?
不是说你永远爱我吗?
一切,都是假的吗?
他颤抖着手在身上摸着,摸遍了身上的口袋才找到烟,却怎么也找不大打火机。
他把烟叼进嘴里,齐达一只手拿枪指着她,一只手摸出自己的打火机替他点上。
他身上还穿着昨天出门时的西装,此时已经皱的不像样子了,脸上也满是胡茬。
他吸了口烟,却呛进了肺里,发出剧烈的咳嗽声。
外面传来车辆关门的声音,警察追上来了。
他又看了她一眼,满脸的苍凉:“让她走吧。”
“就让她这么走了太便宜她了,留着她咱么才有底气和警察谈条件。”
烟灰在烟上越积越长,他就这么坐着,像是被抽走了灵魂。
“算是我欠她的,让她走吧。”
他把烟扔到地上,用脚捻灭。
齐达并不认可他的话,还是把呆愣在地上的她拉起来,准备往外推。
她却像是突然找回了意识,哭喊着想要挣脱齐达的束缚:“我不走,你不能让我走。”
他起来,从腰后拔了枪指着她:“我让你走。”
她看着他冰冷的眼睛,泪如泉涌:“我不走。”
他突然暴怒起来,扣了扳机。
那一枪,打在她的小腿上,钻心的疼。
好像除了痛,她一下子就失去了其他的感知,心里,身上,只剩下了疼。
齐达拎了她扔到了门外。
他只是木然的坐着,直到她被警察带走,他才起身,拿着从车上带出来的炸药,一包一包的码齐。
她是被一个特警抱着离开那个小屋的。
她睁开眼,天空就在她眼前。
有阳光照在她身上,她却觉得天空前所未有的阴霾,那阴霾盖住了茫茫四野,盖住了万物,也盖住了她所有的希望。
听见爆炸声的时候,她正躺在担架上,有人正在帮她粗略的包扎这伤口。
爆炸声很大,一瞬间她的世界就没有了任何声音,只有他清冷的声音:“算是我欠她的,让她走吧。”
她从担架上下来,挣脱周围拉扯她的手,拖着腿往那栋冒着火光的小房子跑去。
那么多双手拉着她,像是从地狱里伸出来的,她挣脱不了,于是哭喊着,叫他的名字,声嘶力竭,可是她的耳朵里还是听不到任何声音,只听到他在他耳边轻轻的笑声。
她是不是再也见不到他了,再也见不到那个记忆里的少年了。
这个世界上是不是真的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是不是,一切都没有了希望了。
孩子,未来,新的生活,希望,像一个个泡沫,在她眼前一个接着个的破掉。
上天何其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