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明月之夜烛》凌纱

13、第十三回 毒中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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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门弟子极喜欢束甲，束甲倒也确实让他们看上去帅气逼人。
　　青览全然没有欣赏唐子昂英姿的心情。任谁在生死垂危的要紧关头，都不会有欣赏美的心情。况且，唐子昂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件垃圾。
　　谁都不喜欢遭人鄙视，而为了性命只能忍气吞声。现在，青览就是用一种很谦恭、很卑微的声音在和唐子昂说话。
　　“唐公子，举着一把出鞘的剑是我不对。您气也出了，我也受够了教训，您大人有大量，别再计较我傻傻的过错，成不？”青览勉强扯出一个笑容，笑得比哭还难看。
　　“既往不咎？你是还想和我谈交易？”唐子昂的冷笑，在看到青览狗腿地点头之后，变得愈发的冷，“不妨告诉你，打一开始起，我就没想过要和你交易。”
　　唐子昂这类人尽管不择手段，却是十足的硬骨头，平生最看不起的便是没有志气又不要脸的墙头草。
　　青览失血过多又几受惊吓，面孔惨白得没了血色。他战战兢兢地说话，牙齿都在发抖：“唐……唐公子，你这是什么意思？不是说好了吗，我助你找碎玉，你教我武功？”
　　唐子昂俯视着青览，锐利的眼神似乎要把青览钻出个洞。青览被他看得恨不得变成蜗牛，缩进壳里。然而他不能，他还要装作煞有介事地与唐子昂谈判。
　　“你若真想助我，便把身上的碎玉交给我。”青览做梦也想到，唐子昂轻而易举地看穿了他的小九九，“除此之外，我看你也没什么别的用处了。你有最好的机会接触诸葛健，却没有得到他的碎玉，你说，我留着你干吗？”
　　青览咽了口唾沫，他怎么好告诉唐子昂，若不是黑衣人相告，他根本不知道诸葛健也有碎玉。

　　那一日青览杀了诸葛健，得意洋洋地去酒馆喝了半天酒。走出去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青览牵着那匹上好的黑马，摇摇晃晃地走在青石小巷里，黑马被他拽得磕磕绊绊，左面撞一下右面撞一下，痛得乱叫。青览一面走，一面骂那匹畜生，骂得整条街都能听到，可是马儿一点听不懂。
　　青览骂着骂着也忽然撞到了墙上。墙是软的，还极有弹性。一撞一弹，陡然觉得寒意升起，一股冰冷将心都冻封。作为剑客的直觉，让他觉到危险，匆忙揉开眼睛，才看清一个黑衣人背手站在面前。
　　原来他撞到的不是墙，是人。只是这大半夜的，空荡荡的路上，怎么会突然冒出个人来？
　　这样想着，青览的酒瞬间醒了七八分。
　　“你是谁？”他问道，声音是蹦紧的。
　　“你不需要知道。”那人的声音也同他这个人一般冰冷，“你只要知道我是来帮你的。”
　　“帮我？”还是吓我？后面半句话，青览自然没有胆子说出口。
　　神秘的黑衣人好像看透了他的心思，冷笑道：“你一定在想我这样凶神恶煞，哪像是来帮你的。我只问你，你难道真的以为诸葛健真心要帮你？”
　　“他真不真心关你何事，他真不真心对我很重要吗？”对于青览而言，他只是要杀死诸葛健报仇，至于连寻的目的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而那人却偏要他知道：“如果你以为连寻只是想坐上堂主的位置，真不真心当然不重要。”
　　“除了堂主之位，诸葛健还能给他什么？”青览没有发现自己一步一步落入了那人的圈套。
　　“自然是武林秘籍。散落了的二十八碎萤雪玉盘。”
　　青览一惊，他大抵想不到除他之外还有别人掌握着萤雪玉盘。更想不通那个神秘人是怎么知道。只是，他转念一想，诸葛健如果也练了萤雪玉盘上的秘籍，凭自己的武功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而他被自己轻而易举地杀了。这只能说明，黑衣人在诱他。
　　想到这里，青览安心许多。黑衣人却不给他开口的机会：“你一定在怀疑我的话，因为你自认不是诸葛健的对手。诸葛健不练萤雪玉盘自然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
　　“这是一门神功，也是一门魔功。一旦开始，便不能中止，直到练完全套。你练了第一块碎片，若在三个月之内找不到第二块碎片，继续往下练，便会气脉倒灌而死。”
　　“这……”青览被他吓到了，虽然很想说他是在危言耸听，可看他的神情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快找齐碎片。”
　　话音落下，黑衣人也凭空消失，留下青览一人在夜风中凌乱。

　　青览现在有两块碎玉，他侥幸地在第一个三月之期将尽之前搞到了第二块。而今第二个三月之期也即将到头，第三块碎玉还迟迟见不到影子。
　　“你想好了没有？”唐子昂看着青览变来变去的脸色，越发不耐烦，越发不屑。
　　青览思来想去，这两块碎玉上的武功他都学过了，送给唐子昂抑或是留着，于他都没有损益。现在左右最要紧的是找到第三块碎玉，这意味着他必须要得到唐子昂的帮助。
　　所以，青览当即从内襟的暗袋里取出两块碎玉交给唐子昂。这番豪爽倒让唐子昂有些惊讶，拿着碎玉仔仔细细看了两三回，才贴身收了起来。
　　眼见着唐子昂要走，青览连滚带爬地去拽他，被他轻轻一闪躲过。唐子昂回头，挑眉看他，上扬的眼神有几分暴虐：“你要做什么？”
　　“唐公子，你……你不带我走？”
　　“我不杀你，你便该知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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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人知道青览是怎么离开的。即便是尖叫着把众人引来的女人，看见的也只限于地上的一滩血迹。
　　这摊血迹现在所有人都看见了。
　　花玉展开展首日就出了这样的岔子，流月楼的老板娘脸色不怎么好看，却还要强撑着招呼客人，怕影响了生意。
　　慕容慈晃着扇子，带着谢清和澹台斐趁乱溜了。回到亭露山庄，一关门就是一日。
　　一日后，青城青衣公子青览暴毙的消息传遍大街小巷。谢清三人在亭露山庄中品着刚泡好的茶，仿佛一点也不意外。
　　“唐子昂的‘锥骨穷毒’发作，少则一周，长则一年，视伤口大小深度及中毒者身体素质而定。”背书一样的诊断，在澹台斐说来并不呆板，“这青览死得太快，倒真是史无前例。”
　　“他早已是强弩之末，萤雪玉盘的神秘武功消耗了他太多真力。今次又重了‘锥骨穷毒’，能活下去倒怪了。”听谢清的话，竟与黑衣人的说辞不谋而合。莫不成神功即魔功的说法是真的？
　　“他虽死了，却还是害了唐子昂。他绝对没有告诉唐子昂，萤雪玉盘三月之期的奥秘，至少现在没有。就算本来想告诉，也来不及了。”慕容慈凭栏远望，四月春光正好，而他话语中的内容却这样骇人。
　　“既然没有人在青览的身上发现碎玉，那一定是到了唐子昂的手中。唐子昂那样性急之人，拿到这样的宝贝，怕是按耐不住了。”
　　澹台斐靠后退去，静静听着谢清与慕容慈你一言我一句的谈论。
　　“可不是，指不定今天就躲在哪个山洞里练起了这门邪功。用不了多久，江湖中就会多出许多伤口腐烂的死尸。”

　　一切如他们所料，不日后的江湖果真多了许多死状凄惨，平白无故死去的侠客。
　　人们这才想起五年前的“毒郎”唐子昂，和他一手叫人闻风丧胆的奇怪毒/药。普天之下，只有他毒/药下的亡魂死状不像是中/毒。
　　萤雪玉盘的武功本是极容易参透的，参透之后飙升的武力值更是让接触过它的人为之疯狂。这恰恰是它最恶毒的地方。来之太易的突飞猛进吸引了无穷无尽习武者落入陷阱，在无知无觉中丧命。
　　好在江湖中接触过萤雪玉盘的人毕竟在少数，不然也早该乱套了。
　　现今江湖中的正义人士可以说是忙得晕头转向，一面跟进萤雪玉盘的最新动向，一面联名声讨唐子昂的邪径。更有甚者直接攻上了蜀中唐门唐家堡，一腔热血而去，结果凶多吉少。
　　当江湖中掀起一股浪潮，总有不相干的人会被波及。或是因为他们的能力，或是因为他们的名声。尤其是这一类旨在抓住行踪隐秘人的大规模行动，更会将战火烧到以搜集情报闻名的门派个人。
　　谁都想抓到他，谁也不知道怎么去抓他，所以只能请专业人士。虽然邀请的手法，往往不那么礼貌，甚至还很暴力。
　　自然而然的，通武馆又一次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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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年之前，唐子昂纵横江湖，人人退避三尺，正是风头卯足。在这最巅峰的时期，他跌了最大的一个跟头，从此自江湖销声匿迹。
　　让他跌了这个跟头的正是通武馆。
　　当时有一个隐居山林的剑士自号潇/湘客，因他鲜少在江湖中走动，是以知道他的人很少。唐子昂不知怎么会听说他，还了解到他的剑法非常不凡。
　　碰巧的是，当时通武馆十三堂之第七堂主萧如是与潇/湘客有几分交情，时常念叨潇/湘客是怎样怎样俊朗的男子。萧如是风姿绰约，是通武馆上下爱戴的小师妹，只要她提出的要求，只要与本派无损，全馆上下多会答应。
　　据说，那一年通武馆出动了一批精良弟子，布下天罗地网，截住唐子昂的行踪。馆主慕容止亲自与他交战，将唐子昂重伤。
　　像唐子昂这样的人一旦重伤，遍地都是要他性命的人。所以他逃走了，逃到没有人知道的地方疗伤半年，半年之后也渐渐从江湖视野中淡出。
　　尽管慕容止重创唐子昂，但当时的江湖还是对通武馆一片指责。他们非议的理由很简单：通武馆既然有能力制止唐子昂，为什么在唐子昂初犯的时候不加以制止？这让人不禁想到，以往江湖中多少血腥残忍的案件，是不是其实都能避免？
　　轰轰烈烈得闹了很久，慕容止带领的通武馆始终没有回应，极其强硬地秉持着一贯的作派。盛怒的江湖豪杰也想过去踢馆，结果自然是有去无回。
　　通武馆的威名又一次重塑，熊心豹子胆的粗汗也不敢去惹他门下的弟子。
　　想不到，时隔多年，麻烦还是找上了门。

　　然而多年之前，血一样的教训终究叫人记忆犹新。饶是谁都不愿看见唐子昂翻搅江湖，谁也不敢大步踏上祁连山，直呼慕容止的大名与他对质。
　　于是，温文尔雅的代名词——慕容慈三字，自然而然地映入每个人的脑海。
　　慕容慈久疏世事，却也非一世不通。经年游转于神佛之间，也就有了常人不能及的通透。他大抵知道，仅凭自己与慕容止一层血缘关联，平日再敬他的江湖中人，都不可能放过他。
　　所以，他选择了先发制人。他赶在所有人找到亭露山庄之前，去了茶卡上了祁连山。这样有名的一个人，这样有名的一处地，当这样有名的二者结合在一起，整个天下又怎会不知？
　　然后，对比愈发鲜明，两极愈发鲜明。尽管这样的现象早在多年之前，就已不足为奇——江湖人谈起慕容慈赞不绝口，说起慕容止满是嫌弃。
　　慕容慈与慕容止是江南慕容的一双孪生兄弟。父亲慕容青云正是现任家主，武林人的刚直与江南水乡的美，在他身上结合得恰如其分。温润威严并存的容姿平平分给了二兄弟。
　　一样的柳叶眉，一样的睡凤眼，长在慕容慈与慕容止身上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
　　哥哥慕容慈在道观中长大，浑身沾染着一股谪仙般的气息。一对长眉斜飞，一双狭眼半眯，温温和和，如四月春风。又是长年白袍加身，也算是应了“仙风道骨”四字。
　　弟弟慕容止自小接受最严苛的武学教习，将性情磨得阴骘狠戾。提起他一对斜飞入鬓的眉，一双狭长凌厉的眼睛，江湖人不寒而栗。他又是最喜玄色的衣裳，这种冷暗的颜色极贴他的气质，就像是地狱深处走来的修罗。
　　慕容慈温润如玉，慕容止刚戾如雷；慕容慈满腹风骚，慕容止算计盈胸；慕容慈乐善好施，慕容止自私自利；慕容慈才情天下无双，慕容止武艺冠霸天下。
　　虽是同胎所生，兄弟二人心性乖离太远。哥哥慕容慈占尽一切美好，弟弟慕容止包揽一切罪恶。人们称赞慕容慈，非议慕容止，似也无可厚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