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棵树》一只鸵鸟

3、3.结束

　　安小媛姥姥家的住宅就在学校操场后身，是一处高端小区，有专门的自行车棚。杨森和杜毅方锁好了车，身后传来脚踩摩托车启动杆的噪音。桑哥并没看见他俩，他启动了车子，扬长而去。

　　看来桑哥对安小媛的住所已经轻车熟路了。

　　姥姥家住在一楼，两颗丁香树正对着安小媛的闺房。淡淡的花香沁人心脾，杨森忍不住猛嗅了几下，情绪平复了许多。他顺着窗户往里看，安小媛正躺在床上翻看杂志。

　　听见敲门声，安小媛顺着门缝往外看了一眼，只见杜毅方脱了鞋，用两手拎着，直奔后院小苗圃，姥爷正在里面侍弄自己种植的蔬菜，杜毅方总是自觉去帮忙，乐得其所。

　　家客厅里摆满了零食和水果，那些水果不比普通的香蕉、苹果，都是热带水果，有提子、火龙果、芒果，剩余的杨森也叫不上来名字。到底桑哥家境优渥，初中辍学后无所事事，家里给他在学校门口开了一家水果超市和一家文具用品店。可他偏不上心，雇了几个店员看店，自己却什么都不管，没事就去学校门口晃荡，偶尔胆子大了还敢溜进去。

　　杨森犹豫了下，径直走向里屋。房间很小，只放下了一张单人床，旁边是一个衣柜和一张写字台，床的对面是一个小巧的梳妆台。杨森靠在房门口的写字台上，安小媛见他进来，也不说话，只是低头继续看书。

　　屋子里有股树根的味道，是安小媛常用的植物洗发水的味道，有丁香花香从窗外飘进来，像是雨后的园林里那般清新。安小媛的头发刚刚洗过，披散着，发梢还在滴水。长发及腰的她，像极了民国时期的大家闺秀。杨森呆呆地看着，压在胸口的雾霾因这张脸一扫而光。“这几天你没来，一堆作业要补！”他打破沉默，从书包里拿出一叠模拟试卷，“这些是周日要讲的！”

　　“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请假呢？”安小媛头也不抬，继续翻杂志。

　　“你不是说生病了嘛！”杨森挠了挠脑袋，笑嘻嘻地问：“好些了吗？”

　　姥姥洗了些水果端进来招呼杨森吃，又安小媛：“刚才走的那个也是你们同学吗？嗨，这次多亏这小伙子了！”安小媛合上书，起身将姥姥推了出去。杨森顺手拿了一颗提子塞进嘴里，问：“多亏他什么了？”

　　安小媛端坐在梳妆台前，这是她妈妈外出做生意前留下的。她对着镜子边梳头发边说：“张龙赵虎又来找我了！”杨森惊讶，“他还惦记着你呢？”安小媛转脸白了杨森一眼，嗔斥道：“还不是因为你？”杨森自觉理亏，想扯开话题，却又忍不住问：“那你愿意吗？”安小媛只反问他：”你觉得呢？“

　　杨森不自觉地往门外看了一眼，杜毅方正忙着姥爷侍弄花草，他非常默契地尽量不来打扰到屋里的两个人。于是说：“我不了解你们女孩儿的心思。“安小媛放下梳子，看着镜子中国色天姿、千娇百媚的脸庞，问：”你还喜欢章静雅吗？“

　　杨森学着安小媛刚才的样子，问：“你猜呢？”安小媛没了耐心，转脸看着窗外。杨森知她不开心，赶忙赔笑说：“我都快忘了她长什么样了！”安小媛的脸上看不出是惊喜还是失望，只淡淡地“哦。”了一句。杨森又问：“前几晚桑哥送你，就是因为这个吧？”安小媛撅了嘴，说：“那晚他一直跟着我，多亏了桑哥出面帮我解围。你若是偏要想其他的，那我也没办法！”

　　杨森知道是自己错怪了她，赶忙赔不是：“安公主，请不要再生微臣的气了！”想了想，又说：“这事是我惹出来的，要解决也是由我，怎么也轮不到桑哥啊！”又叮嘱说：“以后你还是少搭理他吧，他还不如张龙赵虎呢！” 安小媛哼了一声，“人家不仅解决了问题，还给我带了水果，哪像你，每次都白吃！”

　　“呸！”杨森一口将嘴里的提子吐出窗外。

　　送走了杨森和杜毅方，安小媛来不及帮姥姥收拾碗筷，她的头发还未全干，她随意地盘了个发髻，又从梳妆台的抽屉里拿出一条丝带绑住。学校是分单双周的，双周休息，单周的周末是正常上课的，但可以不穿校服，对女生的发型也没有太多的要求。平日里她只能梳马尾或是将头发固定在头顶盘起来，但是每个单周周五的晚上，她会仔细地洗干净头发，盘一个发髻，就这样睡一晚，第二天早晨起来，卸下发带，头发像是烫过一样弯，且那弧度比烫的还要自然。安小媛散着束缚了一周的头发去上学，穿上剪裁得体的碎花长裙，从那些男生的眼神里，她知道到这是自己最令人心动的时刻。

　　梳好头发，安小媛熄了灯躺在床上，头发似乎没有盘好，无论什么姿势都不舒服。她懒得起身重新盘，却又毫无睡意，她翻来覆去地轱辘着，忽然想起前几晚她坐在摩托车的后座抱住桑哥，他转身趴在她耳边说，“你的胸贴在我后背，软得像一团棉花似的。”减肥成功之后，她一直都在刻意控制饮食，只知道要保持体重，却忽略了其他的关键因素，比如胸和屁股，还有笔直的双腿。她坐起来，脱了睡衣，借着月光，她发现原来自己的胸部是这样丰满。难怪前几晚她穿着低胸的背心坐在外面乘凉，隔壁的青年一直盯着她看。她忽然又想到，前几日晚自习，桑哥来给她送文具，也是那样盯着她的前胸看，月色朦胧，他没有刻意躲避他的目光，还深深地吸了口气。她红了脸，赶忙用被子蒙住脑袋。

　　突然电话响了，沉浸在羞涩回忆中的安小媛吓了一跳，她不耐烦地拿起话筒：“谁呀？”

　　“是我，还能有谁？”杨森刚刚到家，就迫不及待给她打电话提醒，“明天别忘了带上周的模拟试卷。”

　　“带不带又能怎么样啊，我的成绩已经是这样的了！”安小媛说完这句话，将话筒放在桌子上，用最快的速度穿上了睡衣。

　　杨森觉得自己好心提醒，却被泼了一盆冷水。他连喂了好几声都没有回应，便赌气说：“再这么下去，只怕你连专科都考不上！”

　　“大不了不念了！”安小媛翻着眼睛说，她就是不服他用这种口吻和她说话的，想初中的时候，他还是那个偶尔课上老师提问时要向她求助的中等生而已。她不过就是落魄了一阵，居然连他都敢瞧不起她了。

　　杨森赶忙道歉，“我不是这个意思啊！”见安小媛不说话，赶忙又说：“你是我喜欢的人，我当然要关心你啦！”

　　安小媛将这话当做告白，一直以来，她都在盼着这一天。她还记得报道那天，她刚走进教室，被男生的目光集体锁定。她神色坦然，她已经连续减肥了小半年的时间了，加上发育长身体，她现在已经是绝对是百分百标准的身材，自然也是禁得起这样的注视的。她无意间看见了坐在后排的杨森，他惊呆了一样的眼神却好像没有认出来她。杨森也变了，以前瘦瘦小小的他，现在居然高大挺拔，因为换了发型，脸也帅了很多。排队分座的时候，她走到他身边说，“咱班变化最大的就是咱俩了吧？”杨森好像很尴尬，他居然问她，“你是在哪减肥的啊？这么有效果！”

　　她居然没有生气，相反，却打听一切事物有关于他的事情，包括星座和血型，甚至是他体育课后爱喝的饮料。她在收发室门口看见他来找周雅静的来信，异常失望，那个女孩子和她比实在差了太多。

　　现在，她终于盼来了时来运转，却在他告白的一刻，脑子里忽然浮现出那些女生看见她和桑哥走在一起或吃惊或羡慕的躲散目光了。她是真心喜欢杨森的，却不想恋爱，只问：“这个时候恋爱，会不会影响成绩呢？”其实她想说的是，会不会影响他的成绩。

　　“怎么会呢？”杨森说：“两个人奔着考同一所大学去努力，彼此督促、鼓励，这样的学习才是有动力的！”

　　安小媛笑了：“你的成绩那么好，怎么会和我考同一所学校？”

　　杨森急于表明自己，又渴望宣示主权，“当然会啦，其实只要你能收收心，凭你的底子提升的空间会很大！只是一点，你不能再和桑哥来往密切了，他把你带的像个小太妹一样。”

　　“凭什么？”安小媛抬高了嗓音，像是受到了某种不公平的对待，鄙夷地说：“我和桑哥只是普通朋友，我不比你这种好学生，身边都是成绩好的朋友！”

　　“你一个女孩子，为什么总要混在男生堆里呢？”杨森也上来了脾气，“更何况，你和那些人不一样！”

　　“和谁交朋友是我的权利，这世界上也没有谁和谁是一样的！”安小媛说：“你若是不能接受，咱们就算了吧！”

　　杨森握着话筒，许久才说：“好。”

　　他撂了电话，心头莫名涌上一股悲哀。安小媛的转变似乎是在一夜之间，高三之前，她还是那个单纯爱笑的好学生，是英语奥林匹克第一名的尖子生。他没有人会想到她会和桑哥相识相交，一个是品学兼优的班花，一个是校外的小混混，几乎全校都在讨论他们的事情，可她却还觉得很光彩。很怀念她和徐雯雯一起比赛学习的日子，两位学霸之间的你追我赶，带起了全班的学习氛围。每次有小测验之后，他们几个关系较好的男同学背后会打赌，堵她们俩谁会考第一，输的人在体育课后买汽水。他每次都会支持她，她也很争气，很少让他破费钱财。

　　这样的日子，或许今后都没有了吧！

　　安小媛返回学校上课，她刻意晚去了半个小时，刚好赶在正式上课前十分钟走进教室，这个时间段比较显眼，可只有略微几位同学听见声音回头看她一眼，又立刻奋笔疾书。大多数的同学干脆都不曾发觉。安小媛恍惚地觉得，这已经不是她的天下了，除了郑言，没有人为她的回归而欢呼雀跃。就连杨森，也只是面无表情地继续做习题。可她笃定，过不了几天，杨森就会败下阵来，去给他认错。就像这次一样，她只是假装生病了几天，他就巴巴地来姥姥家找她。

　　就连杜毅方也早就习惯了他们俩的冷战，不以为然。一周之后，他劝道：“都过了好几天了，赶快哄哄吧！”

　　可这一次，杨森很坚决，“我和她就这样了，没希望了！马上高考了，我不想再分心了！”

　　“你这可是在给桑哥机会啊！”杜毅方半调侃、半提点说。

　　“随便吧！”杨森说：“我不希望我的女朋友经常因为和校外人员勾搭而上头条！”

　　杜毅方放下手中的课本，问：“你还记得你们是怎么好上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