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棵树》一只鸵鸟

2、2.前世

　　杜毅方说，班花需要的是小心栽培而非质疑。凡事都是相对的，当你选择了跟随你的心，就要接受由那份美丽所带来的额外负担。

　　安小媛今天又没来，杨森看着她空荡荡的座位，忽然就想起了杜毅方的这番劝解之话。有些姑娘走在你身旁，你便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国色天香的姑娘，任谁都喜欢，只是又有谁能体会那人心里所要承受的负担。

　　就在前几天的晚自习放学后，杨森推着自行车刚走到校门口，突然停下脚步，杜毅方跟在后面，差点撞到他的车上。杜毅方站稳，四下环顾后，指着前方一处问：“那不是安小媛吗？”

　　夜色漆黑，可昏暗的路灯下两人还是看得清楚，安小媛欢快地跃起，坐上了一辆摩托车的后座。或是有些害怕，她用力拽着前面男生的衣襟。男生不时回头嘱咐些什么，她听了忽然就捂住嘴，笑靥如花。

　　杨森顿觉恼火，尽管安小媛还不是他的女朋友，他也还没有权利去看管她。可这份满腔怒火无关情爱，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堕落进罪恶的深渊。那男生可是学校附近有名的小混混桑哥。安小媛和这样的小混混纠缠，无异于自毁前程。

　　杨森将自行车放倒在地，飞快地跑过去，趁着那摩托车刚刚启动速度还不快，一把拉下安小媛。安小媛一个踉跄跪在地上，膝盖擦破了皮，她的脸瞬间就变了颜色。安小媛的母亲曾经是某五星酒店的迎宾，因工作需要，平日最在意的就是皮肤的保养，对护肤颇有心得。她从小耳濡目染，也很注意呵护自己身上的每一寸肌肤，从不允许它们被留一个痘印或是一点疤痕。

　　桑哥见不得安小媛受委屈，他把车熄火，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指着杨森问：“你过来，你谁啊，几个意思啊？”杜毅方忙跑过来解围，他怕事情闹大，极力稳住桑哥，“都是同学，我们都是安小媛的同班同学！”

　　桑哥又骂了几句，这才扶起安小媛，又帮她拍打身上的泥土。安小媛用纸巾擦了擦膝盖，怒斥道：“你干什么啊？”

　　“我让你下车啊！”杨森理直气壮地答。

　　“我X，你算老几啊？”三哥禁不住骂道。他原本是想，既然都是同学就算了，可杨森的这句话激起了他好斗的心，反正他就是一个小混混，不怕事儿大。

　　杨森也没被吓住，他身边有杜毅方，以二对一他稳操胜券。况且，就算没有他的帮忙，以他这种“好学生中的体育特长生”，若是动起手来也绝对不会吃亏。只是此刻，他更想知道的是安小媛的态度。她摔了一跤，他也是心疼的，只怪他用力过猛。

　　周围聚集了一些看热闹的同学，安小媛站在三个人中间低声说：“你们要让我在学校彻底出名吗？”桑哥看了看四周，吼了一句：“看什么看？再看收拾你们！”几个胆小的赶忙走开，剩下的往后退了几步，选了处比较适于围观的地理位置继续观战。

　　杜毅方暗示杨森快点走，免得被学校老师发现再次记过。可杨森像是豁出去了一样，愣是像雕像般站在那里问：“你家离学校又不远，有必要坐车回去吗？”安小媛把头扭向一边，说：“我生病了，不舒服！”

　　“那怎么不找校医？”杨森刻意抬杠。安小媛指了指手表，说：“这都几点了，校医早就下班了！”她转身朝桑哥走过去，她不愿与杨森过多纠缠，不想给还在看热闹的同学留下太多话柄。“可是我也可以送你回家啊！”杨森脱口而出。

　　杜毅方愣了几秒，喜不自禁：“安小媛，杨森在跟你表白啊！”可安小媛头都没回，她戴上头盔，不到半分钟就消失在夜色中。

　　“安小媛，你能不能自重点儿？”杨森冲夜色中的空气喊道，他是希望她能和他解释些什么的，然后直接坐在他自行车的后座上，和他保证今后再也不和校外人员相勾结了。

　　校门口各家卖文具和零食的小卖店里常常混迹于一些小混混，每次推开门都能看见他们三五成群聚在一起抽烟、侃大山，以至于很多文静、内向性格的女生都羞于来买东西。他们平时倒还算是老实，等到学校放学的时候，就个帮派一样在学校门口集合，或蹲在路边看着漂亮女生进进出出，或站在离学校门口不到五十米的地方抽烟玩打火机，等着志同道合的哥们从校园里走出来。他们不打劫，也不欺负同学，说是小混混，无非就是一些初中毕业就不念了的闲散人员。杨森同大多数正常的学生一样都觉得和他们接触是一件令人脸上蒙羞的事，偏安小媛并不以为意。

　　杨森追求安小媛也有小半年了，她并未拒绝，可也没有接受，两人就这么暧昧着，全校的人都公认他们这一对儿璧人，可只有杨森心里明白，他们的关系只是友情以上，恋人未满。这一次，杨森无论如何也想要个结果，这样耗着对谁都是不好的。

　　课间，郑言冲告诉做了一个鬼脸杨森，“安小媛请假了。”一连几天都是如此。郑言是安小媛的闺蜜，视安小媛为偶像。她性格直爽，身材瘦高，却是跆拳道高手，她的舅舅开了一家武馆，她从小是泡在那里长大的。

　　杨森心里很是焦急，各科教师已经开始进行最后的总复习，安小媛的理科成绩从高二开始就一路下滑，这是她查缺补漏的唯一机会了。事实上，安小媛也曾是名躁一时的学霸，杨森记得最清楚的是，初二那年开学的第一个晚自习，教材配套的练习册发下来后，安小媛一声不响地将它们收起来，又从书包里翻出一套一模一样的已经做完了的摆在桌子上。安小媛的课桌上随时会放几张空白的草稿纸，每当老师复习之前学过的知识点时，她都会顺手写下来，她和杨森解释说：“这样就又复习了一遍！当一个知识点你不断地重复八遍之后，你就再也不会忘了！”直到多少年后，杨森还坚持着不断实施她的八遍理论。

　　只是那个时候，安小媛还不似今日这么漂亮，一米五八的个头，却至少有一百二十几斤。而杨森也是心有所属，他一直暗恋隔壁班一个叫章静雅的女同学，每天放学的路上，只要看见她，他都刻意骑得飞快，从她身边飞驰而过，他觉得，她会注意到他，会盯着他的背影看，一直看。因此他一直都很注意自己的骑姿，尽管只有1米7的个头，却务必要做到高大挺拔。

　　思绪穿越到过去胡乱飞舞，杨森趴在桌子上无精打采，杜毅方整理晚自习需要交的试卷，看了他一眼问：“要不要晚上去姥姥家来一碗酸汤面，顺便看看安小媛？”安小媛的父母在外地经商，她一直跟姥姥姥爷住。姥姥做得一手酸汤面，尤其是肉酱，是用切了碎碎的肉末配自家酿的大酱过油。一碗好面，味道都在这酱里了。

　　杨森被说动心了，其实他早就这么打算了，只是碍于面子不好意思张口罢了。他来了精神，立马坐起来收拾铺了一桌子的试卷，和杜毅方相视而笑，彼此心照不宣。

　　相较于同龄男生，杜毅方更成熟一些。很多时候他能看透杨森的心思但不点破，然后默默做一些配合工作。杨森因此觉得，他们的关系已经上升到了心灵之交，就像伯牙子期那样。

　　认识杜毅方是在高中生涯的第一天。那天，乌央乌央的同学围在一张大榜单前找自己的班级。杨森挤在人群中，努力寻找着自己的名字。他看着身边来来往往的男孩女孩，忽然就想起章静雅，她会分在几班，会认识怎样的同学，那同学里会不会有比他还帅的男生？杨森暗自悲凉着，忽然被人撞了一下，肩膀生疼，对方的骨头很硬，他咧着嘴，疼到了骨髓里。男生好似有意，杨森刚想质问，男生忽然咧嘴笑了，抱歉地说：“同学，没事吧？”杨森抬头，他觉得自己看见了一个翩翩君子。

　　只是这样一位儒雅小生，竟有这等的蛮力！

　　杨森找到了自己的班级坐好，他百无聊赖，偶尔和邻桌的几个男生搭话，互相介绍自己是来自哪所中学的，中考成绩或是家庭住址之类的。几个男生围在一起讨论起班里的女生颜值，其中一个男生指着安小媛说：“她倒是挺漂亮的，像蔡依林。”杨森本能地抬头，只见一位梳着齐刘海，长发披肩的女生走了进来。女生身穿粉色荷叶肩上衣，天蓝色蕾丝裙子。杨森顿觉眼前一亮，安小媛竟也有这样漂亮的时候。

　　男生穿着一身合体的运动服走进来，之所以说是合体，是因为他的身材完全能撑起来它，不像其他人那种松松垮垮的效果。已经没有太多空余的座位了，他从教室后面搬了一个凳子，一屁股坐在了杨森的旁边。杨森认出了他就是刚刚撞自己的男生，暗自打量着杜毅方，皮肤黝黑，瘦高，却很结实，一看就是练过的。
　　有人在谈论安小媛，问：“就是那个全校第二名成绩的安小媛？”几个男生面面相觑，其中一个问：“那第一的是谁？”

　　“听说也在我们班，也是女生，叫周雯雯。”那男生回答。另外一个男同学听了感慨道：“我们班真是妇女撑起了半边天啊！”几个人哈哈大笑。

　　男生跟杨森自我介绍：“我叫杜毅方！”他大概是也认出了他，自行解释说：“刚刚看你在榜前站了好久不动，才提醒你给后面的同学让位置的！”

　　杨森觉得杜毅方的爸爸一定是一位浴血奋战过的老红军，不然不会给他起了这样一个刚烈又有棱角的名字。之后混熟了，杜毅方告诉杨森，他爷爷是黄埔军校毕业的，曾做过国民党将军，和日本鬼子打过几场小规模的战斗。他的名字是他的爷爷给起的，但有什么具体的含义，他就不清楚了，因为在他出生前的一个月，他爷爷刚刚给他起好名字后就去世了。在他的家里，凡是和爷爷有关的都要避免提及，免得引起他奶奶及父母的伤。

　　只是名字的意义就这么失传了，怪可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