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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一、试炼场3 ...

  •   两方对立,怎容得下一丝分心?左前方有着沙哑嗓音的男子站起,向黑暗中打出一个手势。
      主事的意思是要开始了。吴悉一阵欣喜。想在人世时,自己也算是方圆百里之内无敌手,若不是酒醉一时大意,何至于落得今天这种地步。假如到达终点,自然是要享尽世间荣华富贵、风流软月,让那个害自己失去一切的少女命丧黄泉。一想到那张甜美的脸上印满恐惧的样子,他便感到满足从心底涌出。
      右边的三人跃起,主事也挥舞着巨斧逼近危膺。此时,一举一动都关乎局势。
      让吴悉感到意外的是,黑发少年做的第一件事竟是微笑,接着,古剑向后微撤,滑过握杖的手腕后挥出。巨斧刚好攻至身前,危膺却并不回头,仍按既定的方向挥剑。
      当!剑与斧柄相击,主事的臂腕由于震击而偏移,锋芒仅仅擦过少年的衣领。而剑锋则借力向上倾斜,斩断截棍后从持棍者眼前掠过,耀眼的红光中,男子惨叫着跪倒在地,血从捂住双眼的指缝间流出,积成粘滞的一滩。
      其后攻到的女子一惊,忙止步后退,但少年已抢步上前,挑飞右侧长剑。寒光闪闪的利器在空中旋过几圈,而后稳稳刺入持棍者后背,惨叫声戛然而止。
      巨斧第二次挥起的时候,用剑的女子赫然发现自己的左臂正横在颈前,冰冷的剑锋紧贴喉咙。
      自己的剑何时成了索命的冤魂?她抬起头,只来得及看到危膺眼中意味深长的笑意。
      少年优雅地侧身躲过巨斧,之后,那沉重的器物撞上一柄薄剑,女子便在撞击中瘫软倒下。她到死也不明白夺过数条人命的双剑怎会要了自己性命。
      少年飘身退后,血不沾衣。
      “好一个借刀杀人,”主事面对手下的惨死,依然镇定如常。他缓缓转身,将斧垂至身侧。
      “是剑和斧,”危膺扬扬眉,露出一丝狡黠的微笑。
      他也会笑?紫贝惊奇地望着眼前的同伴。自信而又明朗的笑容让那张年轻的脸重新恢复了少年应有的朝气,与先前致命的死神判若两人。
      “优秀的杀手就应该有这样的作派,”主事点点头,不知是赞许还是讽刺,“要将死亡看成世间最美妙的事物,微笑着面对,哪怕剑上流的是自己的血。”说着,他便从容走出阴影。
      一张三十岁上下的脸庞在日光中逐渐显现。在此之前,谁也没有想到主事竟会正当茂年。更意外的是,他穿着棕色长袍,袖口长过指尖,巨斧的握柄有大半没入袖中。
      这样的服饰怎能争战?
      忽然,一道寒光自弯刀下射出,直指危膺,同时刀刃后转,砍向驲的脊背。然而,黑发的少年仅是轻巧侧移身形,暗器便贴着耳廓飞过,钉入石壁。
      主事肃立,眉头轻蹙。
      绝不多走一步:这种身形怕只有一人可教授。
      暗器已除,但刀势未减,锋刃眼看就将横入骨血。驲却仍立在原地,并不打算躲闪。
      “傻瓜,”主事摇摇头,嘲讽似的笑了笑,“当初真不应该接手。”话音未落,刚刚还攻势凌厉的男子一声惊叫,弯刀折入自己的腹部,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推动刀柄深入,刺穿胸腹。
      驲原本暗淡的眼瞳褪变成银灰色,泛出冰冷的金属光泽。他随意扫过对手,目光及处,弯刀做了最后一次努力,将亡魂的生气撕碎。血从刀刃尖端落下,滴滴圆润如珠。男子僵立,惊恐地瞪大双目,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生命从指掌间流走。
      “你就是传言中栾氏的……”
      “闭嘴!” 驲冷冷地望向身后,主事忙把目光移开。
      一不小心便说出真实想法,这会不会是招来杀身之祸的真正原因?但这个问题只有一个人能够解答,而那个人不知现在何处。
      “好了,你们继续,我先走一步。”他甩掉斧上的血,向三人来时的入口走去。
      吴悉一愣,许久才做出反应。
      “杜充,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愤怒地吼道。
      “啊,玩够了,想要全身而退,这就是我的意思,”主事眯起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曾经的手下,“看清楚了,不是诈降,是真的叛离。”说罢,他便大笑。
      吴悉的脸色骤变。若果真如此,自己恐怕凶多吉少。“为什么?”他艰难的开口问道。
      “这个差事是你们硬塞给我的,况且死都已经死了,还在乎什么气节?”杜充一边说一边继续向前。当走过危膺身边时,他停了一下,转头打量身旁的少年。“你的剑术不会比传授你的人差多少,但我若能用左手一对一,他也未必胜我。”
      “你,”惶惑从少年的眼中掠过,“你认识我的老师?”
      “不,我不认识。”杜充断然否认,“我们如今不是敌人也不是朋友,没有起冲突的必要。我从这里离开,你们继续,两不相干。”
      危膺沉默片刻,最终点头表示同意。何必为不相干的人浪费体力?
      杜充目不斜视地走向石壁开阔处,余光扫过吴悉握杖的左腕,那里,一道浅淡划痕一直延伸到虎口。走出所有人的视野后,他长叹一声,抬手用斧柄轻击左腕。
      洛子端,怎么可能不认得,但你充其量也只是他人手中的一枚棋子。那个人想要的究竟是什么,怕永远不会有谁知道。
      “可以相信他么?”紫贝担忧地问。
      危膺转身看剑,未做回答,倒是吴悉首先发难。
      “一个废人在与不在没有什么不同。我们让他担任主事,只不过是看好了他的医术,”他冷笑着说,“如今正好,你们三个都归我所有。”说完,他便意欲夺下长杖,一掌将怀中女子击毙。刚要用力,左手却突然一软,紧接着鲜血 从腕上急射而出。
      “你现在也是废人了。“危膺抬眼望向吴悉,眼睛明澈如镜。
      紫贝见状迅速抽杖,回击,并借力挣脱出来。
      “什么时候?”吴悉颤声问道,没有理会女子的举动。
      黑发的少年扬起头,让阳光从头顶流向发稍。“最初,”他说,“你应当知道试炼场上不能用常理推断。”说着,少年笑起来,“这一招以前从未成功过。”
      一剑挑断经脉,向来只有老师能做到。
      “你的老师可以,是吧?”吴悉的脸扭曲着,笑容因此而变得狰狞,“杜充左手经脉想必是他的手笔。怎么?就这么放过老师的敌人?你可真够洒脱阿!”
      “我没有义务为他杀人。他是我的老师,不是我的主人。”少年凝神,目光重新锐利,于层层日影中放出杀机。
      “你还站着做什么?”吴悉冲中年男子吼道,“杀了他们你就有新鲜的血可喝!”中年人闻言尖啸着张开手扑向距离自己最近的猎物。
      “笑话,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 驲举起左手横放在眼前,银灰色的目光从食指上方射出。狂野的蛮兽猛然停步,惊恐地望着看似孱弱的少年,然后开始后退。
      “现在害怕已经来不及了。”少年语气平平,仿佛将要做的仅是游戏的一部分。中年人的脸因恐惧而抽搐。他拼命挣扎,却无法离出口更近。
      双手拨开蓬乱的胡须,触上脖颈,明知如此会丧命,仍抵不住那目光的诱惑。
      用力按下去,骨骼碎裂。多么令人愉悦的声响。
      目睹一切,吴悉的脸色惨白,但踏上荒原,选择‘贮’,便没有可能回头。不能用左手,还有右手可用。他伸手从腰间抽出黑色软鞭,迅捷攻出。危膺抬手一剑,将鞭横截两段。然而,鞭势立刻下沉,打在地面上反弹而起,正中断掉的鞭梢,随后,细长的一段在空中扭动,狠狠地四处抽打,完全不分敌我。每当即将落地就会被重新抽起。
      奇怪的招式。危膺小心避过鞭梢,寻找对手的破绽。
      耳畔曾有轻柔的音律,纤手抚上腰际。
      “吴公子,这是什么?”
      “喜欢就拿一根吧。”
      “真的可以吗?它们看上去很名贵。”
      “有什么?不过一对鞭子而已。”
      “多谢吴公子。”少女抿嘴一笑,矮身行礼。深栗色发丝带着挑逗似的刺痒感擦过脖颈,秀眸向上轻扬,嘴唇红润欲滴……
      这是一场骗局,一场地地道道的骗局!所有的尤物都是妖魅!吴悉狠狠地挥动着手中的长鞭,卷起阵阵沙尘。成人礼上特别的礼物,百年前山中隐士的杰作,吴家家传之宝……那么多名头,结果呢?凤居然可以噬龙!哈,好一个龙凤双鞭,好一个镇族宝物!
      鞭在手中幻化成断尾巨龙,忍痛四击,但无论如何努力,也不可能得到最合适的祭品。黑色的吉祥鸟如今在什么地方?有种就出来堂堂正正的一决胜负!他无声地嘶喊着疯狂舞动。
      这个世界疯了。紫贝看着鞭阵中时隐时现的两人和出口处冷眼旁观的少年,冷汗直流。
      不知什么时候起,人们开始习惯相互利用,为达目的而不择手段。若一个人失去了价值,那便给他一条路自行了断。驲站在中年人的尸身旁,平静淡漠。他在等待战局结束,无论哪方胜利于己都不会有害。此时此地,插手的人才是真正的傻瓜。
      可惜,堇衣的女子不懂得这个道理,恐怕今生今世也无法悟出。
      紫贝看准时机,杖底上扬刺入鞭隙。革质胸甲的质感沿长杖传入手心,杖杆随即一旋,红色液体溅入甲间。吴悉背部一凉,紧接着四肢僵硬跌倒在地,鞭亦脱手飞出。
      目光掠过正抽杖退后的女子,危膺缓步向前,“你知道些什么?”
      “什么?什么?哼哼,我知道些什么?”吴悉趴在地上苦苦挣扎,“在试炼场上遇见的人绝不可能毫无关联。可为何我没有见到她?难道她能够活得如此长久?为什么?为什么?”毒从背部渗入五脏六腑,带来阵阵剧痛。手指陷入泥中,痛楚却不能因此减轻分毫。
      散开的眼瞳中又浮现出少女妙曼的身姿,凝玉般的肌肤在暗光下晶莹透亮,低垂的睫毛风情万种、柔情蜜意。忽然间,秀美的脸庞蒙上一层阴影。
      “吴公子,”轻柔的音律重又响起,“您放心,凤鞭我已妥善处理,我们之间的事也不会传出去。吴家独子的名声只会毁在另一个名门手中,而与没落贵族的小女儿无关。两家九族为您陪葬,不好么?”
      他艰难的撑起身体,伸出手抓向前方。那里,记忆中的少女正微笑着转身离去,步伐决绝冷漠。
      “楠灵,楠灵……”他终于唤出声,却没有想像中的仇恨。
      绝望。以为已握在手中,原来仅是幻想。
      “楠灵?”危膺垂下剑,后退一步,像是想起了什么。
      吴悉的手僵在半空,双眼圆睁,似要看穿生死之隔。
      “楠灵要你死,你便不可能死得体面。“少年冷笑着回身向出口走去,身后,年轻男子颓然倒地,死不瞑目。
      “自投罗网?“危膺低头擦拭剑锋,表情空白,”到底只是一辆驿站马车。“
      驲的眼中光芒陡盛,但很快又重新黯淡。
      “是你自愿进来的,”他一脚踢开横在地上的尸体朝外走去,“也难怪,狗总喜欢跟在主人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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