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北》善舟

6、再遇

　　第六章
　　“元婶。”
　　温睿循着声音转过头，就看见了一个穿着黑色衬衣的男人正从楼梯上走下来，他在和正在摆早餐的姚青元打招呼。
　　“哎，小辜，休息好了？”
　　“是。”
　　看到温睿，他问姚青元，
　　“新客人？”
　　“是啊，昨天晚上刚住进来，姓温的一个小姑娘。”
　　温睿向他问候，
　　“您好，温睿。”
　　“辜焕宁。”
　　温睿这才发觉他的声音低沉得不像话，像十二月里难以融化的坚冰。她看他刚毅的面庞，猜想他一定是个性格极为刚强忍毅的人。
　　问好过后温睿就不懂得该说些什么了，他的气质太冷淡，看起来似乎也没有和她聊天的打算。姚青元进厨房去了，只剩他们两人在院子里，她干脆就继续盯着头顶上的天空。辜焕宁走到远一点的角落要去抽烟。德吉这时候从厨房里拿着酒和菜出来，放到姚青元收拾好的桌子上，招呼着温睿和辜焕宁，
　　“快过来吃早饭！”
　　他们四人围着一个方形小石桌就坐，姚青元一一帮他们盛好酥油茶。温睿吃不惯糌粑，拿起一个馒头，就着茶吃。德吉和辜焕宁在喝白酒，虽说是在早上，但德吉兴致很好，而且酒是辜焕宁从别处特地带回来给他的，浪卡子不产这种白酒。据德吉说的，辜焕宁是从去年年底就到了这里，而且一直住着。期间他一直在西藏的其他地方跑，但却总是固定地住在这里。他一出去通常就是大半个月才回来，每次一回来就带回一些特别的东西。温睿看出他的话不多，但看起来德吉和姚青元都很喜欢他。德吉喝酒喝得脸都红了，还是要不停地倒酒。姚青元作为妻子也不多劝，只是笑眯眯地听他们讲话。温睿也在一旁听，听辜焕宁讲他这回出去又碰到了什么有趣的人和好玩的事。最后这顿早餐吃了足足有两个小时，太阳越过远处的雪山，渐渐散发出热度。
　　温睿回到房间换了衣服。德吉刚才酒喝得有点多，这会儿去睡了。姚青元刚被临近的另一家女主人叫去帮些忙。辜焕宁吃完早餐后就一直窝在了房间里。这一切都很合她的心意，她不想打扰任何人，只留了一张便条和一些现金在她的桌子上，然后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出了吉祥旅舍以后，她一直朝着一个方向走，后来太阳快要落山了，她才知道她所走的方向是偏西北方。走出县城后一路上就鲜少看见有人家，她走远了以后回过头去看，被起伏不平的高原坡地挡住视线，只隐隐看得见一些较为高大的房子的屋顶。她中途停了一小段时间来休息后又继续往前走，大概是又过了两个小时后，太阳的余晖已经渐渐被高大的山体遮蔽，气温也开始降低，她还是没有看到房屋。她瘫坐下来，旁边是一座不知道被谁堆砌起来的玛尼堆，有一段五色经幡被压住，在高原的冷风中呼呼摆动，猎猎作响。她莫名地想起温继宁，估计他还以为她现在是在北欧安详的人间仙境里漫步散心，要是知道她做出这样的事，非得疯了不可。她想想他抓狂的模样，不由得笑了。走得久，她身体也有些发热，冲锋衣里的内衬已经有些许汗湿，然而风吹在裸露的脸上又是冰凉的，额头上的汗凉得像刚融化的雪水。她翻出围巾，把脑袋整个包住，只露出一双眼睛。休息够了，喝了口热水，她又继续出发。
　　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她隐约听到机动车引擎特有的声音，刚开始时以为是幻听，可是后来那声音越来越清晰。她不可置信地转过身，看到有微弱的车灯光在黑暗中渐渐变得明朗，她开始看得出那是一辆中型货车。她一动不动地朝货车移动的方向看，直到最后车灯照得她睁不开眼。她听到车门打开的声音，有人下了车，站到她面前。她睁开眼睛，就看到了逆着光站在她面前的江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