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北》善舟

5、浪卡子

　　车一共走了三个多小时，中途并没有停下。车体是封闭的，因为车体破旧而散发出来的那股汽油味一直散不去。而且车上人很多，带的东西什么都有，还有些男人在车上吸烟。各种味道混合在一起简直是难以忍受。温睿这三个小时一直在忍，好不容易下了车，她大口地呼吸着外边新鲜的空气。
　　“姑娘，是来旅游的吧？”
　　刚刚在车上的那个藏族中年男人走到她旁边，问她。
　　温睿看着他，说，
　　“算是吧。”
　　“就你一个人吗？”
　　那个男人看温睿脸上带了警惕，又补充道，
　　“你放心，我没别的意思。我是看着这天就要黑了，你是一个姑娘家，天黑了不方便。而且这一片的旅馆不好找，我家就是开旅舍的，你要是不介意，可以和我去看一看。”
　　温睿起先拒绝了，就像他说的，她的确是一个人，所以要发生什么事她又怎么会知道。但临走前那个中年男人又提醒了她一遍，
　　“西藏没有坏人，但晚上气候不好，所以看到合适的店就住进去，晚了不好找。”
　　本来就要迈开腿往前走去的温睿在听到这句话后却突然改变了主意，她转过身对他说，
　　“您带路吧，附近看起来确实没什么好住的地方。”
　　他咧开嘴笑了笑，一脸的朴实。
　　“来跟我往这边走吧。”
　　他带温睿去拿了他的车，是一辆小小的三轮，上面还有许多的食物材料。他让温睿坐在车头驾驶位旁的空位。到旅舍二十多分钟的车程，他们聊了挺多。温睿知道了他叫罗追德吉，是个土生土长的藏人，前些年到东部沿海地区打过工，回来后就开了个小旅舍。
　　“老祖宗给留下来的地方大，我想着家里就几个人，干脆就筹钱建了它。”它是指他的旅舍。“比不上大酒店，但也还干净整洁。一般的游客不知道我这个地方，偶尔来的都是那些背着包的年轻人，他们也都是误打误撞找来的。现下是不是都兴这个？背着一个包，哪儿都去走。前不久还有几个洋人找到我那。”
　　温睿觉得这几年背包客还是在国外比较多，一直以来都是西方人比较具有冒险精神，现在看来，前两年刚过的非典也没有减轻他们的热情。一路聊着倒也觉得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车在一个看起来再也寻常不过的民宅面前停下，只是比一边的民房大了许多。如果不是门口摆着一个木制的写有“吉祥旅舍”字样的招牌，估计人们都很难认出来这是一个旅舍。门口两侧还摆了两盆温睿叫不出名字的植物，西藏日光很足，它们长得都挺茂盛。然后入眼的是一个院子，它的面积本来不大，但因为主人收拾的干净，就显得宽敞了许多。院子的左右两边是两幢两层高的木制楼房，通往楼上的是结实的木质楼梯。二层有一半用来做了阳台，上面养了许多植物，有和门口那两株相同的品种。这房子整个看上去就给人十分舒服的感觉 ，温睿觉得自己真是没有来错地方。在这么偏远落后的地方竟然也有人能把住宅装扮得这么--嗯，小资。
　　也许是听到了三轮车的声音，屋内正中央的房子里走出了一个女人。温睿想这估计就是女主人了，年龄看上去有四十好几，和德吉的年龄相仿。她的面相很和善，看到温睿时未语先笑了，走到了跟前才问好打招呼。
　　“你好。”
　　“您好。”
　　温睿听她的口音不像是藏族人，倒像是汉人。
　　“阿元，快过来帮我把这些菜拎到厨房去。”
　　她应声走过去，温睿就一个人站在院子里四处观望。她是要去帮忙的，可德吉不让，说她是客人。几分钟后，女主人姚青元招呼她进正屋，做一下登记。
　　“你喜欢一层还是二层？”
　　“二层。”
　　“来，你自己选。2开头的都是。”
　　她把本子给温睿。
　　房间几乎都是空的，除了204。房间剩的多，温睿就随便选了二楼的一个房间。她在202后面写下自己的名字和联系方式。
　　姚青元带她上楼后就去准备晚餐了。温睿一眼就把房间看了个透。房间很小，一张床和一副桌椅就是最主要的摆设了，除了电灯外也没有任何的电器，卫生间在每层楼的尽头。但房间收拾得干净，木板铺就的地板虽然简陋，却一尘不染。她把背包放在桌上，倒上床躺了一会儿，在快要眯上眼睛的时候，门外传来姚青元的声音--晚饭做好了。
　　这一天因为三个小时车程的奔波，温睿困得有点早，吃了晚餐去洗了个澡后就躺床上睡觉去了。第二天是被一个人上楼的脚步声吵醒的，她迷迷糊糊地听到了声音，以为是姚青元上楼叫她去吃早饭，可抬手看了看腕表，时间还早得很。然后就听到了对面房间关上门的声音。她记起来昨天登记的时候是还有一个人在住的，可昨晚吃饭的时候她没看到人也就没太注意。看来她/他就是除了她以外的另一个房客了。她又眯上了眼睛，想多睡一会，可就是怎么都睡不着了，干脆起床。她换好衣服，轻手轻脚的关上门去洗漱，然后下了楼。
　　楼下姚青元正在在打扫院子，看到温睿，她停了下来。
　　“现在还不到七点，睡不着了？”
　　“嗯。”
　　温睿没说自己是被吵醒的。
　　“我还没有准备早饭，你先到那边去坐一会儿。”
　　温睿走到院子另一端，看到木椅子旁边是一块磨得光滑圆润的石头，愣了一下，然后坐了上去。姚青元看过来，让她坐到木椅上，说石头太凉了，对女孩子身体不好。于是温睿挪到了椅子上。她抬头去看天。西藏这会儿天还没亮，只是那种藏青色的天光。跟白天看到的那种蓝很不一样，但是都有一种魔力，仿佛能把她吸进天幕。她想是这里的天空离地面太近了。北京近几年的天气不是很好，但天晴的时候她也没有见过那么好看的天空。是北京太挤了，所以连带天也变得很小。
　　她继续仰着头，出神地看着 ，直到天色渐渐变明，耳边传来除了德吉外的另一个男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