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北》善舟

4、拉姆

　　温睿因为高原反应在酒店里待了两天，趁着空闲她找了西藏的地图仔细研究，大致熟悉了这边的地形概况。西藏很大，她不可能全部走遍，所以对于要从何处开始她也十分苦恼。父亲照片里的那座雪山在西藏的任何一个地方都有可能出现，而看样子她也并不能重走父亲当年的路。想了许久，她还是决定走一步算一步，毕竟生命中的许多事情都也是阴差阳错得来。
　　来到这边的这几天，拉萨的天气一直都很好，温度适宜，天空洁净，景致一点都不比北欧那边逊色。休养了两天之后，她终于可以出去好好看看。布达拉宫和大昭寺相距并不是很远，她依次走了这两个地方后觉得有些疲累，便在八廓街上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来吃点东西。进了店门要去找座位，不想却又看见了那个酒店里的服务员，他和几个人坐在一起。有一个看起来很明显的就是藏族姑娘。他脱下了酒店的制服，穿着最普通平常的T-Shirt衫，但气质仍旧引人瞩目。如果她没记错，他是叫江北。
　　温睿注意到他似乎往这边看，鬼使神差地，她居然朝他颔首点头。他看到后显然也是愣了一下，但也还是回应了，几乎是微不可闻地向她点头。温睿在心里很是窘迫，表面上却仍很镇定地从他们那一桌走过，在后边的空位上坐了下来。两桌距离很近，温睿在等东西上来的时候就难免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内容。她是面对那个藏族姑娘那边的，而江北的背影则对着她。不经意地抬头，就看到藏族姑娘脸上满脸的泪水。她的声音不是很大，但温睿还是一一听在了耳里。
　　“这回我回去，阿妈和阿帕就让我和县城里的一个男人见面，我去了才知道他们是想让我嫁给他。我不肯，可是他们说他们已经收了礼金，不能不答应。他们是骗我回去。我不明白我为什么非要嫁给那个人，我在这里也可以赚很多的钱......”
　　“昨天晚上，我小弟帮我跑了出来。我知道我对不起他们，可我也没有办法，我真的不想嫁给他，我不喜欢他......”
　　温睿听她说得断断续续，可大致也明白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事。而下一秒，她就被那些话拉进了某段往事，不由得出神了许久，待服务员上菜她才清醒过来。温睿又抬头看去，坐在藏族姑娘身边的一个年轻女人正在细声安慰她，江北旁边的那个男人也是十分愤慨，从背后看他的肢体动作就可以看得出来。倒是江北，姿势未有多大变化，温睿也不曾听见他说了什么安慰的话语，仿佛是个局外人。可是，真正的局外人--温睿自己，都不免在心里起了波澜。再又仔细想想，遇上不很明智的父母，也只得做儿女的自己去想办法周旋，外人可是帮不上什么忙。桌上的菜热度正好，她不再多想，动手专心填饱自己的肚子。
　　温睿是第二天离开酒店的，昨天江北一行人在她吃完饭后还尚未离开，她也不多做逗留，离开那里以后又到周围去逛了一会儿，在傍晚的时候回到酒店。当晚她就简要地收拾了行李，只带上必要的出行物品和一些换洗的衣服。在挑拣的时候看到一个黑色包裹，是温继宁硬塞进去给她的一个单反相机，她倒也没打开用过。当初温继宁是觉得北欧那边景致不错，怕她有许多要拍照的地方，所以才给她弄了一个。温继宁平常对这些烧钱的东西就很舍得下手，他房间里还摆着好些她叫不出名字的机器，都很先进。她最爱跑到他房间去看电影，是胶卷播放，就和电影院里的一样。加之房间里安静，氛围要比在电影院里好上许多，她一得空就要去看上许久。这回他给她带的这个相机估计也是不一般，她拿出来看，捣鼓了几下发现自己还是会用的，想了想，也把它放进了背包里。
　　离开酒店时温睿将其余剩下的行李放到了前台那里，托他们保管一段时间，待她日后回来再去取。前台很好说话，热情地答应了，招呼着一旁刚忙回来的另一个服务员，
　　“拉姆，把这位女士的东西放到寄存室，尽量找一个独立的箱柜。”
　　那个叫拉姆的服务员应了一声，走过来要把行李拿走。温睿看了她一眼，觉得面熟，这才想起来她就是昨天在饭馆里和江北他们一起的藏族姑娘。
　　“你也是这里的工作人员？”
　　话一出口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对劲，拉姆脸上也是一脸茫然，
　　“是的，女士。”
　　她身上穿着酒店里统一的制服，虽然不懂温睿为什么要这么问，但还是毕恭毕敬地回答了她。
　　“不，我的意思是--算了，没什么，是我唐突了，抱歉。”
　　温睿把将要问出口的话收了回来。
　　“没关系。我帮您去放好东西。”
　　做好了登记，温睿离开酒店，去往最近的客运点。她随意找了一辆客车，待车开走后才询问边上的人这是去哪儿的车。那个中年男人有些吃惊，用不怎么流利的汉语问她，
　　“姑娘，坐错车了吗？我让司机给你停下？”
　　温睿觉得一般人大概不像她这样等车开之后才问车要去哪，而她只是不知道要怎么开始，索性随便一点，让缘分带她怎么走了。
　　“我没有坐错车，我就是再确定一下。”
　　“那就好，这车是去浪卡子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