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北》善舟

3、江北

　　江北这几天过得实在是有些疲惫，医疗队的工作刚刚告一段落，回到拉萨的他又受人之托来到这家酒店代班，做的尽是与他本职工作净不相关的事。托他帮忙的是之前他们在昌都地区遇到的一个藏族小姑娘，次仁拉姆。因为家里贫穷的关系，她读书不多，但却很有上进心，巡诊的时候她就一直帮着他们做事。在快要离开昌都的时候她又找到了他们，说是要和他们一起离开。当时小姑娘苦苦地哀求，挨个叫他们的名字，让她跟着他们。程一是队里唯一的女生，心软，在小姑娘跪下来之前答应了。然后他们就带着她陆续走了林芝、山南这两个地区。但毕竟她不是队里正式的编制人员，跟着他们吃苦也拿不到多少钱，队里都觉得过意不去。所以在一个多月后回到拉萨集取药资时，仁青就托熟人帮她在酒店里找了一份工作。
　　小姑娘起初还不愿意，非要继续在队里帮忙，还说不领工资也可以。可是后来耐不住家里严峻的经济情况，还是接受了那份工作。虽说她文化程度没有达到酒店的招聘标准，但胜在能吃苦，肯学习，人也开朗热情，很快就获得了酒店经理的认可。第二次他们再见到她时，她的普通话已经标准了许多。这回到了拉萨，她第一次在离队之后主动请他们帮忙。这时候是旅游的一个旺季，偏偏赶着家里有急事非要她回去一趟，她实在没办法才去找了他们。这份工作她不能丢，家里很大一部分收入都来自于她。江北知道她家里的情况，她下面还有三个弟妹要上学。加上昌都那边灾害频发，赶上天灾人祸什么的，家庭日常收支运转就会陷入瘫痪。江北是第一个知道的，却也是目前唯一一个，他没有告诉队里的其他人。他了解的情况是仁青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她的女儿；程一是队里唯一的女孩子，一直以来也很辛苦；还有薛成凯在阿里地区的时候刚刚受了腰伤，难得趁着药资未到的时候好好休养几天；梁肆是刚进队里的，没和拉姆接触过。想来想去也只有他自己是最合适的。
　　代班第三天的下午他正在逐层打扫刚退出来的客房，在九层的时候碰巧侍应生带着客人进房间。他推车在过道里，第一眼便敏感地注意到了那位客人脖子上的纱布。然而也只是略扫了一眼，颔首问好后便继续工作了。不料想晚上他在九层送餐的时候又碰上了她。他起初先是注意到在过道转角处有个人坐在地上，走近了看发现那人脖子上的纱布，想起来就是今天早上的那名客人。看样子她的情况并不好，他边喊她边跑了过去。看到她已经快要失去意识，而且鼻子正在淌血，江北判断她是出现了偏严重的高原反应。他马上抱起她，往紧急电梯走去。值班经理正好坐了电梯上来视察，看到后也是吃了一惊，赶忙和江北一起把温睿送去医务室。坐电梯的过程温睿一直紧紧拽着江北的衣袖，嘴里不断地念着，
　　“爸，爸爸··· ”
　　语气悲戚。江北低下头去看，发现她眼角分明有液体流出。
　　好不容易到了一楼，出于医生救人的本能，江北抱着温睿往医务室里冲后，也没看到值班医生就在一边，径直把温睿放到床上后就做起急救措施。经理不知道江北是做什么的，只知道他是代班的临时工作人员，出于安全考虑，他拦住江北，
　　“我不能拿顾客的生命安全开玩笑。”
　　一旁的值班医生却看出江北的专业手法，只对经理说，
　　“救人要紧，他是学医出身，不会有事。”
　　其实温睿也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鼻血流得太多，才会看起来比较骇人。江北处理完后便离开了，事后想想自己确实有些冲动，酒店正式聘请的医生就在一旁，本就无需他多手。把剩余的工作做完，他回到宿舍，发现程一就在门口等他。
　　“程一姐。”
　　“下次再有这样的事情，要告诉我们，让我们知道。你不能老是把担子往自己身上担，自我牺牲奉献可不是这样的。你看你把自己都累成什么样？”
　　江北知道她指的是自己私自帮拉姆的事。
　　“下次不会了。”
　　程一了解他性格，知道表面上他答应得好好的，可是转过身就又不把她这些关心他的话放在心上了。估摸下一回出了什么事，他也还是第一个往前冲。多说无益，她也就不再说什么了，只是下一秒就看到他衬衫上的血渍，实在是吓了她一跳，拉住他就问，
　　“衣服上的血是怎么回事，受伤了？”
　　“不是我的血，刚刚在酒店有客人出现高原反应，我过去帮忙才沾上的，没事。”
　　江北经程一这么一问也才注意到，刚刚温睿的血居然在他的衬衫上蹭出了一大块，不仔细看还真会以为是他出事了。他把上衣换好，才和程一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