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将尽》白雪泥

3、第三章 过往

　　“缇奴维儿……”
　　这个称呼几乎是未经思虑就冲出了埃斯特尔的口中，然后他自己也感到有些脸红的略笑了笑。
　　他面前那位美丽的精灵女子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对于他大胆的直视并未生恼，稍停了一会才说道：“我恐怕不能承受你口中的那个名字，我叫做阿尔温，自萝林归来。”她看了看身边的父亲埃尔隆陛下，又转向他：“我猜你就是盖拉德丽尔祖母跟我说起的埃斯特尔，我父亲的养子吧？”
　　埃斯特尔点点头，眼光还是看着精灵公主。他当然不曾见过缇奴维儿，那个精灵的传说与歌曲中的精灵女子，只是眼前的美貌让他只能想到这个名字，而不是其它的称赞。
　　这是他们首次的会面。自两岁被埃尔隆收养，他在林谷住了十八年，而公主生活在祖母身边，这是她第一次回来探视父亲。他并不知道，阿尔温此行还有一个目的，祖母的水镜给了她一些提示，她的预知告诉自己，必须回来看看这个人类男子。
　　而他唤起了缇奴维儿这个名字，露西安·缇奴维儿，一个为了凡人贝伦而放弃永生的精灵。
　　冥冥之间。
　　埃斯特尔当然不可能预知到任何事情，他只是刚刚从埃尔隆领主口中得知自己的本名叫作阿拉贡，得知自己作为伊兰迪、伊西尔铎直系后裔的身份；他只是感觉到，自己已经对眼前的精灵公主产生了爱慕。
　　“埃斯特尔，我不能答应你。你已经得知自己的身世，而我赐你名为希望，将你抚养成人，你的使命是担起中州复兴的大任，而在这之前，你将面临最严峻的考验，一个无法躲避的劫数，在你完成这些，登上岗铎王位之前，我的女儿不能属于你！” 埃尔隆向来严肃的面孔上不见一丝丝松懈，“孩子，你已经在我这里学会足够的知识和本领，是你开始踏上历练征途的时候了！”

　　阿拉贡怀带对养父的感激和对阿尔温的敬慕离开林谷，于中州各地游历，行走于城市与荒野，在精灵们中间学到的本领让他总能化险为夷，他很快成为游侠的首领。随后他结识了灰袍巫师甘道夫，几年后又遇到幽暗密林的精灵王子莱戈拉斯，彼此结下深厚情谊。
　　他还曾化名来到刚铎，成为摄政王埃克西利恩二世麾下的一名将领，辅助摄政王行政，提出许多见解独到的建议，指挥过许多场与黑暗势力对抗的战斗，包括歼灭昂巴的海盗。
　　长久的游历、冒险与征战生涯里，他并没有忘记阿尔温，但是当初为了养父的期望而踏上征途这一初衷早已改变，多年的历练让他身体里流淌的王室血液苏醒，睿智的甘道夫的更是有心引导他向命运指定的方向，保卫人类中土的安宁已经成为他心底暨定的目标。
　　其间，母亲的逝世让他曾一度悲伤消沉，吉尔蕾恩是位美丽、善良、坚强、无畏的母亲，但她已经不能面对步步紧逼的黑暗，阿拉贡试图让她看到黑暗尽头的光明与希望，她说：“我将希望留给我的族人，自己并不留下任何希望。”她最后留给他一个怜惜与鼓励的目光。
　　母亲怜惜他，因为知道他会承担起很多并且注定要失去很多，她鼓励他，因为人类没有更加适合的希望。
　　游侠的生活又过了好些年，直到魔戒重现。
　　阿拉贡带领持戒的哈比人来到林谷，埃尔隆领主召集各族召开会议，商讨与中土安宁密切相关的魔戒事宜，而后，九人组合的护戒队成立。
　　会议前夜，阿拉贡再次与阿尔温相见。精灵公主不变的美丽，她看着饱经风霜而骁勇挺拔的人类，满眼的温柔、深情。莹润的月光下，她取下颈项上象征自己灵魂的伊力萨宝石，交付给人类，以此定情。从此晶莹夺目的宝石垂坠在阿拉贡的胸前。
　　未久之后，在黑暗愈来愈深沉的日子里，阿拉贡想过要归还这枚宝石，无论是因为埃尔隆的告诫，还是自己觉得配不上阿尔温的美好与深情。精灵是不死的，他们的灵魂本是永远存在，但是阿尔温却固执的坚持，将自己的灵魂交托给一个人类，在并不肯定这个人类一定能战胜黑暗的情况之下。她轻柔的拢上他的手掌，将宝石握紧在他粗糙的手心，拒绝收回，拒绝乘上扬帆向西方不死岛的灰船。她为了他，选择成为人类。
　　阿拉贡莫名的烦躁，他并不是怀疑自己的能力，只是觉得这枚宝石成为了他另一个深沉的责任与压力。
　　他一生守诺，害怕辜负。
　　戴着伊力萨宝石，终于圣盔谷之夜迎来了曙光，终于幽灵山谷说服了幽灵襄助，终于保卫圣白城之战胜利，终于黑门之战坚持到魔戒落下末日火山。
　　终于此刻，成为伊力萨王。

　　伊力萨王看着白树绢旗后的阿尔温公主，逝去的岁月一幕幕自脑海中闪过，他们见面的机会实在很少很少，然而经过了这么这么久，她的面孔没有丝毫改变，一如初见时鲜妍动人。他一步步向她走过去，接过旗帜，头也不偏的交给一旁的随侍，站定在精灵公主面前。
　　她没有穿惯常的白色纱裙，而是穿着一身浅浅葱绿色的衣裳，像是中州大地上将要展现的一片生机，一片绿叶。
　　不，她不是绿叶，绿叶不是她，阿拉贡忽然慌张的这样想，思绪一片浑沌。阿尔温却已经伸出手臂，与他紧紧拥抱。
　　阿拉贡闭上了眼睛，揽在怀中的人轻盈若无，无可推卸的，他将满是胡髭的唇轻轻吻上那娇艳的花瓣。
　　他身后不远处，莱戈拉斯静静的看着这一切，脸上还挂着淡淡的笑容，蓝色的眼睛里却乍然现出悲哀与无助来。在刚铎人民为他们的国王与王后发出如潮水般的欢呼与掌声中，他慢慢后退，后退，退到深深的人群之后。
　　就是刚才，阿拉贡对他说出“谢谢”的的那一刻，他给出那个温柔稚气的笑容前的那一刻，他的脑海里曾经有一个隐约的声音提点自己：还有最后一些时间，只要你拉起他的手，就可以，将他远远的带离这里。

　　“我们漫游在密林
　　微风中飘动甜美的气息
　　那是因为风暴已沉睡于九天之外
　　我们抛却沉重远近徜徉
　　……
　　你的笑容是天堂的光芒洒落
　　你的赐福让树叶闪闪发亮
　　……
　　请无愧的享受此刻之安宁
　　在心底留驻那遥远的过往……”
　　如天籁一般的歌声隐约在空气中飘荡，伊力萨王由王后轻挽着臂膀，努力的在人群中四处张望。
　　但是他没能找到那个歌者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