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将尽》白雪泥

11、第十一章 责任

　　莱戈拉斯将阿拉贡面上的所有变化一一收入眼底。

　　惊诧、犹疑、愧疚、怜惜、悲伤……

　　“精灵是不会生病的。”他喃喃的说。然后两个人都不再说话。

　　会生病，是因为她已选择成为人类，她的能量在减弱。她的命运，已与人类系在一起。

　　早就知道是这样了，有什么好难过的，不为她难过，也不为自己难过。

　　“我可以下床了。”阿拉贡抬起眼对上精灵的目光。

　　“不！医生并没有给这个准许，而且，他很快会来报告她的情况……”

　　“我应该等在这里？”阿拉贡打断他，声音低沉而激动，“我应该什么也不做的等着吗莱戈拉斯？我有责任，我对她负有责任！当我失踪的时候，她为我担惊受怕，现在我安然无恙，就不管她的死活了吗？”

　　莱戈拉斯嘴角一动，终是沉默着站起来，伸手去扶挣扎起身的人类。

　　阿拉贡闭了闭眼，胸腹间的伤口嚣张着在痛，适应过一阵眩晕后，他毅然站直了双腿。莱戈拉斯牵着他，向门口走去。

　　门外有两个侍女连忙来接应，阿拉贡抬手示意不必，但却没有拒绝精灵的帮助。王后的休息间就隔着一道走廊和一个小花园，短短的距离，他们牵手走了许久。

　　镶着金边的橡木门外，阿拉贡松开手，推门而进之前，回头看了莱戈拉斯一眼。莱戈拉斯笑了笑，后退一步，让人类消失在门内。

　　莱戈拉斯回转身来，跟在身后不远处的那两个侍女慌忙低下头去，看着光滑如鉴的大理石地面。他走过去，轻声道：“你们不用担心，伊力萨王与王后都不会有事的。”

　　侍女们飞快的抬头看他一眼，精灵王子的脸上漾着一朵微笑，清朗如徐风一阵，带着不明意味的情绪，让她们面色绯红，心如鹿撞，匆匆的行了一礼便退下去了。

　　莱戈拉斯灵敏的耳朵捕捉到走廊转角后的低声细语：“你看到了，那就是传说里的精灵王子。”

　　“真的！太完美啦，你不可能把他错认作人类！他，居然还和我们说话了……”

　　“还有，跟我们微笑呢——那是我见过的最美的笑容……”

　　“可是，你有没有看出来？”声音更轻了，“他笑得好象有一点儿忧伤呢。”

　　“听说，他是陛下最好的朋友啊……”

　　莱戈拉斯唇边逸出一个细微飘渺的叹息。朋友，就是应该出现在你最需要的时刻。Mellon，很高兴在你需要的时候，我能及时赶到。

　　此刻，我又应该怎么样呢？阿尔温病了，我能帮你做什么呢？

　　莱戈拉斯看着小花园的几株花木，秋日阳光下，稀疏的半枯的叶子安静而忧伤。精灵的生命是常青的，不会枯萎，不会凋落。眼下却有一个同类，或者说，曾经的同类，病倒了。是他亲眼所见，阿尔温见到他怀中遍身伤痕与鲜血的阿拉贡，脸色顿时刷白如卡莱拉斯山脉上的雪色，待医生给出一个宽心的诊断之后，她才终于无法支持，晕倒在地。

　　他了解阿尔温是经过了怎样的折磨，因为他了解阿尔温的爱。他只能祈望她得到爱尔贝蕾丝夫人的眷顾，让她顺利度过属于人类的这场劫难。

　　“王子殿下！”

　　莱戈拉斯循声看过去，那是摄政王之子，伊锡利恩领主法拉米尔，还有他可爱的妻子，罗翰王女伊欧玟。

　　“王室及时对外封锁了消息，所以没出现什么大问题，我们已经处理好城内一些风波，眼下王后怎么样？”法拉米尔问。

　　“医生在里面。”

　　“这次多亏有你。”

　　“是多亏有甘道夫的指点。”

　　法拉米尔不去争辩，看看他：“你的脸色也不很好，还是先去休息一下吧。”

　　莱戈拉斯本能的想要拒绝，想了想还是点点头：“好。”

　　伊欧玟说：“已经在陛下寝宫的隔壁收拾了一间临时客房，不如我带你过去。”

　　“不必了，谢谢！”莱戈拉斯施了个精灵的礼节，转身独自走开。

　　“他有对朋友最好的忠诚。”伊欧玟喃喃道，目送精灵离去，而后与法拉米尔敲门走进王后病房。

　　侍女们打开门后又毕恭毕敬的随侍在一旁，面上却都奇怪的洋溢着一丝喜气，王宫医生正低声与伊力萨王说着什么，只听到一句，现在已经没事了。

　　伊力萨王脸色凝重，但并没有焦急与担忧，法拉米尔与伊欧温对视一眼，放下心来。

　　“陛下！”法拉米尔其实更忧心的是伊力萨王的伤势，他的面色苍白异常。

　　阿拉贡凝视着熟睡中的他的王后，阿尔温颜容一如最初的温柔美丽。他吻了吻她光洁的额头，站起身来。

　　法拉米尔与伊欧玟随他走出病房，阿拉贡四周看了看：“莱戈拉斯呢？”

　　“他去休息了，我们在您隔壁临时安排了一间客房。”

　　“哦。”阿拉贡点点头，“这两天你们费心了。法拉米尔，你可以先回伊锡利恩，伊欧玟，请你留下来住一段时间好吗？”

　　“当然可以。”伊欧玟看了她的丈夫一眼，回答。

　　“谢谢你。因为阿尔温怀孕了，你在这可能会帮到她。”

　　另外两个人听清楚这个消息，真是惊喜万分：“刚铎就要有一个王子了吗？！”

　　阿拉贡笑笑：“你们先去准备吧。”

　　法拉米尔与伊欧玟看得出来他面上的疲倦，想到他的伤势，知道他此刻更需要的是休息，便简单恭贺几句后退下。

　　阿拉贡在自己寝宫门前停顿了一下，继续向前走去莱戈拉斯的客房。

　　轻轻推开门，门内没有任何反应。阿拉贡略一打量，便见到一个纤长的身形，侧倚在窗户前，看着外面不知名的一处。

　　走过去，他想说什么，却发现嗓子喑哑发不出声，只能以目光代替。

　　精灵凝视窗外，他凝视精灵。久久。

　　“莱戈拉斯……”他终于发出声音。可是精灵并没有回答，也没有回头。他转至精灵的正面，看到他大睁着眼，眸子却放大无焦点，原来是以精灵的方式睡着了。

　　一瞬间，他心疼的想要将眼前的人紧紧搂入怀中。他没日没夜的赶路与营救，如此耗神耗力，却还是不肯好好的躺下来休息一下。他要怎么样折腾自己为算？

　　冲动还是被忍住了，他甚至不敢触碰一下，害怕一个最轻微的动作就会让精灵醒过来。他慢慢离开房间。

　　回到自己的房间，当即便觉得精疲力竭。

　　再睁开眼的时候，窗外已显示暮色四合。房间内有点暗，但他还是很快发现了门口不远处一个修长的身影。

　　“莱戈拉斯？”他发现他正准备离开。

　　身影顿住，没继续走，也没有回身，沉默便延搁在他们中间。

　　“恭喜你！”三个字从莱戈拉斯口中吐出，空气中仿似有一丝细线悄然崩断。

　　阿拉贡盯着他的背影，目不转睛。见他又要移动脚步，便猛的起身，不顾一切冲过去，在他转动门把手之前捉住了他的臂膀。

　　莱戈拉斯僵在那里，过了一会才说话：“你是人类国王，有着对整个中州的责任，对阿尔温的责任……今后，你的责任更重了。”你对刚铎王储的责任！

　　阿拉贡没有说话，加重了吸气声。

　　莱戈拉斯察觉到异样，连忙回身，几乎将阿拉贡带倒在地。

　　他抱住人类，发现他胸部与腹部的伤口越来越多的渗出鲜血来。

　　“医生！医生……”精灵惊惶呼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