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将尽》白雪泥

10、第十章 重逢

　　“阿拉贡，当最后的时刻来临的时候，你最想要做的是什么？”

　　“末日如果真的来临，我也不确定我还能做什么。悲伤、绝望、愤怒，还是坚持？如果结束已无法避免，有任何想法似乎也不存在意义。我只希望，能心平气和，无所顾忌，无所牵念——而在这之前我要做的，就是让这种平静来得更加心安理得。”

　　那是黑门大战的前夕，沉沉的夜霭下，静的不同寻常的米那斯提尼斯，高高的哨塔上，精灵问，人类答。

　　这样的时刻，精灵这样的问话似乎有着消极的意味。但是奇怪的是，人类并没有听出忧心与恐惧，从他安静闪亮的双眸里，看到的是一种不顾一切的信任，不顾一切的支持。

　　很沉重的分量，不可动摇，如同他自己那个不顾一切的决定。人类斟酌字句，说出心底能说得清的真实诚恳的想法。

　　精灵没有再说什么，他低声唱起一首歌谣。

　　不知日落日升多少个夏秋
　　不知我已这样奔跑了多久
　　我从出生就注定一生的寻求
　　远方那完美世界的爱和自由
　　随我飞翔，像鸟儿一样
　　一起飞翔，命定的方向
　　没什么能阻拦自由的甜蜜

　　这样沉默相随不知有多久
　　我愿付出我的生命和所有
　　这样的不顾一切往前走
　　去向那完美世界的爱和自由
　　随我飞翔，像鸟儿一样
　　一起飞翔，向往的地方
　　没什么能阻拦我们在一起
　　……

　　寂夜里，歌声很轻很轻，像是怕吵醒了什么，但是曲调优美的让夜风也忍不住停驻倾听。

　　有那么一刻，阿拉贡失神的看着吟唱的精灵，忽然怀疑自己刚才的答案不够完整。

　　或者，他可以希望在末日来临之际，能有精灵的歌声相伴？

　　黑门大战没有迎来世界末日，莱戈拉斯你自己或许都不知道，你的歌声如一道幸运符，给整个中州带来了幸运。现如今，属于我的末日真的要降临了吗？而你来了，即使我看不到你，却能听见你的声音，木精灵独有的声音。曾经，低吟浅唱，轻缓清扬。

　　便没有遗憾了吧？

　　……

　　光影打在肌肤之上，温暖而疼痛，烧灼感自皮肤底层弥漫开来，一寸寸短暂清醒后又失去知觉。空气中似乎有无形的压力，教人窒息且逼迫着不停的坠落，坠落。想要抓住什么，然而所有的一切都像空气一样无所依凭。黑暗里的挣动显得那么苍白可笑，灵魂里最后一丝倔强也终于要慢慢迷失。

　　就在即将归于沉寂的一刹那，一阵清凉的风拂过来。一股奇异的带着新鲜活力的气息找到一个入口，像流经一个最狭小岩洞的泉水，虽然缓慢，却不受阻挠的循着路径一直的分支分流，逐渐蔓延过干燥的地面和岩石，蔓延过阴暗的洞穴峭壁，给死寂的一切带来生机，带来生命的韵律。

　　散逸到遥远之地的意识如同听见召唤，又再慢慢的聚拢回来，有谁在耳畔呼唤，有谁的手紧紧相牵，有什么在唇上辗转，有什么透过咽喉变成呼吸蔓延向四肢百骸。

　　“阿拉贡，醒过来，阿拉贡……”

　　耳边的声音颤抖着，流露出不可抑制的忧心与焦急。唇上再次一凉，然后有清新气息穿透进来，阿拉贡此时的意识已恢复了一半，他能清晰的感觉到唇上的柔软、唇间的甘甜，还有喉间的舒适，那舒适，让人想要深深的吸取、索求，永无满足，永无止境。

　　意识全部找回的时候，阿拉贡撑开了沉重的眼睑。

　　呵，天空怎么会那么蓝？蓝得如此透明，如此纯净？

　　等真正看清楚，他明白过来，自己看到的原来是一双眼睛，如此之近的距离，竟恍然成了眼前所有。

　　再看过去，浅色的长发、挺直的鼻梁、倔强的薄唇、尖尖的耳朵……不会错，他是，莱戈拉斯。他的唇过渡给他呼吸，前一秒才离开自己。

　　他已经被带出了那个阴沉黑暗的地下洞穴，这是一处山坡，世界温暖明亮。重逢，原来是这样。

　　“我的王子，你想要变成一个游侠吗？”阿拉贡轻声问道，带着一丝捉黠的微笑。

　　莱戈拉斯怔怔的看了他有一个世纪那么久，而其实也就只是刹那功夫，然后也笑了，苍白的面颊瞬即生起红润，他打量一下自己的装扮，很配合的说：“很抱歉，让伟大的人王第一眼看到一个衣衫不整、风尘满面的精灵，但是要知道，这一切错不在我，你没有给我时间洗去旅途的劳顿。”

　　阿拉贡笑了，而后伸出手，轻轻拂拭去精灵额上的一抹印痕。指间触及到那一片柔软的时候，他意识到这是一个多么暧昧的举动，但他任由自己这样，在停留的时间不能够再长的时候，他收回手来。

　　莱戈拉斯在下一刻握住了它。人王仍然躺在他怀中，满身伤创，他不敢细看。他想拥抱他，也惟恐会伤了他。于是他紧紧的握住他的手，想要给他力量一样。他明白他的渴望与犹疑，这感觉和他自己的情绪有些不谋而合。

　　“你休息吧，交给我，我会带你回去。”莱戈拉斯抱起他，站起身来。他的双臂虽然纤细，但决不孱弱，“这里是米那斯提尼斯北面的山脉，等你再醒过来，就是在你的王宫之中了。”

　　阿拉贡挣动着想要再说什么，然而伤痛的知觉回来了，带着疲惫与困顿毫不容情的一阵阵袭来，他终于迷迷糊糊睡去。

　　莱戈拉斯没有骗他，再睁开眼的时候，真的已是在熟悉的王宫。

　　他以为身边会围绕着许多人，然而并没有，只有莱戈拉斯陪在旁边，看来他已经梳洗过了，恢复他最谙熟的清爽整洁和安静笑容。

　　他自己身上的伤也都已经被妥善照料，一切都处理的无懈可击。

　　“莱戈拉斯，你又救我一次。”

　　莱戈拉斯坐在床边，微笑不语。

　　“告诉我，你怎么能及时赶到？你的来信说的是三日后到达。”阿拉贡目光炯炯的看着精灵。

　　莱戈拉斯逼开他眼中灼灼光芒，微低眼睑：“我昼夜赶路，因为我想……你或许乐于及早与老友相见。”

　　阿拉贡挑着眉，笑了。忽然想到什么：“你有没有受伤？灰影呢？”

　　“放心，我完全没事，灰影已经彻底消失在地底了。”

　　阿拉贡疑惑的看他。

　　莱戈拉斯解释：“其实，灰影只是萨茹曼手下一个可怜虫，萨茹曼利用他的天资，耗干他的躯体能量，到最后只剩下一个灵体的存在，却还执迷不悟要给萨茹曼复仇。甘道夫隐约知道这回事，可是苦于灰影行踪不明，如果他不自行现身，很难发现到他的所在。没想到他就匿身在刚铎。”

　　“甘道夫也来了吗？”

　　“没有。”

　　“可是，灰影懂得巫术，如果甘道夫不在，你是怎么应对他的？”

　　莱戈拉斯调皮的一眨眼，缓缓伸出手来：“这个。”

　　他的手心里，躺着一枚火红的戒指，阿拉贡认出来，那是甘道夫的火之戒。

　　“就在前不久，我遇到甘道夫，他交给我这个，说它能感应到灵体，有可能我会用它帮助你。”

　　“可是，他自己为什么不来？”

　　“我也这样问他，他告诉我灰影如果真的存在的话，能感应到法术比他强大的巫师，到时候就可能会逃逸，所以，他把火之戒借给我。而我，不负所望，一击即中。”

　　阿拉贡挑起眉毛微笑，想了想又问：“那处地底洞穴异常隐蔽，也是火之戒带你出入的吗？”

　　“没错，只要灰影在某处现身，火之戒便能够感应出方位。”

　　阿拉贡不再问话，莱戈拉斯接下来问了一句：“只是我不明白的，灰影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能够偷袭伊力萨王得手？”

　　阿拉贡沉默下来。莱戈拉斯听不到回答，看他一眼，决定不勉强他：“我还要告诉你一件事——”

　　“阿尔温已经自林谷赶回，我带你回来后不久，她也病倒了，医生此刻正在替她诊治。”

　　★★★

　　备注：本章莱戈拉斯所唱歌曲为水木年华的《完美世界》，略有改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