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亦结》藤子

44、第 44 章

　　凉国与北凉的战役开始前，空旷的永梦谷多了个草房子，房子的主人偶尔过来清扫，一消失就是数年。
　　三年，草房子周围杂草丛生，屋顶的草更是被风雨撕卷得破烂不堪。

　　吱呀——吱呀——一辆马车缓缓的驶入永梦谷。
　　“欣儿，我们到了。”
　　“停下来吧，我自己走进去。”女子轻轻撩开车帘。
　　男子把马车停在山谷外，随着女子走向谷中破败的小屋。
　　深浅不一的杂草覆住了本就模糊不清的小径，女子停在草房子前凝视了许久，笑了笑，转身轻语：“拆了吧！”
　　“好！”
　　……
　　陈国都城门口
　　“大侠，您是秦大侠吧？秦大侠？”
　　秦陌刚进城就被拦住，点头：“在下秦陌。”
　　“哎呦，秦大侠，可算等到您了。”老头从怀里取出一个布包，“给，您的信。”
　　秦陌疑惑的接过，看清信后，像老者道了声谢就转身出城。

　　“爹！”露珠加快了步子，她老远就望见许老头在城门口等着，“您看什么呢？”她顺着许老头的目光向城门看去。
　　“福气楼的掌柜托我在这儿等个人。还是一位大侠呢！”许老头拉过露珠背上的鱼筐，“我家露珠今天又把鱼卖干净啦！”
　　“那是，我比那位大侠还厉害，对吧！”露珠得意洋洋地抖了抖竹筐。
　　……
　　永梦谷内，崭新的木屋，阳光落在屋外的藤椅上，远处的女子提着桶水穿过草丛，她的衣袖高高挽着，白皙的手臂上的水珠折射着阳光滴滴滑落。
　　“秦陌。”女子放下水桶，欣喜得抬起手臂放在唇前。
　　她把袖子放下，笑着走向秦陌，指着木屋：“我和易一起建的，那边做厨房，那里放桌子，我还想养一只小动物，嗯，还有……”女子低头想了想，拉住秦陌的手，“对了，你还不认识易，谷梁易，他是我以前的侍卫……”
　　“女皇。”秦陌打断了女子的话，“回去！”
　　女子咬了咬唇，笑道：“北凉会有新的男皇，真正的君主。而我，只是想来告诉你……你等她，我等你。”
　　“不必！”秦陌不再纵容女子紧握的手，“离开这儿！”
　　“你有非找不可的人，我亦有非留不可的地方。”
　　“谷梁易会照顾好你。”
　　“呵，在没有接受我之前，你没有权利把我推出。我们都在试图拉住前方的手，我不阻你，你也不可拦我。”
　　秦陌不再与她纠缠，转身离去。
　　女子拦住秦陌：“对不起，我不该拿她来骗你。”
　　“此露珠非彼露珠，是我误会。”
　　“现在开始，我叫张欣，不再是谁的影子，更不要再做谁的替代品。”女子不再阻止秦陌离开，“我想，不是你找不到，而是她在躲。”

　　不少人都有这样的经历，你拼命的想要寻找某件东西，可她就是不出现，当你不再刻意的寻找后，它会在一个时刻又突然被你看到。

　　宣千渠满世界的寻找着溶月，不见痕迹，没有，没有，没有。
　　许露珠给王婶送了条鱼：“溶月？”
　　凳子上的溶月侧了侧头：“谁？”
　　“溶月，你的眼睛……”露珠慌忙把鱼重新扔回筐里，上前用手在溶月眼前晃了晃，“你……”
　　“没想到还能相见，露珠！”
　　“是啊……”
　　两人相对而坐，皆无言语。
　　如果溶月并未失明，她不会认得如今面目全非的露珠。露珠叫她名字时总是带着一点儿口音，有些奇怪，却很舒服。

　　“唉……”露珠重重的叹了口气，“你……”
　　吱一声，门被打开半边，刘婶进屋后又立刻慌慌张张地把门关紧，“姑娘，那人留不得了啊！”刘婶的手止不住地抖，“外边的官兵查的越发的严了。”
　　“刘婶，您先别急。这位是我故友，我眼睛不方便，您帮我倒点热茶来好吗？”
　　“这……”刘婶看了看露珠，点点头，去了后屋。

　　刘婶的脚步声消失，溶月摸索着桌子站起来，“半个月前，我收留了一个奴隶。”
　　露珠惊讶得无法言语，溶月此刻的样子看起来照顾自己都成问题，居然还有余力关注别人。
　　半个月前，露珠正在鱼市处理鱼。奴隶突然暴乱，守卫形同虚设，衣不蔽体的奴隶疯了似的朝巷口涌出。“借刀一用！”露珠听到有人在她身后说话，转头那人已不见踪影，手中的刀也被“借”走了。
　　半月以来，逃跑的奴隶一旦被发现就被当场乱刀刺死，以儆效尤，根本无人敢藏匿。
　　露珠照着指引扶着溶月到了狭窄的柴房，看着蜷缩在角落的人，露珠犹豫着开口：“这个，溶月啊……”
　　“露珠，我想将他送出城。刘婶说城门守卫只抓奴隶，他换上新衣定是能安全出城。”
　　露珠点头：“你还有后招？”溶月的看起来运筹帷幄。
　　“你信我就好！”溶月想，是时候让宣千渠找到她了。

　　来人匆匆跪在宣千渠面前：“将军，夫人找着了。就在城内，是否接夫人……”
　　“退下吧。”挥了挥手，宣千渠进屋换衣，准备亲自去接溶月，
　　屋内，黑衣人不知何时出现：“城主，今日被处死的奴隶中依旧没有。”凉国的叛徒、宣千渠的大哥——宣千异仿若凭空消失。
　　“半个月了。”宣千渠宽衣的手停了下来，“还有何事？”
　　“属下查出，有一名奴隶藏匿在夫人居处。”
　　沉默半晌：“她要救就由她去。”

　　换好衣服后，宣千渠在门口徘徊了几步又转身回屋。如今，他与溶月竟成了疯狂思念对方却又极度害怕相见的关系。

　　几日后，露珠战战兢兢地领着人出城，城门口的守卫全程目不斜视，一切出奇的顺利。
　　人是带出来了，怎样安顿又是个大麻烦。
　　“东边竹林里有竹楼。”男子推了推蹲在路边苦思冥想的露珠。
　　露珠腾地跳起，指着对方鼻子：“你不是哑巴吗？”
　　“竹楼荒废了很久。”男子推开露珠的手，“我有意隐瞒，你又能如何？”
　　“你，说的很对。”露珠用力点头，摆摆手，“好走，不送！”
　　“露珠姑娘是个很有趣的人。”男子话有所指。
　　“呵呵，达，你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会帮你？”
　　“陈国的女子莫非都喜欢在菜刀的刀柄上刻上名字？”
　　露珠抬手揪住男子的衣领，一脸杀气：“闭嘴，刀呢？”
　　“扔了。”
　　“扔哪儿了？”要是被人发现，冤枉她协助奴隶逃逸她会死的，“我会被冤死的。”
　　“你冤吗？”
　　“竹楼是吧？我去收拾。算你狠！”

　　露珠卖完鱼就径直去了刘婶家，接过信放进怀里：“既然溶月走了，那我就不留了，这鱼我还是放这儿。”
　　“总让你送，这怎么好意思呢？”
　　“没事的。”露珠笑着摇了摇头，最后一次了吧。
　　出了城，露珠拿出怀里的信拆开，看了半晌，默默把信折好。
　　许老头看露珠心不在焉的扒着饭，夹了一筷子菜放在露珠碗里：“多吃点。”
　　露珠吃完饭后借着挖竹笋的由头背着篓子出门。
　　许老头望着屋外嘀咕：“现在那有什么竹笋……”

　　昨夜下了一整晚的雨，林中的路湿滑泥泞，露珠踏在湿叶上的脚一打滑，竹篓里的包袱滚落至草丛。
　　林中走出一人，向着露珠走来：“姑娘，你还好吧？”
　　露珠低着头从地上爬起，使劲摇头。脸脏了，她用脏手抹，越抹越脏。
　　“附近可有小溪？”男子捡起一旁的包袱，温热的，想是包着食物。
　　露珠低头接过包袱，指着一个方向，压着嗓子含糊不清道：“有。”
　　“多谢！”秦陌看了眼女子脏兮兮的脸，“姑娘也去洗洗吧。”
　　还未等露珠回应，秦陌已经离开。
　　露珠扬手把包袱丢进背篓，走向竹林深处。她越走越慢，停下来回头看着来时路，无数次梦到相遇时的拥抱，却是最简单的问候都开不了口，就这样吧……

　　“张千巳，看什么呢？”露珠老远就看到他盯着竹林一动不动。这人一看就不是普通的奴隶，不过穿越女救下的又哪有一般人呢。
　　“从未见过的东西为何一直出现在我的梦中？”每个夜晚，合上双眼，枯死的叶子就会无风而舞。
　　“大哥你还在纠结呢？”露珠把包袱塞给他，“说不定你前世就是一只枯叶蝶。”
　　“前世今生？”张千巳看到露珠一脸泥土，“你怎弄成这样子？”
　　“摔了一跤，对了，我这有封信，你帮我看看。”露珠拿出怀中的信，宣千渠那龙飞凤舞的字迹，她实在无法欣赏，半天愣是一个字也看不出来。
　　张千巳接过信，看到字迹时瞬间有些恍惚。
　　“信上说什么？”
　　“说已将你的行踪告知一个叫秦陌的人。”
　　“哦，还有呢？”
　　“没了。”
　　“哦。”露珠把信重新折好，“写这信的就是如今的凉国大将军，宣城的新城主，他的名字里也有一个千字。若不是他睁只眼闭只眼，你肯定没那么容易出城。”
　　“你觉得我该感激他？”
　　“这个很复杂，如果一开始没有抓你自然就无放你这一说法，不过战争胜败也不是恨某一人就能扯清楚的，你说是吧！”
　　“你不像是一个普通卖鱼的。”
　　“你也不像是一个简单逃命的。”露珠舀了盆水洗脸，“你是特别的见多了，反而觉着我这个普通的稀奇了。”
　　“那个秦陌，可是你的良人？”张千巳拿了一张面饼，嚼了几口和水吞下。
　　露珠把脸沉入水中，猛地抬头：“不说这个行不？”
　　瞥见水洼中的云影，张千巳抬头：“你看云，这天，又要变了！”
　　“那我得赶快回去收衣服，先走啦！”露珠放好盆子出了竹林。

　　到家后，露珠赶紧收了衣服。
　　“爹！”屋内外不见许老头人影，不知去了何处，露珠叫住路过的人，“王嫂，你知道我爹去哪儿吗？”
　　“你爹跟着人去山上采药去了，听说西边那山里有种稀罕的草药，采到一株能换不少银子……”
　　“谢谢！”
　　天上已经开始飘雨，露珠坐立难安，回屋拿了柄伞准备出去寻人，行至半路就看见正往回赶的许老头。
　　“爹！”
　　“露珠，你怎么寻来了？”
　　“爹，你腿本来就不方便，下次不要再去山上了。”
　　许老头拍了拍露珠的脑门：“你这丫头，我腿怎么就不方便了，你看看，早好透了。”
　　“爹，采药你是外行，山中危险，这钱不赚也罢，我们可以节俭一些，我也可以找些其他的活计做，洗碗炒菜，我会做得可多了。”
　　“好好好，我家露珠能干，下次我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