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 14 章 ...
-
重檐攒尖顶覆鱼鳞瓦，上做葫芦宝顶，檐角飞翘，如飞鸟展翅。
祠堂里面装饰古朴典雅，抬梁下饰木漏雕插栱雀替和彩绘驼峰枋板，梁柱上饰对联，横梁下悬挂内大量的名人题赠的匾额。
上厅设鎏金木雕、彩绘隔扇门神龛，神龛供奉叶氏列祖列宗神主牌位。
华丽、凝重、庄严，沧桑、古朴、久远，这些词语便是练重华进入叶家祠堂的第一感受，这让一直认为祠堂阴森森的练重华很是讶异。
她凝神看着厅内字迹刚劲有力的对联一时出了神。
介节如山，显冠裳于累叶
清平似水，兆科甲于榴花
等再抬头，她便见那小小的孩子已经乖巧自觉地跪在叶家先祖们的牌位面前。
有些心疼这个早熟懂事的孩子，她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一直陪伴他呆在这空旷无人的祠堂，好在他感知到自己的剑气，知道有人陪着他，大概小孩子心里会舒服一些吧。
祠堂虽然布置得并不阴暗，却也充满了压抑冰冷的气息，练重华只在小叶英身边老老实实呆了一个时辰便按捺不住，向前飘去。
她直接飘到那堆牌位面前，观察起历代叶家子弟的名字来。
她背后没有长眼睛，所以看不到，几乎是同时，跪着的小叶英和漂浮的鬼魂叶英皱起了眉头，那副肃穆的表情简直可以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要是让练重华看到了，也许会认为是一对好萌的父子吧。
叶英头疼地看着小姑娘脸都快贴到牌位上了，却也没办法阻止她不合适的举动。
他知道小姑娘这一辈子只有嫁人后才能进夫家的祠堂那一次，对祠堂有所好奇很正常，虽然他对小姑娘进了叶家祠堂这件事并无责怪之意，毕竟只有他自己看到了，没有什么大的影响，不过他难免担心小姑娘日后恢复正常，行事却失了规矩。
小姑娘这个年纪正是玩性大的时候，一旦养成了做鬼时无所顾忌的习惯，以后怕是难改了。
而练重华从最上方细细看了几个牌位，有些无趣，就目光下移，念出了那个最新的牌位。
“……显考叶公讳盛府君生西之莲位阳上孝男叶孟秋立”
她转身对小叶英说：“小叶英，这是你爷爷呢。”
看到小叶英抿唇皱眉的表情，练重华一愣，这是，怎么了？
见小叶英略不悦地看向自己的方向，她转念一想，便明白过来，小叶英这是不高兴她对他们叶家先祖的牌位动手动脚呢。
练重华觉得有点心虚，她刚刚是好奇伸手摸了摸那上面的牌位，可她不是也碰不到嘛。
小叶英还是一动不动地跪在那里，直视练重华。
对上小叶英那样严峻的眼神，练重华最后还是撑不住道了歉，虽然小叶英听不到，但感受到那安安分分呆在他旁边的剑气，他终于缓和了神色。
小叶英继续跪着，练重华却忍不住絮絮叨叨起来。
“你说都是父亲，怎么教育方法就差距这么大？我可是听从老家搬来的旧仆说了，当年叶盛对叶孟秋可是一直采取鼓励式教育，从来就没批评过叶孟秋。叶孟秋倒好，自己看不出你的潜能不说，还把你一顿臭骂，我看也就你这小子能在这种高压下静心练剑，要换了你二弟和三弟说不准就要长歪了！”
听不见的小叶英纹丝未动，而鬼魂叶英却不禁无奈，小姑娘难道不清楚她正议论的是山庄现下的庄主吗？多言以逞口舌之利，容易生出事非。另一个自己都不曾怨怼父亲，小姑娘就这样满腹牢骚，以后定要让小姑娘好好收下性子，免得将来在外面吃亏。
虽是这么想，但叶英的唇边还是扬起浅浅的弧度。
这个小姑娘啊……
小叶英的二弟三弟分别比他小两岁四岁，与小叶英性格截然不同，都是活泼好动的主，尤其是老三小叶炜，简直就是山庄里的小霸王。还由于他最肖似叶孟秋，三个儿子里，叶孟秋最宠爱这个幼子，更是将小叶炜宠得有些无法无天了。不过小叶炜还小，到不至于宠坏的程度。
想到小姑娘的话，叶英也不得不承认有几分道理，他还好，天生这性子，遭父亲责骂也绝不改向往剑道的心。而二弟，他却有些不确定其后来对练剑的不感兴趣是否与父亲起初的严厉有关了。直到三弟，不知父亲是否意识到了自己的方式有误，终于教导三弟时和缓了态度，三弟也没有辜负父亲的悉心教导，只是后来……
“难不成是因为叶孟秋是叶家那代独子，还是叶盛老来得子，所以叶盛才舍不得责罚？也是，独苗苗就是金贵，亏叶孟秋没给养娇气，就是有的时候过于高傲了。”
练重华撇撇嘴说，这八年来她早养成了在小叶英面前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的习惯，哪怕她再有意识地克制自己，还是在不知不觉中当着叶英的面说了许多不该说的话，好在她倒是没透露穿越和现代的事，即使说了一些以前的事，叶英也是听得困惑不解。
而叶英也渐渐适应了小姑娘的语出惊人，只是偶尔还想着将小姑娘的习惯改过来。
“现在叶孟秋他自己有三个儿子，而且以后还能再生，就不怎么在乎儿子了？果然，还是物以稀为贵啊。”
这算什么话，叶英好笑地摇摇头，见小姑娘突然向祠堂门口飘去，不由感到无奈，不知她又想到什么了。他再一回身，看到另一个自己也转过头来，盯住小姑娘的方向。
“小叶英，我练剑给你‘看’吧，省得你无聊。”
练重华兴致勃勃地拔出背后的华铤，挥舞了两下。
应该是她自己无聊吧，叶英颇为无语，倒也无法出面阻止。
而小叶英两条秀气的眉毛已经快纠结到一块去了，让练重华看了就想笑。
“安心啦，小叶英，我特意到祠堂外面练剑，不会扰到叶家先祖清静的。”
练重华丝毫没有意识到，在别人家祠堂门前练剑根本也不算正常行为，她只是觉得也许这样做，小叶英能转移一下注意力。
再瞄一眼小叶英苍白的脸色，练重华再次在心里把叶孟秋那死老头骂个半死。
类烟飞稍重，方雨散还轻。
这是四季剑法第一式＿＿“春雾迷蒙”。
自练重华沉凝了神情做出起剑式时，小叶英的眼睛就亮了，仿佛能看到练重华的每招每式一般，专注极了。
“第一式：春雾迷蒙，实为一种步法，变幻莫测，进可扰敌，退可自保。”
在小叶英的眼里似是这样的场景，雾白茫茫一片，整个世界都被笼罩得迷迷蒙蒙，分不清天与地的界限，时而清晰，时而朦胧，而在这片雾气，却隐藏着什么，引他窥探。
微风吹拂，轻轻推动着雾，忽而移动，忽而停滞，忽而凝聚，忽而散开，他百般追寻却总是落后一步。
他想挑破这迷障，斩开出清明，又发觉这雾异常柔和，剪不断也扯不散，若是自己使了剑也会落在空处。
遇到难题，小叶英并不焦躁，而是静思许久，感受着那“春雾迷蒙”连续不断地施展着，缓缓闭上了眼。
雾在起舞，如一女子披了一件纱衣随风起舞，舞姿美妙绝伦。
一丝丝的雾气，飘上了他的额头好似给予他一个轻柔的亲吻，小叶英却知道这一剑暗藏杀机，没有人无法躲开这春雾之吻。
他沉下心来，追随着迷蒙的雾气，飘游四方，渐渐地浑然忘我，与雾融为一体，随其一同变化着，一会儿化作了凉风，一会儿变成晶莹剔透的小水滴，任其发展变化。
不知过了多久，练重华不知疲倦地反复练着，小叶英却是已然清楚了这春雾的规律。
霏微误嘘吸，肤腠生寒栗。
就在那飘渺的一剑转至小叶英方向的一刻，小叶英瞬间拔剑点在练重华剑法细微却致命的一处破绽。
因为距离很远，并没有影响到练重华，但她心里却是充满惊叹，手下动作也不停，打算助小叶英彻底感悟。
一处，两处，三处，四处……
最后，练重华这一遍“春雾迷蒙”下来，竟被小叶英足足挑出九处破绽来，而小叶英小脸上还流露出懊恼之色，显然是为了自己没有挑全破绽。
能挑出这么多破绽，也难怪剑式被他断断续续成那个样子。
练重华不禁扶额，小叶英啊，你这么惊才绝艳，你老爹知道吗？
显然叶孟秋是不知道的，不然也不会让这个长子跪在祠堂里。
再一看小叶英现在的姿势，练重华又忍不住生气：“你怎么就这么老实，这样拧着身子不难受吗？”
原来，小叶英正好背对祠堂大门跪着，为了看练重华练剑就转身加扭头，毕竟他也不能对着练重华跪。
真是太乖了，练重华感叹，要是换了她，早在祠堂吃吃喝喝，洗洗睡睡了。
“还不转过去。”练重华说道。
而小叶英听不到，自然还是呆呆地扭曲着身体想问题。
练重华不知是被气笑的还是逗乐的，反正挺无奈地飘到牌位那边，果然，小叶英正过身子来，这回却没有什么不满，因为练重华很快又飘在小叶英身边。
他们身后的叶英看着这一人一鬼的背影，还处于震惊之中。
他一直以为当年“春雾迷蒙”是他自己在祠堂里感悟出来的，没想到这其中竟会有小姑娘的协助。
如此说来，他记忆中，又有多少空隙本应填满了小姑娘的影子？
接下来的时间里，练重华也寻思着刚才练习中的不足，却没有瞧见一直老老实实面对牌位的小叶英忽然转过头来，向她微笑。
笑容里有着孩子的纯真腼腆，那么难得。
自一年之后，练重华便再没有见过那样的笑容了。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第 14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