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钗头玉茗妙天下》尚邺

32、第三十二回 玉昭泠（三）

　　很明显，那个九公子的单独免罚令一众孩子很是不高兴。不过又能怎么办呢，是自己想得不够深远，又怎能去怪别人？不过孩子就是孩子，即使心里这样想着，嘴上却还是忍不住嘀嘀咕咕：哼，又是他！老是抢我们风头，这下惨啦，十遍兵法诶，要抄到什么时候啊......
　　玉霁融侧身站在窗口，瞧着里边的情形，先生明显很中意最后那个学生的回答，脸上挂着笑容，坐在讲桌前，将自己的一应物品仔细整理着，放进桌子里边。
　　学生们大多都已经收拾好了书本准备回去，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形成自己的小势力。不过，眼尖的玉霁融还是瞧见角落那边坐着个小哥儿，瞧着比其他人要小了好几岁，面容很是稚嫩，眸色如墨，闪闪的，又像是夜空中的黑曜石，却偏偏木着个脸，活像个小大人。
　　玉霁融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谁知，突然间，那个小哥儿向她看过来，眼中很是诧异，但又估计不该是什么不安好心的人，因此，对着玉霁融略微点了下头。
　　这边玉霁融还在盯着那个小公子，那边先生已经收拾完了走出来，刚好看见她。吓得一惊，半响才反应过来，要跪下给玉霁融行礼。
　　屋里的孩子们差不多走光了，只留下零星的几个摆弄着桌椅，还有边上的那个的小公子。孩子们的心性总是开朗的，放学了也只会想着赶紧回家吃饭做作业斗蛐蛐什么的，哪里会注意到窗户底下还站着个大活人。
　　其实说起来，这教书先生也算是她的师父了了，虽然自己当年没有拜在她的门下，但总算跟她学过一段日子的兵法，不得不说，她教的兵法的确与其她人不同，更何况她还在玉家教了大半辈子的书，玉家好几代的子弟都曾跟她学过兵法。玉霁融就是身份再高，也不能让这样一位老先生当着她学生的面跪拜在自己面前吧？
　　玉霁融连忙拦住已经撩起衣袍准备弯下膝盖的老先生，嘴里还说着：“先生，万万使不得！万万使不得！您折煞学生了！”
　　那老先生也是自恃清高的人，她如今在玉家也待了三四十年了，又是好吃好喝供着的，不免养出了一丝高傲之气。若是让她这样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婆子给玉霁融一个半大的孩子行礼，那她面上肯定是挂不住的。万一要是被哪个学生看到，那她以后再学生们面前还有什么威望可言。是以，意思意思也就站起身来了。
　　“老身多谢家主了。”
　　“先生客气了。按礼来说，霁融在您老面前还得自称学生呢。自古以来，哪有老师给学生行礼的，您这可不是折煞死霁融了！”
　　“家主宽厚。只是不知，家主今日过来，所为何事？若是需要老身帮忙，家主只管开头，老身定当竭尽所能帮助家主。”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唐突过来，定然有什么目的。
　　“不瞒先生，霁融今日前来，为的是了解孩子们的功课。您也知道，如今我身为玉家家主，肩上自然担着培育下忍家主的重任。只是霁融是在是事务繁忙，没有时间多关心她们的功课。这不，今日恰巧得了空闲，赶紧过来看看。不知，孩子们学的还好么？”
　　“家主受累了。想我我一介乡野村夫，原该是在乡间耕田劳作的，不过是因着多读了几年的书，有幸得了几位家主的赏识，将我请到玉家，给小姐们教书。这有些话，我作为一个小小的先生，原是不该说的，免得被人知道说我目中无人，只是，家主今日问起了这事，我也不好对家主有所隐瞒，那我就只好实话实说了，还请家主原谅则个。”
　　“先生不必担忧，霁融自是理解的。先生但说无妨。”
　　“说实话，玉家如今小姐们真真比不得家主那个时候。这可不是老身恭维家主，不论是从才识，还是见识，小姐们都差了许多。若非要说出个谁谁来，恐怕也就只有九公子在兵法这方面略胜一筹，只可惜，是个小公子......”先生明显可惜她这个小学生。说起来，连连摇头。
　　“不知先生所说的九公子是哪位？”
　　刚说到这里，之前那个角落里的小公子就走了出来。见着先生还未离开，先给先生施了个礼，又瞧见玉霁融站在先生旁边，便以为是先生的什么小友，先生虽然这把年龄了，小友却是挺多的。照着对先生的礼，又对玉霁融拜了拜，这就要走了。
　　“九公子留步。”先生看他要走，赶忙出声喊住。
　　“不知先生还有何事？”先生可从未在下学之后留过他。虽是疑惑，但他还是转过身来，对着先生，低眉顺眼。
　　“这位就是玉家现任的家主了。家主有些话想问你，你且留上一留。”季先生先向他介绍了玉霁融的身份，又说玉霁融有事要问他。他估计一时半会是回不去的，应声之后就让自己的贴身小侍先回去报个信，直说自己在学堂有事耽误了，要晚点回去。
　　玉霁融在一旁看着他，心中忍不住夸奖一番，处事倒是一板一眼的，瞧见大个人物，也没见着有丝毫慌乱，倒是个可塑之才。
　　其实玉霁融哪里知道他根本不是不怕她，而是他根本不知道家主意味着什么。俗话说得好，出声牛犊还不怕虎呢，不知自然无畏了。
　　“你，叫什么名字？”玉霁融对于他就是九公子一事倒没有太大的吃惊，就从刚刚看他一个人坐在角落里不声不响的样子，玉霁融就已猜到了一半。
　　“玉昭泠。”小哥儿声音低沉，慢慢的说出自己的名字。
　　听到玉昭泠这三个字，玉霁融明显一愣。显然她没有想到这九公子竟然就是早上连珺口中的那个寄人篱下的玉昭泠。她以为能在这里上课的，定然是个受宠的小公子，哪里想到会是他！不过，玉霁融什么人，眼睛一转立刻就打通了其中的关节。
　　说起来，倒确实是玉霁融自己没有在意的。连珺早上跟她说起这玉昭泠的时候，明显说了一句话：如今，小公子养在大夫人那边，在小一辈中排行第九。在他听到先生唤他九公子的那一刻，玉霁融就该明白的。只是，玉霁融哪里会想到，他一个没了父母亲的孩子能到这学堂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