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ate/The Last Change》厚终子

111、命运·背负

　　当秘银制的短匕刺入心脏，在一瞬的冰凉中鲜血飞溅而出，如雨飘洒。
　　在那鲜红的血雾中，爱丽丝菲尔隐约望见了十几年前她为自己铸魂的刹那。——那抹艳丽的鲜红，正是她留给自己身为“人”的希望与祝福。
　　已经失去了力量的纤弱的手将自己稍稍撑起，倒向一边，将流出的鲜血覆在祭坛上，恍然点亮火光。
　　俏丽的容颜在眨眼间便失去了红润的颜色。取而代之的是无力的苍白。在失去了A valon之后，鲜血的大量流失加速了其身体崩坏的速率，转瞬便夺去了她生命的光彩。
　　——这样，便可以把从你那里得到的生命尽数还回去，补上一点对你的亏欠。
　　可是，失去了焦点的绯色眼眸依旧安然地望向被燃烧的鲜血点亮的祭台，流露一点点苍白而单薄的笑意。——只属于母亲的笑容，恬静而安详，总让人想起儿时常拥在左右的温暖的怀抱。
　　呵呵…其实首先逝去的人才是幸福的呢。已逝者才有权享有他独有的安宁。而生还者则必须去追忆亡者，品味着失去的痛苦；而且还要完成亡者未竟的心愿，为此劳神费力。因此呢，我要先去品尝这先到的幸福，而把迟来的麻烦与痛苦都留给了你，我亲爱的“妹妹”……
　　因为，你绝不能永久地埋葬在这里。
　　你说过，命运，是必须面对的东西。现在的我终于也能稍稍体会一些其中的含义。自己的东西，如果托嘱于别人，便是逃避，最终依旧会回到在逃避前的始点。
　　所以啊，虽然明白你很想替我担待，但是抱歉。如果如你所说那是巨大的诅咒的话，那也是我的责任，我的命运。因此，理应交由我来背负。
　　而你，虽然我知道我很贪心。但是请务必请救救依莉雅。还是孩子的她不可能明白命运的意义的。这是…这是我身为母亲最后一点愿望。而这一点，也必须托付于你。
　　并非是不相信切嗣。而是，对于我来说，赋予我灵魂的你，虽然名义上只是“妹妹”，而实际上已经等同于“母亲”。若是站在一个母亲的角度上，我深刻地理解，在面对将亡的孩子的时候，她留下的愿望便被母亲提到了一个难以企及的高度上。母亲对于孩子的付出，永远是无条件的。
　　就算是切嗣这回不能够以圣杯来换取依莉雅的命运，也还有你。而且，我相信，也只有你能在那样的情形下留给依莉雅一个完整的生命旅程吧。
　　——更何况，在那日安睡的梦里，这也是你对我做下的承诺。
　　呵呵……你也可以认为这是一种“阳谋”吧。或许你认为这是我用最后的生命来逼你“就范”也可以。
　　嗯……原谅我作为一个将亡之人最后的任性吧。
　　因为我知道：任凭那神悲悯地遥望至此，我也知道自己逃避不了。——这是逃走也逃避不了的命运，如这般那般地如影随形。
　　但是就算如此，我也希望这个命运只属于我，而不是还有我的孩子。
　　在那祭坛上焚起的，四处飞溅的红莲烈火，也许会将我埋葬在那纷落墨色雨点的熙攘的人群中；但也会在这惨烈的地狱中助你一力，使你能涅槃重生。而之后的事情，也会因此尽数托付于你的手上。
　　人常说“钻心之痛”，可是此时的我感觉这疼痛并不剧烈。只不过……觉得这胸腔中空落落地。是因为心愿可了的安然，或者是由于必须咏唱那归魂返命的咒语？此时的我已经不能够分辨了。
　　任那烈焰烧灼着自己的躯体。在那鲜艳而热烈蒸腾着的明红色之中，我终于品味到了燃尽最后生命的滋味。
　　烈焰之中，看着自己的身体化为灰烬，归回为构成黄金之杯的无机物之中。
　　——啊……生命的最后，我好想，好想再见你一面。
　　其实，好像再次回到那个山间的猎场，点起篝火吃到你亲自烧制的烤肉；好像再次捧起那些从天堂中落下的，忘记了自己颜色的精灵；好想，再次看你变作雪色的兔儿，然后把你抱在怀里轻轻抚过你腰间的嫩绒；最后，好像再次睡在你的怀里，给你最后一点微不足道的温度。
　　可是，如此卑微的我，以一个人造人的身份和能力能做到的，却只有这些了。
　　希望，我能抖落一身的惶恐与痛苦，然后把自己埋葬在幸福的梦境之中——有丈夫、有女儿、有一个温暖的家，同时，身后还有一个能够随时依靠的你。
　　只是……
　　只是……
　　没有那样的能力了吧。因为那只是奢望而已，想要成为一个正常生命的奢望而已。
　　合上了失去光彩的眼眸，想要以此归于沉寂的平静。
　　只是，却在混沌之中，觉醒了意识——
　　“——什么，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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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银色的腿甲刚刚踏入这里的时候，立刻感受到了这空气中透骨的杀意，Saber突然明白这里的战争正凝息于暴风雨前的宁静之中，还未来得及从迷雾中看清在此战斗的人的身份，就听到了幽幽蔓延于空气之中的那无悲无喜的言灵——
　　视野极去兮，天际茫；于此直止兮，海回惘。
　　魂灵纠缠兮，意苍凉；余独回首兮，青鬓霜。
　　今吾烛龙，向乾坤咏叹，人心冷漠，――此地当为，寂幻北溟。
　　言灵声息，本来由于浓烟弥漫而变得焦热的地下，转瞬之间在呼啸的烈风中被刺骨的严寒所代替。
　　从烈风骤雪初停，勉强睁开眼的时候，正看到她在故土不列颠绝不可能见到的苍凉莽原与漫漫冰洋。
　　自下而远，岑寂充斥遍野，直至视野的尽头，峭立的刃峰诉说着无尽的冷漠；由空而去，艳绝陈尘的极光如梦似幻盘舞不息，夺魂摄魄。在言灵的回响全然落下的时候，无数失去了记忆的魂灵自地底或海底飘荡而出。
　　那日在未远川上看到的景象再次复现于眼前，让Saber有些诧异。
　　——她，难道还活着？还是说，那个墨色的魔女，才是Caster的正体？
　　不，不对。这里所呈现的景象虽然相似，但从根本上就是不同的。未远川之战中所见到的，就算是再真实，在外界来看，也会分辨出那是镜像。可是这里所见的，有着某种内核的支撑，使得与那镜像呈现了完全不同的状态。
　　暴风与烈焰、黑夜与晨曦、过去与未来交织潜藏于此。这深邃的极光之中蕴藏着自上古便传下的法则。
　　这不是固有结界，而是将那严寒冷漠的上古北海的混沌之境直接降临在当前。且不提人类，就算是英灵，不，就算是神陷入其中也会处处掣肘。这不是谁的心象风景，也不是什么简单的“异世”，而是一个定格了的时空。
　　可是就算如此，在那冰原与冰洋之间的墨色魔女，却丝毫没有一点惧意，只是斜着头轻轻看向那片盘舞不息的极光。
　　“唔……深藏孤独的守护，汝很看得起咱呢。那么，咱也就不再隐藏什么了。呵呵。”
　　魔女稍稍沉下的面庞里，隐匿着一丝狞笑。
　　只是右臂向前一展，手中便浮现出一把已经被染得黧黑的木剑，只向下一立，墨色的狂潮便从那冰洋中破冰而起。当那汹涌的波涛打向岸边的时候，勉强凝结为人形的怪物走出，一双双象征疯狂的赤色眼睛亮在了那永寂黑暗化身的魔女身后。
　　“尔等：由于政学代价被葬于战争的亡灵，追逐黑暗道路而堕落的恶灵，基于世界的反面而憎恶的怨灵。而今皆聚于吾永寂黑暗之后。”
　　将立着的剑锋轻轻扭转，使得剑背上的铭文正对前方，七星的雕文开始燃烧，升腾起暗灰色的烟雾，放射出幽绿色的光彩。
　　“以安哥拉曼纽之名，赐予这里平等的杀戮。并以此作为食粮，以成就尔等重归完整的心愿。”
　　Saber见此情景，回忆起那日将形似Caster的人告知于被守护之人时，爱丽丝菲尔脸上那种难以言说的苦涩，终于了解了那个魔女的存在。
　　——那张熟悉的脸，只是那上古的魔神所寄托的躯壳而已。不，似乎还继承了她精绝的剑技和无数法术。这样的敌人……
　　在骑士王担忧之际，脑海中回荡着一个不知男女的沉稳声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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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暴食、色欲、忧郁、愤怒、怠惰、虚伪、傲慢、嫉妒，所有恶念无不在其中流转；反叛罪、恐吓罪、□□罪、毁弃罪、盗窃罪、逃亡罪、诬告罪，所有罪孽无不在其中翻腾。
　　这个世上的邪恶，连锁增幅，回转变化着这个黑暗的漩涡。
　　杀，杀，杀！
　　如果不认同，如果不理解，如果不承认，那么就陷入杀戮。将一切埋葬于杀戮就可以解决。
　　「什么杀杀杀啊的只有这一个念头真无聊——」
　　诅咒的声音漩涡在盘旋。这里存在着什么本不应该存在的东西，在一片否定的诅咒中，一个声音高声说道。
　　「对！」
　　不可能。这个怨恨和诅咒的漩涡中不存在正确以及肯定。因为森罗万象断定了一切都是丑恶的都是憎恨的所以这个词语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但那声音再次清楚地宣告道，
　　「正是！」
　　「世界原本就是如此。既然事实已经摆在面前，那为什么又要叹息？为什么又要惊讶？」
　　「——！？」
　　诅咒本身陷入了震惊。于是它发问。
　　「什么才是对的？有谁承认？有谁允许？又有谁来背负罪恶？」
　　面对黑暗头来的重磅炸弹——回答它的确实一声高亢的嘲笑。
　　「愚蠢的问题。这根本不必问。——王来承认，王来允许。王来背负整个世界。」
　　「王是什么？！」
　　但在提出问题的同时，它才发现自己自相矛盾了。——在这个绝对不允许“个体”存在的地方，诅咒却认定了自己体内还有别人。有什么不能存在的异物出现在了这里。
　　「天上地下，能称王者的，仅吾一人。吾即——吉尔伽美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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