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不是悲秋

6、第三节 上锋军

　　第二天一早，东方的太阳刚刚在天边留下一角光丝，绿洲深处传来悠长的号角声。

　　金克里在睡梦中惊醒，森林的甜香使他有一瞬间甚至分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我们得快！”他迷蒙地看着精灵少女轻快地从太阳屋的上层跃下，她的手轻轻拂上他的脸庞，努力把他唤醒：“我以为你可以休息地更好，但是我们没时间了。上锋军的号角已经响起来，他们的马蹄声马上就会传遍整个边境。”

　　六月已经把他需要的食物和水甚至躲避风暴的披风都准备好，她那匹高大得有些太过的精灵马正打着响鼻催促着。

　　当溪边小花的露珠闪烁着反射第一缕阳光的时候，他已整装待发，他跨坐的精灵马强健的肌肉让他感到振奋异常。

　　“斑斑会把你带到喀德松边境，以它的脚程一个月就能到。这里的水和食物足够你吃上好一阵。”最后，她轻声地嘱咐：“不要忘记我的请求！”

　　她在斑斑耳边低语数句，骏马扬起前蹄疾箭一般射了出去，旋风一样带出一道银色光影，即使是最快的雪沦之鹰也赶不上它的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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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看着他们消失在沙漠中，担心地皱起眉。

　　“也许我该告诉他叶林娜和冬木修的名字。”

　　她决定返回太阳屋，这个时候，另一匹马的声音在她不远的地方传来，而且速度非常快，在她来不及转身的时候，一种非常危险的感觉叫嚣着让她拼尽全力跃开，并果断地把腰上的利刃甩了出去，趁机攀上了最近的树枝，翻身而上。

　　六月曲膝跪立在枝桠上，巧妙的让前面更粗大的树枝遮挡她大部分身体，她原本站立的地方多了一根细长的银箭，大部分箭身深深扎进泥土中，尾端金色的羽毛还在微微战抖，在沙漠的白光之下晕出奇妙的五色光彩。

　　“你要杀了我吗，尊敬的海提恩上位司宪？”她高声用瑞因语质问。

　　高大的雪白骏马连同它的主人身披辰光在密林彼端现身：“我只是警告你，阿瓦诺兰特的上锋军已经接近边界，你应该做好准备迎接你的第一教练，六月！”

　　“噢！”她突然觉得毛孔直竖。

　　那个恐怖的第一教练曾经把她独自丢在星尘海整整六个月，然后又因为行礼的弓身角度而大发雷霆。或许他并不是大发雷霆，毕竟那只著名的白精灵只是对她表示了失望而已——只是因为这样她被悲惨地流放到边界，跟随王女的猎队进行劳累的捕猎训练。

　　“阿瓦诺兰特阁下会因为我收藏了一个人类又把他放走而把我丢进僚望塔大湖。”她说：“你要救救我，否则太阳屋的鸟儿们会因为再也看不见我而放声哭泣的！”

　　海提恩笑起来，他只是想惩罚一下可怜的女孩，没有想到她对第一教练竟然如此恐惧。

　　“来吧亲爱的！”

　　他示意她跨上前座，并小心地用左手扶好，因为海提恩的马——实际上所有精灵的马，是不带马鞍的。斑斑对于身上的马鞍很有意见，但是没有办法，它的主人实在太小了，小到没有办法稳当地坐在高大的精灵马背上。

　　“你要带我逃走吗？”六月喘着气，她心跳得厉害，恨不得让森林里的木桂树用浓密的叶子把她埋起来。

　　“难道我们不能绕过上锋军？”她泄气地说。

　　“我想这时候你别无选择，只能正面交锋。”他的坐骑训练有素地往绿洲中心方向奔去：“王女的宴会就在明天晚上，如果我们不能马不停蹄地直线行走，绝对会因为赶不上而冠上藐视我王的命令和王女威严的罪名被关禁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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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不到一个小时，他们不意外地在中央峡谷遇到了简装前行的上锋军正在无声地前进。

　　六月并不是第一次亲眼目睹上锋军的阵容，他们没有穿正式的铠甲，浅灰的猎装上简单的锈着金色的阿耳迷叶子装饰，没有精美锐利的配剑，但是可以看见背上木桂树做的箭囊。

　　弓箭手！

　　阿瓦诺兰特最引以为傲的劲旅。

　　她亲眼见识过这些精灵敏锐的感应和超乎想象的判断力，以及几乎每个精灵都具备独当一面的行动力。听说五年前海精灵和西方大陆进行第二会战，星尘海遭受波及的时候就是这支队伍赶在正规军前面扫除了不少麻烦，连白精灵最勇猛的将领瑟勒图都对它赞不绝口，还不止一次想从阿瓦诺兰特手上讨了去。

　　现在，这些精灵前锋正用不可思议的速度穿越中央峡谷①，两边高耸的山脉上不时有精灵警觉的身影起落，他们尽量避免惊扰森林里的动物们——当然这也是上锋军的训练之一。

　　没有人因为疾驰而过的骏马和马上的精灵贵族而驻足。

　　再往前就是驻守中央峡谷的上锋主力，但是六月还没有机会见过其中任何一个精灵，因为他们隐藏得十分巧妙。

　　她希望跨下的马能保持速度，只要穿过中央峡谷，她就顺利避开了和阿瓦诺兰特见面的唯一机会——尽忠职守的中位司宪②不会轻易离开他的岗位。

　　可是她失望了。

　　因为她的第一教练正端坐在他的爱马上，远远地朝她微笑并从容地向海提恩行礼。

　　“欢迎你！亲爱的六月！”他的声音柔和得说任何一个字都象在唱诗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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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提恩轻生吆喝着让马停下，六月紧紧抓住他环着她腰部的左手避免掉下去——当然还有别的缘故！

　　她狼狈地在马上努力抬起下巴深吸了口气，然后躬身行了个礼：“感谢您的记挂，我尊敬的第一教练，请容许我问候您，边境的动物们委托我带来它们对上锋军的祝福和思念！”

　　海提恩满意地小声说：“幸好你在发抖的同时还没有忘记问候你亲爱的阁下。”

　　六月听不太清楚他在说什么，她的所有力量都在蓄势待发，预备对应对手所能带来的各种刁难。

　　阿瓦诺兰特其实是很温柔的，他的微笑甚至让特林堡的女精灵们无时无刻不忘记照镜子以博取心上人无意的一瞥，跟海提恩习惯的冷淡相比，他看起来或许更好相处，事实上呢？谁知道！

　　“我听说你在猎队的时候很出色。”他说：“你甚至猎到一头加纳班红蛇③。”

　　实际上她只猎到了一条加纳班红蛇。

　　“是的！”六月尽量让自己显得平静：“感谢王女殿下把它赐给我。”

　　“很好！”他看起来还算满意：“只是我很好奇，王女的猎队已经抵达特林堡接近两个月。”他翠绿的眼睛终于象从前无数次一样闪动起来：“我以为你也在，但遗憾地发现无论如何都看不见你的踪影。”

　　他再次看向海提恩：“我听说两个月前，我王陛下因为思念你而差遣上位司宪阁下把你从边境接回去。也许司宪阁下因为别的任务而耽搁了我王的命令？”

　　“那恐怕是海提恩阁下为了帮助我早日领悟更多的技能而屈尊为我在边境停留了一段时间，我很抱歉！”这是真的！

　　“不包括马术？”他万分好奇的问道：“你的马呢？我没有看见它！”

　　啊！

　　她能说斑斑为人类做向导而到遥远的星尘海边上了吗？

　　“阿瓦诺兰特阁下，那匹顽皮的座驾不愿意长途劳累地背负马鞍，我们选择在这个紧迫的时刻让它留在边境。”海提恩适时地为他的养女开脱，并说：“我们必须在明天下午以前抵达特林堡，否则陛下会因为思念六月而伤心的。”

　　“啊！好的！”阿瓦诺兰特很干脆的没有多做刁难：“我想提醒您的是，瑟勒图阁下从塞那丹带来了不好的消息，文派尔④的国君去世了，他的王子因为第二会战而对星尘海耿耿于怀。”

　　“这真是个坏消息！”海提恩说：“如果他们挑衅，星尘海的旋涡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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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走运！他竟然没有对我的事情太过问。”六月有些不可思议。

　　耳边的风似乎也在为她的快乐而欢呼，峡谷间的景色也变的更美好了。她愉悦地享受风驰电掣的快感，看见峭壁上茂盛的远古博来树在向她招手，阳光偷偷穿越林间为他们引路。

　　“我想他现在没有太多时间在意你。”海提恩因为阿瓦诺兰特带来的坏消息而感到在意：“文派尔的国君去世了！也许他那位喜好杀虐的王子总有一天会找星尘海的麻烦。”

　　“什么？”六月提高了声音，速度越来越快，她有点担心风把它们掩盖：“那有什么关系，只是人类！人类的军队不可能顺利走过星尘海。”

　　何况白精灵的正规军是正统的魔法统御军，他们的强悍善战是众所周知的。

　　“不！亲爱的，情况和你想的不一样！”他看起来确实有些担心。

　　“我们并不担心那个人类，我们担心的是别的东西。第二会战的时候西大陆沉没了，如果我们担心的事情真的会发生，海精灵们是不会帮助我们的，他们在那一战里损失了许多优秀的精灵战士，我们只能祈祷事情没有发展得太糟糕，否则战争也许会比想象的来得要早。”

　　六月对于第二会战知道得并不多，尽管她是第二会战结束的同年来到星尘海并得到精灵们的庇护，但她隐约能感觉那次战争成为许多种族共同的伤痛，而且无法磨灭。

　　太阳下温暖的风似乎也因为这些让人烦恼的话题而不悦，挑动着森林的树木们发出安抚人心的歌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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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释“

　　①边境前往特林堡的必经之路，特林堡四周是高大的山岭重重庇护，只有狭长的中央峡谷能够通往其中，是来往的重要通道。

　　②非正规军的领袖称号。非正规军接受的训练同正规军一样严谨，唯一的区别在于正规军只在真正的战场上崭露头角，而非正规军则负责边境保卫。

　　③一种危险蛇种，它的毒液是所有大陆动物毒液中唯一能使精灵中毒身亡的，一旦被驯服，将成为极有效的攻击武器。这里指的就是金克里遇到的那条“嘲笑”他的蛇。

　　④北大陆国土最广的国家，在第二会战中作为侵略方西大陆的援手企图坐收渔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