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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第五十四章 天门重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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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玉藏在巨石下，听到士兵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又渐渐远去，最后安静下来，但她知道，对方一定就在不远处。
好在身上有师父设下的封印，再加上刻意摒去气息，两人一明一暗，僵持了大半天，柏玉也没有被发现。
夜，为整个天空铺上了深蓝色的幕布，又将一枚枚星子点在画布之上，一闪一闪计算着时光的流逝，柏玉在一片花香月色中昏昏沉沉的睡去。
在轻浅的睡眠中惊醒数次，终于迎来朝霞的柔软瑰丽。
就这样一次次看着天空在湛蓝、玫红、浅蓝中交替变换，云朵被风推着来了又去。不知不觉过去数日。
担惊受怕被消磨成了百无聊赖。
玄圃平日并无人来访，只有草木自在生长，所闻只有潺潺溪水声和偶尔几声鸟鸣。
柏玉有时觉得自己和那个西王母留下的士兵像两块相互守望的石头 ，虎视眈眈又同病相连。
藏身石下的日子过的浑浑噩噩，反正横竖也无事可做，干脆连白天黑夜也无须留意。困了便睡，醒了便望着眼前的花花草草发呆。
柏玉又一次从浅眠中醒来后，慵懒地侧卧在地上，看着草尖上的露珠开始打发时间，忽然听到由远及近的一阵脚步声。
他到底还是发现了自己么？柏玉甚至懒得起身，自己早就是砧板上的鱼肉，躺着不动或是跳得再高，都不过是死得更快些而已。
师父，徒儿真是没用，让你不惜残害故人之后，却还是没能逃出去。
雪妭，对不起，若有来生，我愿意为你当牛做马用一生一世偿还。
柏玉很快发现，那些脚步并不是一个人的，也不都是向着自己的方向而来。
但能明显听出是一支训练有速的队伍，即便四散去了玄圃的各个角落，仍能听出步调间有着默契的一致性。
那些整齐带着气势的脚步声中，唯有一个人的脚步声，徐徐不急，轻若落雨。仿佛在隆隆的鼓声中，突然出现一只木鱼，没有大作声势，没有巧言令色，却给人说不出的清澈舒适之感。
“铳虚真人。”柏玉听到士兵跪拜行礼的声音。他怎么会来了？还是跟许多士兵一起。
“人界瘟疫横行，听闻天帝开恩，重开天门，并派士兵前来采摘仙草投往下界，老夫也想尽一己之力，特向西王母请命，前来采摘灵草。”
天门重开？柏玉从地上一骨碌坐了起来，又连忙矮身下去，吐吐舌头，一激动差点露了行踪。
只是人界瘟疫横行，不知到了什么地步，柏玉又想起和父亲一起在久吉的日子，不知道有没有那么严重。
不过现在可不是感伤的时候，就算要救人，也要先自救才行。
那轻若鸿毛的脚步，缓缓地，向着柏玉行来，一直走到她藏身的巨石旁，似乎不经意地停了下来。
脚步声又在草丛中悉悉索索地响了几下，柏玉已经能看到铳虚垂在草面的衣摆，又看到一只手握着灵力化成的精巧镰刀，在草根处轻轻一划，一簇仙草便离地而起。
该怎么告诉他自己在这里？柏玉咬着唇飞快地思考。
玄圃中遍布着西王母的人，柏玉呼吸都不敢大声。
铳虚突然又往前走了几步，转了个弯，转到了柏玉藏身的这一边。却始终背对着她。
铳虚弯下腰，去采面前的药草。
柏玉伸出手，离铳虚的衣摆还差一点点。柏玉大着胆子，小心翼翼地向前探过身去。
就要碰到了……柏玉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慢慢变小，整个身体也不受控制地向下滑去，仿佛定在地上了一般再也动弹不得。同时觉得，铳虚的身影看起来比正常高大了许多。
柏玉想要低头，脖子却丝毫不能移动。努力垂下眼睑，惊讶地发现，自己竟幻化成了一株仙草的模样。
铳虚还在采摘着前面的仙草，仿佛对身后发生的一切全然不知。采完了前面的，又侧身去采侧面的。
柏玉仰望着铳虚缓慢而优雅的动作，连采摘药草这种近似田间劳作的事，都能做得这么超凡出尘，难怪会成为师父的朋友。
仙草被割断时的声音轻柔得好像采药的人不忍伤害它们。
这样不食人间烟火，却又藏着温暖的模样，并不是每个神仙都有，西王母虽然也高高在上，威仪美丽中却又给人一种压迫感。看来也不全取决于修为和位次，大概有些人生来，就带着这样的属性，就算不做神仙，做个普通的凡人，也是同样纤尘不染的模样吧。
铳虚终于转过身来，目光却只是从草面上淡淡地一扫而过，继续面色平静地开始采摘仙草。只是采到柏玉这株时，镰刀连沾都没沾到草叶，手掌隔空一摄，柏玉便轻飘飘地飞进了篮子里，连落下时都十分轻柔。
又一根挂着露珠的新鲜草叶被投进篮中，与之前的仙草不同，这一跟是横着落下的，在快要触碰到柏玉头顶的时候，及时被周围的仙草卡住了。
很快，柏玉头顶上方的仙草越来越多，遮住了外面的光线。从表面上看是满满一篮仙草，表层以下却恰到好处地留出了一个不为人知的小小空间，柏玉待在里面，像置身于柔软舒适的鸟巢。
柏玉隐隐约约听到士兵跪地行礼恭送的声音。接下来便只有铳虚轻轻的脚步声，不徐不疾地走着。
“铳虚真人？”柏玉用传音术小心地呼唤，完全没有回音。篮子摆动的节奏也没有丝毫变化。自己不会已经不在铳虚真人手中了吧，柏玉突然有些心慌。
“铳虚真人？”柏玉捏着嗓子出声唤道。
“噤声。”低沉的警告，声音却很柔和，柏玉松了口气。
不知过了多久，篮子一摇一摆晃得柏玉睡意袭来。
突然周遭的灵力磁场好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即便篮子周围有铳虚随手设的小结界，柏玉仍感到些许不适。
铳虚与人动手了吗？柏玉浑身的线条都紧绷了起来。
“我们要出天门了。”仿佛猜到柏玉的担心，铳虚小声说了一句，周遭又恢复了宁静。
放松和庆幸的情绪升起来，只有短短一瞬，又被压了下去。
出了天门，就是天狼族的领地了。
雪妭不知被长老们如何处置了，若真是师父授予她功力，逼迫她做了什么，自己今后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
这样的事，道歉也是没用的吧。
当柏玉终于再一次恢复人身，见到外面的世界时，映入眼帘的却并非昆仑雪山。
陌生的道路，陌生的村庄，迎面走来的人个个都面黄肌瘦，面带衰色。
屋檐下，亭柱旁，土地上，随处是躺或卧着的人，连呻吟和哭泣的声音都低沉无力，气氛压抑得让柏玉感到有些窒息。
人界瘟疫横行，已经到了如此地步么？
“这里离泉陵已经不远了，本想送你去罗霄山，但西王母大概会猜到那里，不便于你隐匿行踪。”铳虚解释道。
柏玉点点头，跪在铳虚脚下，重重地行了一礼：“前辈救命之恩，没齿难忘。若晚辈能躲过这劫，日后一定报答前辈。”
铳虚摇摇头，扶起柏玉：“我这么做不过是想让萧海能够安心，勿再提报答二字。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以后的路只能靠你自己了。现在西王母一定已经发现你离开天界，你跟着我，反而更容易被抓到。”
“可是，”柏玉担心道：“若是因此连累了前辈……”
铳虚手一摆：“西王母没有证据，只凭猜测 ，也不能下令抓我，何况我虽位列仙班，却未在天界任职，也不归她掌管。她至多派人跟踪我一段时日，抓不到把柄，她便不能奈我何。”
“倒是你，一路上，一定要小心隐匿踪迹，不要再回泉陵，也不要去罗霄，从这里一路往魔界去，也不要使用腾翔术。”
柏玉惊讶道：“您是说，让我去魔界？”
铳虚点点头：“我相信萧海的眼光，他定有能力护你周全。”
“他……”柏玉低头喃喃，铳虚口中的他，被萧海看中保护自己的人，是黎夜。
可惜，师父看错了，自己也看错了。
有时会有那么一丁点的不甘心，想去听听他所谓的“解释”，可他杀死的不过也只是个假师父，用一个谎言，解释另一个谎言，又有什么意义呢？
况且 ，这样的解释，不过也只是为了将自己骗去魔界，若是自投罗网，恐怕他连个虚假的解释也懒得编了吧。
可他从不说魔界的事，也不愿意让我跟他一起去魔界……
那又如何呢？柏玉自嘲地笑笑。
到底要有多不甘心，才一定要亲自去魔界看看他到底会怎么选。
让他亲手杀了自己，只是为了验证一个猜测，或者，只是为了在死前看到他脸上会不会有一丝痛苦的表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