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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三十七章 窗下偷听 ...

  •   柏玉努力压下眼底的潮湿,轻声对师父说道:“我扶您进屋休息一会儿吧。”

      萧海仿若梦游一般,任由柏玉拉着自己向屋内走去。

      黎夜看着两人的背影,微微皱了皱眉——这癔症发的毫无道理。

      傀儡人失去控主的操控,会逐渐灵力衰竭而亡,本是很正常的事。但黎夜却从来不知,失去操纵,会导致傀儡人行为错乱。

      眼下萧海的情形,实在匪夷所思。

      难道蛊神的修为至高,可以让傀儡人像常人一般,拥有自己的意志?

      即便不是,这个假萧海在与控主失去关联后,仍然能维持行动这么久,即便有黎夜为其输入灵力,但蛊神的修为也已经让人叹为观止了。

      幸好,他没有与禁族为敌。数千年岁月积累出的深厚功力,是黎夜无论如何苦修也无法在短时间内企及的。

      只是——黎夜手掌猛地一握——他既然已经识破我的身份,未必没有留后招。

      黎夜思绪一滞,猛然回头看向身后,目光如毒蛇般咬向来者。

      当看清来人的面孔后,黎夜肩头紧绷的线条便松懈下来。

      “如何,此行可有收获?”黎夜的话语里带着五分戏谑,三分疑问,还有两份警惕。

      炎脸上还带着倦容,翻翻眼皮白了黎夜一眼,脚步未停,行色匆匆地从黎夜身边走过,径直来到窗前,随手拉过放在一边的藤椅,躺进去,双目一合,周身的灵力便如无形的触角释放出来。

      黎夜结舌。偷听,也没有这么心急的吧?

      不过看这表现,这次出去应该是扑了个空。

      倒是蒋钰和水华,迟迟没有传信回来,莫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黎夜和焱,一个在窗下,一个在院中,各有所思。几日未见,却连打声招呼的空都没有。

      庭院里寂静无声,偶尔有鸟雀落在枝头,短暂地停留后,“扑棱棱”地飞走,沉闷的声音衬得早春的阳光愈发没有暖意。

      之后的几天,焱又失踪了,萧海也没有再犯癔症。

      而当萧海再一次将柏玉错认为神女杜兰时,焱恰逢其时地回来了,仍旧是一进门就直奔窗下缩进藤椅中,闭目“养神”。

      如是往复了几次,当焱再一次“碰巧”踏进院门时,黎夜看着他的目光里充满了肃杀的警告之色。

      未等黎夜开口,焱一个箭步上前扶住萧海的另一条手臂,“前辈的脸色不太好,我再帮他检查一下吧。”

      柏玉愣住了,焱的语气里透着冰冷,但以他一贯的脾性,眼下的表现,实在是,太过于热情了。

      没等柏玉开口,焱便不由分说,拉过萧海,将柏玉关在了门外。

      临关门前,还侧首给黎夜递了个眼色,那眼神里,分明带着挑衅的意味。

      这一次,焱为萧海检查的时间格外的长。

      柏玉和黎夜并肩坐在树下,看着窗纸上映出明灭不定的烛影,交握在一起的手心里,都微微出了汗,怀中却各自揣着别样心思。

      “阿黎,你说我会不会就是传说中的天煞孤星?”柏玉忽然问道,将正在走神的黎夜思绪拖了回来。

      “怎么突然这样说?”黎夜有些意外。

      “我以前也从未想过这个词,我只觉得我要努力地寻找真相,努力承担自己该承担的一切,努力不拖累别人。甚至明明自己体内就流着神族的血,却坚定地相信人定胜天。”

      人定胜天,黎夜在心里默念着这个词。

      自己何尝不是如此愚蠢。明明知道这世上有神魔,却不信天命,带着那点明明很可笑的不可一世的自信,拼命地以卵击石。

      “可我越努力,就越绝望。娘亲,爹爹,师父,一个个地离我而去,似乎我只会给身边的人带来厄运。师兄死的时候,我曾替他惋惜,以为他的心不够强大,否则,他也可以蜕变成师父那般出尘超俗的样子。可现在距当时不过数月,我却忽然懂了,懂了他的愤怒,他的悲伤,他最后想要毁灭一切的挣扎。甚至如师叔那般仇视一切的心态,我似乎也能明白几分了。”

      明珠蒙尘仍明珠,可若是被碾碎了呢,与一般的砂砾又有何不同?

      柏玉淡淡地叹了口气:“我从不信命,如今却有几分信了。”

      “你若真信了,便更无须自责。”

      “啊?”柏玉惊异的反问拖着长长的尾音。

      “你有你的命,他们有他们的命,天命难违,你以为就凭你那点微薄之力,足以撼动别人的命运?”

      “这……听起来好像也有道理。”

      “或者,我们来打个赌?”

      打赌?这种事情,如何打赌?天意从来高难问,你如何知道,一个人的天命,本该是何面目?

      柏玉心中转着弯,暗自觉得好笑。

      “你觉得,我的命如何?”黎夜突然问。

      不怎么样!柏玉在心里迅速回答。作为一个族长,除了几个亲信,差不多整个族都被天灾灭干净了,那可是天灾啊。相比之下,师兄和师叔折腾那几条毒虫简直就是弱爆了好吗!这种倒霉的级别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

      “还不如你,是吧?”

      “啊?嗯。”柏玉含含糊糊地哼了几声,算作回答。

      “那不如我们来试试,谁的命更强一点,能改变对方的命运。”

      柏玉默默在心里把这句话捋了一遍,又捋了一遍,然后脸红了。

      这意思是,从此以后,这辈子两个人的命运就绑定了?

      原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还可以有这么一种委婉的说法。

      “怎么,你不敢?”

      “当然敢!”柏玉被黎夜一激,立刻梗着脖子回道。话一出口,便后悔自己怎么能答应得这么干脆利落,好像巴不得一样,又暗自想,这样就算是,答应他了?于是儒懦着问:“那赌注呢?”

      “这一赌,怕是要到死才能见分晓。”

      狡猾!柏玉在心里默默说。

      “赌注也只好许在来生兑现了。”

      太狡猾!柏玉立刻又加了一个字。

      “你若输了,便罚你——”柏玉支起耳朵听着,黎夜却停住了,想了想,忽而笑道:“我便让你一局吧。”

      柏玉松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心底还伴着点淡淡的失落,忽而又听黎夜说道,“再给你一次机会,重新比过。”

      你就是只老狐狸!柏玉在心中咆哮,忍不住抬起头来瞪向黎夜,正迎上黎夜凑过来的脸,英俊的五官近在咫尺,眼眸中浓浓的柔情里还带着一抹凌厉,薄薄的唇片还在一翕一合,若有若无的气息喷在脸上麻麻痒痒,柏玉往后仰了仰,手摸着石凳的边缘撑住身体,强忍住想要伸手抚摸那张脸的冲动。

      “若是再输了……”黎夜又停下来,细黑的双眸眯成一条线,似乎在认真思索。

      柏玉已经懒得再揣测了,反正自己已经是狐狸爪下的小白兔,被吃定了,不如索性放弃挣扎,求个痛快吧。

      柏玉却没有等到黎夜接下来的说法,那眯成一线的双眸忽然恢复了炯炯的森然冷冽。

      黎夜抬了抬手,柏玉忽然觉得眼皮似有千斤重,继而感到一只宽厚的手掌从后面稳稳托住了自己的后脑勺。

      柏玉就这样摇摇欲坠地躺在黎夜的手掌中,努力眨了眨眼,睡过去了。

      当柏玉再次醒来时,下颌蹭着柔软的被沿,每动一下都舒适温暖。早春的潮气却不甘心地从各处缝隙侵入,不遗余力地煞着风景。

      柏玉捏了捏被角,浑身有些无力,懒懒地躺在床上,努力回想昨晚发生的情形,脑海里却只有混沌的空白。

      抬眼望去,窗外一片白色。

      难怪这样冷,都四月了,还飘着这样大的雪。

      窗外的白影随风晃动了一下,柏玉怔了怔神,瞪大眼睛仔细看去,白影又晃了一下,柏玉噌地掀开被子,顾不得穿鞋,冲到窗前,抬手将窗子支得更高些,探出头去——原来并没有下雪。

      一夜之间,满树的梨花竟开全了。

      柏玉拉开门,看到焱正站在院中,抬头望着一树梨花,全然没有了平日的冰冷狠厉,满脸认真。没错,就是认真。就像婴儿第一次睁眼看世界,没有评判,没有预期,只是认认真真地看。焱的目光就似生了柔软的触角一般,向一片片花瓣抚去,缓缓地,轻轻地,不错过任何一朵。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焱回过头来,一瞬间,眼睛里又恢复了冷冽,如一口冰冻千年的深井,将柏玉冷得一哆嗦。

      柏玉猛然想起昨晚晕倒前,自己正守在门外等着焱为师父疗伤。

      想问的话还没到嘴边,耳畔忽然又响起焱冷冷的声音:你是担心他,还是担心他死了没人能救你师父?

      那嘲讽的表情,甚至微挑的眉梢都还历历在目。柏玉咬着嘴唇,转身向师父的房间走去。

      “玉儿。”耳边传来温和熟悉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又有那么一些微妙的不同。

      柏玉恍然回头,原来树的另一侧,正站着萧海。待看清萧海的面庞,柏玉瞬间明白了那微妙的不同源自何处。

      风轻云淡,宁静泊然,明明很普通,但就是透着一股万物革新,蓬勃萌发的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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