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二十一章 梨花盛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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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黎夜推开院门的声音，斜倚在树下的焱眉毛一挑：“你真能做到不计前嫌？”
“长姊临终前将他托付于我，我自然要保他无恙。”
焱扯扯嘴角：“那水华呢？”
“不过是个为情所困的女人而已。”黎夜顿了一下，又道：“这些年，她跟着我们，也吃了不少苦，也算是一同出生入死过的。”
焱摇头笑道：“可惜，你这番苦心她却未必能懂。”
言语间，蒋钰和水华推门而入。四人相望，一种奇妙的默契弥漫在空气中，谁也没有再提刚才的事。
“各自休整，明日一早出发。”黎夜道。
“是！”焱，蒋钰和水华立即应道，之后便各自散去，唯留下黎夜站在树下，负手而立。
掉落无底洞时说过的话兀地在耳边响起，率性而为，为自己而活？如何可能！
直到日落时分，柏玉才又走出房门。
晚霞将半边天空染成了火焰的颜色，柏玉抬头向远处望去，一抹夕阳如残血凝在云海之间，如历劫重生。或许人生总是要经历些洗礼锤炼，才能进化出夕阳那般张扬壮阔的美丽。
柏玉闭上眼睛，张开双臂，迎向远方璀璨的金色光芒。
忽而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
回头一看，一向懒得出奇的焱，竟蹲在地上抛着什么。
“你在找什么？”柏玉探过头看着刚被焱翻过的地面。
“在下听闻梨花开时，如雪落枝头，风撒浪花，可惜故土贫瘠，无缘一见。如今有了条件，便想一饱眼福。”
黎夜却明白，种下梨树不过是赌一个希望，一个或许还能活着看到梨花盛开的希望。
“如此，我们便约好，来年一同赏花。”蒋钰的笑容洁净明媚，却让柏玉心底生出一丝惆怅。
待到梨花盛开，不知是否还有缘再见。
“阿黎，你喜欢什么花，我也可以帮你种。”柏玉问黎夜，努力让自己笑得自然一些。
“荷花。”黎夜简短地回答，声音柔和了许多，似也被柏玉的笑容融化了。
“荷花是美，只是不太好找到合适的地方栽种呢。”柏玉皱起眉头思索起来。
荷花……水华听着黎夜的话，思绪不觉间飘远了。
水华原本并非魔族子民，三百年前，在遇到黎夜之前，她曾是香水河里的一枝荷花。那时的她功力尚浅，却志存高远，一心修仙。
然而天劫凶险，年幼弱小的她竟无力自保。大雨滂沱，似瀑布般凶狠地倾斜冲打在身上，滚滚乌云将天空洗成漫无边际的灰烬。雷声轰鸣，摄人心魄。
水华伫立水中，已被狂风吹打得东摇西摆，却仍旧傲然挺立，仰起头，任雨点狠狠砸在脸上。
然而她最终还是未能熬过天雷劫境，彻骨透心的疼痛似已将身子劈成了两半。本以为自己就将这样无声无息地消逐于天地间，魂魄却被一股奇异的力道生生拉了回来。
那是一种自己从未感受过的灵力，雄浑温暖，却又诡异深幽。
那天水华见到的黎夜，一脸消沉，似有些疲倦。后来她得知，黎夜就在她经历天劫时，水边的村寨也成为了死亡的墓地。黎夜在顷刻间，挥手屠灭了一个村寨。不，应该说，是毁灭，那绵延的疫病并没有马上夺取人的生命，而是把他们推上了一条通往坟墓的大道。
绝顶的恐怖！
水华也不能明白，这样一个双手沾满鲜血的恶魔，为什么会救自己。仅仅是因为喜欢荷花？
重生的喜悦，只有短短片刻。当水华得知黎夜的身份，她顷刻明白了自己是被魔化重生，那股奇特诡异的灵力就是魔气。
虽然重生，却再也不能修仙了。
水华觉得这样的生命，甚至还不如死了好。
“修仙？”黎夜对水华的说法嗤之以鼻：“上天如果仁慈，为何要有天劫，那些神祗若有一丝仁慈，为何你惨遭横死？”
水华竟无言以对。
无处可去的水华，就这样茫然地跟着自己的救命恩人，跟在他身边走过许多地方，眼看着无数城镇乡村从歌舞升平坠落无间地狱。但那毕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自己还能做什么呢？
直到有一天，她跟着黎夜回到魔域，来到禁族的领地。她从未见过这样充满绝望的地方，这里的人有着数百年甚至上千年长久的寿命，却恳求上天早些结束生命。
水华终于懂了黎夜的悲哀，她想，一定要为黎夜，为禁族，做些什么。当她知道黎夜决议与魔尊一战的时候，她便毅然下定决心，生死相随！
也是在禁族，水华认识了那个人，那个如荷花般谦谦君子的少年。在这片充满悲伤绝望的土地上，他的笑容像三月里温暖的春风，他是这片无边黑暗里闪闪的一点星光。
然而，黎夜却亲手将这颗星辰葬入尘土，连带着水华的爱，沉入无边地狱，万劫不复。
好在，他到底还是回来了，一切都回来了。
水华看着面前英俊高贵，英武非凡的人心绪百般。
曾经那么恨你，直到今天才明白，原来你并不是表面看上去的那么无情。
晚饭时，几人都没有什么言语，焱一向在众人面前寡言少语，蒋钰和水华经过白天的事还心有余悸，柏玉本想着晚饭时告诉大家她准备动身去西域的事。可眼角余光瞥到院角种下梨树的地方，道别的话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怎么，还在为你师兄的事难过？”耳边传来黎夜低沉温柔的关怀，柏玉心头一颤，死别过后，又是生离，一如几年前那场突如其来的变故。
那些被岁月抚平压展的伤痛本已不留痕迹地藏在心底，此刻却又汹涌翻腾起来。
“没什么，”柏玉低声回道：“我只是在想，师父没有现身，而魔尊又派了师兄来抓我，那师父现在应该是安全的吧。只是我也不知他身在何处，不能帮我疗伤。”
“师父重伤，师兄惨死，你怪我吗？”黎夜忽然问道。
“师兄最后也不是你杀的。”柏玉没明白黎夜的意思。黎夜也没有再多做解释。大家重又陷入沉默，只听到碗筷碰撞的轻微声响。
天空早已被夜色染成墨蓝，无数星辰却仍在不知疲倦地眨着眼睛，黎夜也毫无睡意，在柏玉门前站了许久，仍是没有敲门。
该如何同她道别好呢？
“阿黎？”身后突然传来柏玉的声音，原来她竟不再屋内。
皓月当空，将地上的两个影子拖得相互混淆交融。
“我有事想和你……”两人同时开口，又都笑了。
“你先说。”黎夜目含笑意，看着柏玉。
柏玉垂首微笑了一下，却未再言语，取出玉笛，柔美的笛声和着点点星光，宛若母亲睡前唱给孩子的歌谣，让人听得心安，忘记了前路漫漫。
一曲吹罢，连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温柔祥和起来，柏玉在石桌上摆上酒盏。
就着甘醇的佳酿，这些天经历过的那些惊心动魄的画面都渐渐沉淀下来，随着酒精蔓延到四肢的每条经络，化作沉重慵懒。借着酒力，柏玉终是开了口：“明天，我要启程去西域昆仑。”
“昆仑？”黎夜的心跳了一下，声音却仍是平静无澜。
“嗯，娘亲有可能在那儿，虽然没有十足把握，但总要一试。”
黎夜心里闪过短暂的一瞬犹豫，开口道：“恰好我们也要去，不如同行吧。”
“你去昆仑做什么？”
“传闻那里有一种奇特的玉石，或许能帮助族人重建家园。”
“真的么？”柏玉眼睛里闪着惊喜。终有一日要离别，但相守的日子能多一日便是一日。
黎夜看着柏玉眼睛里闪烁的光芒，里面似漾着亿万星辰。黎夜的心急跳了几下，忽然揽过柏玉的肩膀，在她额头上飞快地吻了一下。
柏玉脸上燃起红霞，垂着头坐直身子。黎夜也低下头，两人默默地坐在月光下。
过了一会儿，柏玉将玉笛放在唇畔，笛声载着两人荡漾的心神随风飘向谧蓝的天空。月亮似乎也听懂了笛声中的柔情蜜意，轻轻拉过一段云做的薄纱，羞涩地侧身躲进云层。
“柏玉要去寻找娘亲，与我们同行。”直到第二天出发前，黎夜才平淡地对其他三人说道。
“太好了。”水华第一个上来抱住柏玉。
蒋钰也笑吟吟地看着她。
焱的脸上掠过一抹诧异和担忧，但也很快取代以浅笑：“也好，多个人，多点热闹。”
人与人的感情，如此容易，又如此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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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接近昆仑山顶，气候愈发寒冷难耐，似乎连空气都冷得凝固了，几人以灵力护体，在陡峭的冰岩上小心前行，举目望去，只见莽莽雪岭，巍峨壮阔，令人心神激荡。
“哎——”柏玉将手拢在嘴边，将这些日子积压心底的积郁大声释放，回音在山谷间飘荡，然后被风吹散。
山顶空气稀薄，柏玉喊完，大口呼吸着凉爽的气息，心底的阴霾一扫而散，又换上了明媚的笑颜。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第二十一章 梨花盛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