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九章 回乡祭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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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华仰头看着柏玉远去的身影在空中消失成一个几不可见的黑点，忽而转身对身后的黎夜和焱说道：“柏玉姑娘医术出众，但看起来武学修为并不十分精深，此去路途遥远，久吉又地处偏僻，何况那里曾经……说不定还有魔尊手下的余孽，我想暗中护送她一程。”
“哦？”黎夜缓慢地吟了一声，目光还望向空中柏玉离去的方向，过了片刻，才缓缓道：“你刚才若直接说出口，柏玉也未必会拒绝你，为何一定要暗中跟着？”
水华咬了咬嘴唇，一时没有说话。
那人是有心躲我，我自然不能直接现身！
“柏玉回乡祭拜家父，毕竟是私事，我跟着恐有不便。况且，柏玉姑娘也不是喜欢麻烦别人的性格。”
黎夜收回目光，看着水华，没有表态。
那目光中有威慑，有把玩，有胁迫，水华觉得自己在这目光下像坠入了天罗地网，无处逃身，不觉间，背后已升起一层薄薄的冷汗。
水华觉得从前那个威严的族长大人又回来了！
“大人！请大人应允！”水华单膝跪地，恳切之情溢于言表。
见此情形，焱走上来打圆场：“人家姐妹情深，你干嘛非要拦着。”顺便还不忘调戏一下族长大人：“这样，你也能放心。”
黎夜的脸色已经有些变了。
这个焱，是该夸你这出戏配合得好，还是该好好揍你一顿 。罢了，眼下大局要紧，这笔账，本族长记下了。
“水华说得也有道理，那便去吧。”黎夜挥挥手。
水华立即起身，朝着柏玉离开的方向飞速追去。
蒋钰，我来了，就算你躲到天涯海角，我也会找到你！
“啊！”
“喳！”
柏玉和迎面而来的乌鸦同时发出惊叫，肩头被重重撞了一下，眼前飘过两根羽毛。
“抱歉，你没事吧？”柏玉一边伸展双臂保持平衡，一边对着乌鸦歉意地笑笑。
“喳！喳！”乌鸦头也不回，惊恐地拍打着翅膀逃走。
“天啊！”柏玉一回头，山崖边斜伸出的树枝已经近在尺咫。
侧身，仰头，呼！总算没撞上！
身体却失去了平衡，向后倒去，心慌意乱地结了几次印，才唤出咒诀，救了自己一命。
“唉！”跟在后面的水华看得频频摇头，若不是怕现出身形会将那人打草惊蛇，水华真恨不得上去拽着柏玉走。
照这个速度，何时才能到达久吉！
好在 ，再长的路，走得再慢，也终会到尽头。绿树掩映下，连成一片的竹楼出现在脚下的重山中。
可是——下降的口诀——好像是这样的……
“啊啊啊啊！”
“唉！”
层层梯田上，依山而建的吊脚楼鳞次栉比地镶嵌在崇山峻岭之中，寨前一条清澈见底的溪流如细蛇蜿蜒而去。
几个年轻女孩从柏玉身边走过，一边好奇地打量着她身上的汉人装扮，一边说笑着走远了。
脚下凹凸不平的石子路，带来轻微的痛感，一种难以名状的情愫涌上心头。
这里是父亲的家乡，也就算是自己的家乡吧。
但她从小生长在中原，对这里的一切并不熟悉。祖父母去世得早，这里已经没有亲人，就连父亲生前，其实也已经多年未回来过。
若不是从好友信中得知家乡瘟疫肆虐，爹爹这一辈子大概也不会再回来了。
柏玉在一栋老旧的竹楼前停下脚步，久吉唯一和她有关的，大概就只剩下这栋竹楼了吧。
褪至暗黄的竹色晕染出岁月的斑驳痕迹，柏玉轻轻提起裙摆，沿着梯子走上二楼，竹梯在脚下发出吱吱声响。
二楼长廊上的美人靠寂静无语，仿若静待佳人。柏玉走过去想要座下，却又轻笑着停了下来。
如果娘亲坐在这里，一定比画中还美！
可惜，娘亲一次也没有在这里坐过，以后也不有机会了。
仙凡相恋，本就是不被祝福的。
柏玉回过头，看到走廊中间的那扇屋门，愣了一下，上次回来，就是住在这间屋子。
柏玉抬起手，轻颤着触碰到竹门，却还是笑笑，垂下了手，转身走下楼梯。
就让那些回忆，连带着所有悲伤，一起永远封存在这扇门后吧。
“你，你是……”柏玉正想离开，迎面走过的阿嬷突然停住脚步，指着柏玉，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阿嬷佝偻着身子走上前来，抬起满是皱纹的脸，细细端详着柏玉。
看着看着，两行热泪从布满皱纹的眼角溢出，在脸上的沟壑里纵横起来。
“没错，是阿蒙的孩子。”阿嬷的双手颤抖着握住柏玉的手，掌中的硬茧硌得柏玉生疼。
“比上次回来的时候高了一些，也更漂亮了。”阿嬷的眼中满是疼爱，“是阿蒙救了大家，老天有眼，他得孩子长得这么好，都这么大了！”
路边的几个人原本是被柏玉外乡人的装扮吸引，正留神观看，听到阿嬷的话也走上前来。
越来越多的人认出柏玉，大多都是些上了年纪的老人，也有三四十岁的壮年，很快他们便将柏玉的事讲给身边的年纪更轻的少年、孩子。
人越聚越多，嘈杂起来。柏玉听到人群中有人在说：“老天保佑，大恩人的女儿回来了。”也听到有人谈论起当年那场恐怖的瘟疫。还有人在向身边年幼的孩子讲起大善人的功德。也有人嚷嚷着要请柏玉上家里吃饭。
最后，连少不更事的孩童都在四周蹦跳着喊：“大善人的孩子回来咯，大善人的孩子回来咯！”
柏玉看着眼前激动的人群，有什么东西，酸酸的，涨涨的，想要冲破眼鼻而出，最终却只是化作眼角轻微的潮湿。
爹，你听到了吗？还有人记得你，有人感谢你，大家现在过得都很好，你没有白白牺牲！
好容易挤出喧闹的人群，婉拒了好几户人家热情的邀请，柏玉沿着石子路走出村寨，进入茫茫丛林之中。走过一段路，来到一棵参天的杉树前。
树下，立着一面不大的木制牌位，上面空无一字。
爹，女儿回来看您了！
晶莹的泪珠自白皙的脸颊上滚落，狠狠砸在膝前的泥土里。
“爹，女儿知道您不喜欢喧闹，便在您和母亲定情的这棵杉树下为您立下这无字碑，您还满意么？刚才我在村寨里，见到了……”
柏玉跪在坟前一边烧纸，一边轻声诉说着。纸屑在空中盘旋不去，如往事难忘，父亲去世前的一幕又浮现在柏玉眼前。
“咳咳……噗……”刚刚服下的汤药又一次在雷蒙剧烈的咳嗽声中被吐了一地，随之一起涌出的还有大口大口的鲜血。
“怎么会这样！”柏玉扔下手中的碗，奔到床榻前，掐指凝诀，一股淡蓝色的灵力缓缓注入雷蒙体内。
“没，没用的……不要再浪费灵力了……”雷蒙吃力地抬起手想要阻止柏玉，一阵剧烈的咳嗽让他举到半空的手不得不转而扶向床边。
数月前，一场突如其来的瘟疫将这个美丽的村寨变成了人间炼狱。
一时间死亡的惶恐笼罩着这里的每一个人，悲痛的啼哭哀嚎遍布了久吉的每一个角落。这其中，有因患病被逐出村寨的不甘哀求，有失去至亲骨肉的绝望哀嚎，也有向神明祈求救赎的殷殷祷告。
直到雷蒙出现，将那些原本已在死亡边缘哀嚎的魂魄生生拖拽了回来。整个久吉，经历了一场死而复生！
雷蒙自己却染上了疫病，不知是何缘故，对所有人都有效的药在他身上却几乎无效。
“这些年，我亲尝过太多药草，身体对药物的反应已经十分迟钝。生死有命，这大概就是我的命吧！”
柏玉无论如何不能接受雷蒙这样的解释，她试着修改药方，改变煎药的方法，用娘传授的法术，甚至用自己的鲜血做药引……
夜深人静，柏玉却总能听到爹的咳嗽声，一声一声，仿佛刻在心上。
她无数次跪在床前呼唤神明的开恩，尽管那些神明是那么可恨，夺走了娘，又没有眷顾爹爹这样的好人，但如果屈膝跪拜他们，能让爹活下去，她宁可化作庙门前的一道门槛，千万世被信徒踩踏。
药石和法术都见效甚微，神明也没有理会柏玉的祈祷。雷蒙日益枯竭的生命终是走到了尽头。
“不要再找你娘……离开这儿，好好生活……”靠在柏玉怀中的雷蒙，手臂无力地垂下，一双眼睛却没有闭上，柏玉是他在世间无法放下的牵挂。
柏玉没有痛哭，也没有大喊，那种眼看着亲人的生命一点点流逝，不断努力却越来越绝望的煎熬，甚至远胜于突然见到至爱横死眼前的悲恸。
所有的努力、期盼、眼泪，都被时间一点点消磨殆尽，只剩无穷无尽的绝望。
但她不能绝望，因为爹爹要她好好活着。
柏玉跪在床前，抬手将爹爹的双眼阖上。就如同她此刻跪在父亲坟前，轻轻抬手抚上木碑，心里就算经历了千刀万剐，脸上却仍挂着淡淡的笑容。
“爹，女儿会好好活下去，每一天都开开心心的。女儿认真研读您留下的医书，医术大有长进，医治好了许多病人，最近还交到了几个很好的朋友。”
柏玉停了停，目光一肃：“只有一件事，女儿没听您的话。”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九章 回乡祭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