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沉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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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芳你傻了？那可是你男人！”几个妇人一听这话就有些心惊肉跳，忙拉着李桂芳劝了一句，说完又赶忙向老村长魏忠汗求主意，“老村长，那杀/人可是犯法的，咱们村里一辈子没出过这样的事儿！怎么能因为一个病毒就六亲不认了？”
随后又有几人拉着余武七嘴八舌地叹道：“即便是病毒要传染，可我们外人都没说什么呢。你们是一家骨肉，怎么能见死不救？好在余文现在还昏着，伤不了人，你赶紧送医院去，也别耽搁了！”
亲眼瞧见过余文面目的程阿姨这会儿却只是欲言又止地看了众人一眼，想了想，到底没插话，转头安慰起桂姨来。
陆青靠在程皓跟前，紧抿着嘴神色复杂地看着指指点点的众人，余光警惕地留意着铁门内的情形，张了张口，话到了嘴边又转了回去。她一个外来人，若是冒然开口支持余武，不但没用不说，反而还容易招来讨伐跟忌恨。
余家的人可以说这话，她却没有立场。
陆青只觉得脑子一阵发闷，思维却又异乎寻常地清晰，视线所及之处无论大小物件全都看了个一清二楚，这情形就像是眼前突然多了个显微镜一般。
可这会儿陆青也顾不得深究，心里隐隐有些猜测，往院子里躺着的“人”身上又扫了一眼，方捏了捏程皓的手，仰头凑近程皓耳边，低声提醒道：“余家大哥的情形有些不对，得让大家快点做决定！”顿了顿，看着程皓冷静中带着几分肃然的脸，陆青又清清楚楚地补了一句，“余大嫂子跟余二哥的话必定事出有因，未必没有道理。”
程皓眼里并无半分惊讶。事实上，从陆青让他看了那两箱子药品试剂之后，程皓心里就有了警惕。再加上这几天网络还算通畅，除了新闻里播放的那些，网上的爆料跟讨论其实更全面丰富——有了这些信息，再略一细想，程皓就知道情形不对了。
这会儿听陆青这么说，程皓眸底便多了层阴影，目光在满脸惨白的桂姨身上顿了顿，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沉声打断了一众妇人的话，朝魏忠汗点了点头：“魏叔，余文哥的情况不大对劲儿，您老还是过来看看比较妥当。”
众人一见程皓出声，原本还在唉声叹气的，这会儿突然就愣住了神。村子里民风淳朴，村民对程皓这样的大学生始终有种莫名的信服感，听这话有些不对，回过神来便照着电筒，纷纷朝昏暗的院子里头望过去。
奈何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只有余家堂屋的灯光暗淡地透出来照在门口，这晃眼一看自然看不出名堂。大家伙儿便自然而然地望向老村长，挤攘间自动让开了一条道。
“拿个电筒给我！”魏忠汗环视了人群一圈，从其中一个妇人手里接过电筒，沉着脸走到铁门前。电筒明亮刺眼的光线也照到了余文脚上，随后缓慢地向上移动着，先是胳膊，顿了顿，然后便突然一下移到了余文的脸上。
人群里突然发出几声尖叫，有大人的，也有小孩子的，比先前更多了几分惊惶失措。
余文的胳膊上已经在开始起泡，皮肤有些淤紫，颜色怎么看都透着些诡异。最明显的还是脸上，皮肤像是在淤泥中浸过一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着，间或还能闻到一股令人恶心干呕的气息。
余武媳妇张惠萍哎呀一声，骇得一屁股坐到地上，双手颤抖地抱着女儿，随后突然像发了疯一般去扯余武：“快！快——”后头的话根本没喊出来，但周围的人此刻也猜得出几分了。
见了这么匪夷所思的一幕，众人心里难免打了个寒噤。先前劝着余武的几个妇人也吓得直打哆嗦，迷茫又惊惶地护着自家的小孩子，求教般看向老村长魏忠汗，随后又犹豫着看了看僵硬地跪在铁门边的桂姨，却都没再吭声。余武跟李桂芳的反应太不寻常，此时略一细想大家就知道不对劲儿了，也不敢再劝。
“他魏叔——”没等魏忠汗开口，面色僵硬地守在门边的桂姨突然开口喊住了魏忠汗，咽了咽口水，神色惨白中带着丝清醒的坚定，“你也不用多说，我不会让大家伙儿为难的。你放心，我这就找跟绳子把余文捆起来。”
说着桂姨又转头看向余武，眼里多了抹痛心跟决然：“你开车送我跟你大哥去医院。”不等余武皱着眉头拒绝，桂姨断然堵住了余武的话，“你也用不着担心，手心手背都是肉，我是你亲妈，自然不会为了你大哥让你有事儿。你放心，我会看着你大哥，他若是真的六亲不认了，我自然不会让他伤了你。”
顿了顿，见余武脸色阴沉着没吭声，桂姨面色渐渐凌厉了起来，语气坚决中透着几分颤抖，双眼死死地盯着余武，一字一顿地强调道：“你该知道，杀/人是要坐牢的！你若是执意想要你大哥的命，那就先要了我的命吧。”
张惠萍跟李桂芳两个儿媳妇听见桂姨这话，总算回过点魂儿来，又是惊恐又是为难地劝道：“妈——”话刚出口，两人就被桂姨脸上透出的死气给镇住了，只得讪讪地住了口。
余武神色晦暗地站在人群中，眼里充血，浑身紧绷着没动。
魏忠汗瞧见这情形，皱着眉头叹了口气，颇有些无奈地朝桂姨点了点头，拍着余武的肩膀劝和道：“算了，你妈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大家先前说的话也在理，再怎么说咱们也不能干杀/人犯法的事儿。有你妈看着余文，出不了什么大事儿，你赶紧开车送他们去镇医院。”
魏忠汗说着，又不着痕迹地拉了拉余武的袖子，趁众人不注意的功夫，沉声跟余武嘱咐道：“猎/枪在老木屋里，你带着，以防万一。”
余武的脸拢在黑暗的阴影中只看得清大概的轮廓，呼吸重了一分，默了片刻，才沉声点了点头，转头望了眼已经进到院子里的桂姨，不动声色地移到往人群外头，趁着夜色飞快地往木屋去了。
陆青清楚地瞧见这一幕，捏着注/射/器的手慢慢松了一分，眉头却仍旧紧蹙着，一口气提在心口怎么也落不下来。眼看着桂姨进屋找来几根绳子，手指颤抖地将余文结结实实捆了起来，脸上神情麻木，根本看不出半分悲戚来，陆青轻轻叹了口气，用力抓着程皓的胳膊，声音迷茫地呢喃道：“父母之心，爱子之情，别人都无法置喙。可余家大哥毕竟……若不去管他，到底是对还是错？”
程皓反手握住陆青微凉的手指，下巴抵着陆青的额头，声音温和地劝道：“青青，你要明白，人在面对生死的时候很难去判断个人行为的对错，你只要顺着本心就好。”
陆青恍然地嗯了一声，声音突然有些哽咽，只觉得心里堵得厉害。他们都不知道，这样的情形在末世到来之后就会越来越多，这会儿大家还能保留一份善意跟同情，可经历多了，挣扎多了，这份善意最终都会变成尖利的刺刀。她亲身经历过人情的冷漠，尝到过人性泯灭的滋味，在不得已的时候自己也曾用冰冷的尖刺去伤过别人……
察觉到陆青的恍然跟颤抖，程皓眸色微沉，揽着陆青往自己怀里靠了靠，转头朝程阿姨低声提醒道：“妈，我们先回去吧，青青怕是被吓着了……”
程阿姨原本还皱眉叹气无奈地望着院子里的桂姨，一听程皓的话，顿时回过神来，借着周围微弱的电筒光看向程皓怀里的人，见陆青神情恹恹的，脸色也不大对劲儿，程阿姨顿时也慌了，忙点了点头，嘱咐程皓好生护着陆青慢慢挤出人群，打着电筒往家里去了。
刚回到院子里，程阿姨就赶忙进屋倒了杯热水出来，拉着陆青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又是焦急又是担忧地问道：“青青，你怎么样了，啊？你可别吓阿姨……”
陆青撑着程皓的胸口站稳身子，勉强扯着嘴角摇了摇头，接过程阿姨手里的水杯抿了口，温热的水流从口腔慢慢进入胃里，让人的身子也跟着暖了起来。陆青轻轻吸了口气，从上辈子的悲戚中慢慢回过神来，仰头朝程皓笑了笑。“我没事儿，就是刚才一时被吓住了，现在还有点困。”
程阿姨见陆青开了口，总算松了口气，催促着陆青赶紧喝点水压压惊，又嘱咐了程皓几句，这才长吁短叹地往厨房去热水。
陆青看着程阿姨的背影，端着杯子的手突然有些不稳，身子如脱力般垮了下来，脑子晕晕沉沉的，只觉得眼前的景物一会儿清晰一会儿模糊，迷迷糊糊间好像听见了程皓焦急的声音，本想开口回应，无奈却一点儿声音都发布出来，眨眼间就天昏地暗没了意识。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沉默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