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森III》火眼贱贱

6、第六章

　　“连累叶晨受伤，却能安然无恙从我手下逃脱的，这几年里你是头一个。”姜晓刻意走在我跟叶晨的中间，靠近我说话。他穿着一件深色的薄羽绒，下边一条墨绿的冲锋裤，外加一双登山靴，比我高出大概半个头，语气强硬又严肃，果然是有几分教官的意思。

　　“这么说，我得对你感恩戴德的？”虽然我身手不济，但是嘴上决不能吃亏，

　　“哼，感恩戴德倒是不必了，以后离我们家叶晨远点。”姜晓轻蔑地瞟了我一眼。

　　“切……还你们家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呢？”我正要据理力争，叶晨见此赶紧绕到我这边，扯住我的胳膊说：

　　“你们无不无聊啊，我好饿，刚刚没吃饱，先去吃点东西行么？”

　　在姜晓的要求之下，我们就近找了一家苏州人开的羊肉罐子，一进门热气伴着肉香扑鼻，我顿时觉着伤口好些了，叶晨我怕带伤的样子引起人注意，就向老板娘要了里间的包厢。

　　“欧巴，你怎么会来上海的？”没等坐下，叶晨就迫不及待地问，

　　“我还没问你呢，你怎么到上海来了呢？而且身边还带着这么个不中用的小子？”姜晓说。

　　“我打算在上海找工作了，他是肖海，现在我住他家。”叶晨爽快地说，

　　“什么！？你跟他住一起了！？你知道他是什么人么？“姜晓一听此话，立刻翻脸。

　　“我是什么人，要你管嘛，你什么意思啊！？”我愤然插嘴，哪有当人家面这么说的，这不是欠揍么？

　　“是叶晨的事情，我就要管！怎么了，你不服啊，就你这身手，我分分钟踢成渣子！”姜晓几乎都要站起来了。

　　“有完没完？都闭嘴！”叶晨坐在我们中间，摊着手作出无奈的样子。

　　“行，我不说了。”我把身子侧了侧，不去看姜晓的脸，姜晓见叶晨不高兴了，立刻转变了语气，

　　“来上海多久了，习惯么，我觉得这里好冷呢！”

　　“别扯远了，你在北京待得好好的，怎么突然来上海了？”叶晨一脸认真地问，姜晓似乎有些尴尬，假装咳嗽了半天也没说话。

　　“跟我你有什么好隐瞒的。”叶晨又说，听到此处，我也起了兴致，于是转过脸来盯着姜晓看，一副等待下文的表情。

　　“前段时间，下手重了些，打伤了一个人……北京就待不下去了。”姜晓地说，

　　“你们老板不是挺有背景的么，对方什么来头啊？”叶晨不解地问。

　　“不是吧，前不久把我国知名歌唱家徐大江的儿子打伤的人，不会就是你吧！？”我这句话本来是开玩笑说的，没想到姜晓的面色却变得有些不自在起来。

　　“真的啊，真的是你干的？你这下手也太黑了，人也就罢了，那辆车可是保时捷918啊，京城一共才几辆，你们给砸了个稀烂，真有本事你们！”这事情我也是听回思桐说的，老回是我在北京的生死之交，此人早些年投身工业产品开发，谈判风格极为凶悍，人送外号“凯撒大帝”，简称凯撒。

　　“那你现在还好吧，对方没再找事吧？”叶晨关切地问，看得出叶晨是真在乎姜晓安危，这让我挺不好意思的，这事儿放在没头没脸的人身上，可是关系到身家性命的大事，我方才的语气也太浮夸了些，于是补救性地说了一句：

　　“其实姓徐的那小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恶名外在，你这也算是为民除害了。”姜晓没有理睬我的话，继续说到：

　　“这事情本来不小，好在老板有情有义，他说北京的事情他解决，让我到上海先避避风头，我现在跟着他兄弟干，就在附近的裕鑫城。”

　　“裕鑫城？那是什么地方？”叶晨疑惑不解，我听见这个名号，不禁嗤鼻一笑：

　　“乃此处第一风花雪月之地，一/夜/行/欢，可/销/千金焉。”这么一说，叶晨也听懂了大半。

　　“你看，我就说他不是好人吧，正经人怎么能懂这些！”姜晓瞅准机会，就将我一军，看来斗嘴方面也是一把好手。

　　“就你最正经，不然怎么还在里面看场子呢！”我怎么可能退让。

　　“哎……估计那里边也挺乱的，你自己得多小心。”叶晨视我们言斗为无物，这时老板娘送吃的进来了，我们蒙头吃了一会儿，食毕，姜晓想让叶晨去他住的地方，叶晨却说我身上有伤，还是先陪我回家，他家就改天再去了，说得我一阵心暖。

　　这夜我昏昏睡过去，转天早上几乎是被疼醒的，我挣扎地坐起来，回想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竟然感觉像做了一场梦，其中最不真实的部分当然是关于我师兄八条街的，其实丢货的事情刚发生的时候，我不是没有怀疑过有人动了手脚，但这个人，在公司里与我关系最为亲密，私底下又是同门师兄弟，我的第一反应就是把他排除在外了，如果昨晚那两个人说的是真的……那么一切就说得通了，疼痛感迫使我停下思考，我翻身下床，从抽屉里找出以前户外的那些装备包，翻出一罐云南白药喷雾剂，又从柜子里拉出穿衣镜来，脱下T恤检查自己身上的伤口。镜子里的自己比从前消瘦很多，胸前有几条看起来有些狰狞的瘀伤，怪不得姜晓说我很弱，长时间缺乏有效运动让我看起来果然是颓废了不少。

　　“哇，肖海，你背后是什么啊？”我听到叶晨夸张的感叹声，他一定是看到了我背后硕大的六臂大黑天纹身。

　　“你不是□□吧！”叶晨又说，六臂大黑天虽然狰狞可怖，却是除灾生利的，于是对他说：

　　“当然不是了，你可以把它当做吉祥物看待。”

　　“纹的时候一定很疼吧……”叶晨的手指落在我背上轻轻滑动，感觉凉凉的很舒服。这个纹身前后差不多花了半年的时间，出自一个非常资深的日籍纹身师之手，快要完成的时候他提醒我千万要保持身材，否则会毁了他的作品，那时候的我还是个彻头彻尾的痛感爱好者，于是就回答叶晨说：

　　“不疼，那时我也感觉不到疼……”

　　有很长一段时间，我总是会梦到盖迪，伴随着浓郁的、腐烂杏子味道的藏香，我想叫他的名字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有时候，他会从白色的烟雾中转过来，露出一张支离破碎的面孔……

　　“肖海，你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这么阴阳怪气的！”叶晨打断我的思绪，可我一想起以前的事情，心情就不自觉地低落起来。

　　“10点了，快起床吧，今天周末，想去哪里？”我故意岔开话题，正说着就听到一阵极为暴躁的敲门声传来，叶晨相当灵敏的从床上窜起来，我也顾不得穿衣服，随手抓起一个长柄伞，跟着他潜在门边。只安静了一小会儿，粗暴的敲门声又起，并且似乎没有停下的意思。

　　“谁啊，一大早还让不让人睡了！”叶晨这一吼威力非凡，敲门声一下子就弱了下来，伴随着一个人说话：

　　“开门，我是姜晓。”

　　我抬头看了看钟，算上地铁换乘的时间，这个点能到我家门口，估计这厮六点半就起床了。
　　“欧巴，你怎么过来了？”叶晨依然是一副兴致高昂的样子。

　　“我来看看你住的地方，不欢迎？”姜晓说后半句的时候，打量了我一番，我没穿上衣，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就把雨伞撇在地上，边往卧室走，边说：

　　“怎么会，欢迎得不得了呢！”

　　“你们在干嘛呢，怎么这么久不开门。”姜晓问，

　　“我们还以为是债主上门了呢！”叶晨直接回答他，姜晓踱着步子在我狭小的客厅了转了三圈，又说：

　　“呵，这里还挺有艺术氛围的。”我在里面听到这句，刚想抬杠，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今天实在没有心情斗嘴了（阿娟，我错了，你看我不斗嘴了），就套了件衣服走出来，丢了一瓶水给他。

　　“房间小，您多担待，随便坐。”姜晓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不时往卧室看几眼，

　　“我还以为玩这些东西的，都是一帮老头子呢！”

　　“干这行的，经验固然重要，但是最关键的还是得有体力。”我边说也边坐下，从桌上的烟盒里掏出一支递给他，见他没接，我又塞了回去。

　　“你们靠得不是眼力么，跟体力有什么关系？”姜晓又问，

　　“眼力只是一方面，但是大多数时候都是在斗智斗勇，有时候还得翻山越岭的。”我正心绪烦乱，谈话一直找不到重点。

　　“对了，肖海，我听你同事喊你师兄八条街，有什么缘故么？”叶晨含着一瓶爽歪歪问。

　　“八条街是他的外号，他的专业是在台湾念的，也算是个学院派，拜师的时候，陈教授怕他只会纸上谈兵，就要考他……”我见叶晨一脸期待，就转了转话头：

　　“你什么时候对他这么感兴趣了？”

　　“你先告诉我，是怎么考的？”叶晨一口气吸干罐子里的果奶问。

　　“就是让他在古玩市场，找到从战国时期一直到近代的古玉雕件，中间的年代可以有间断，因为古玩市场的东西不一定全，但是年代顺序必须是对的，数量不得少于十块，而且必须全部是真品，一天为限。”于是我只得接着说下去。

　　“这很难么？”叶晨又问，一边的姜晓也听得津津有味。

　　“如果放在拍卖市场上，当然不难，拍卖图录上表明了物件的时代，你只要根据图片对照一下，判断是不是符合年代特征即可下手；但是古玩市场真假混杂，赝品、臆造品随处可见，想要去伪存真，就必须对各个年代的玉雕工艺、用材、特征非常熟悉才行，师兄当时跑遍了整整八条古玩街，终于找到了所有他想要的东西，顺利通过考试，于是就得了这个’八条街’的外号。”这段往事说起来，我还是有些小激动的，我记得陈教授这样品论师兄：

　　“此人个性执着，有股子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冲劲儿，底子扎实，又敢于下手，很难得。”想到这里我不禁皱起了眉头。

　　“你在想什么呀！”叶晨伸手弹了一下我的太阳穴，好疼！

　　“没……没什么，我就是走神了。”我故作镇定，其实心里一团乱麻。

　　“对了，你突然问他的事情干嘛？”

　　“他？你师兄给我介绍了一家公司，他们专门为《M》杂志供稿的！他说跟公司老总很熟，是真的么？”叶晨兴奋地说，姜晓则一脸迷惑的表情，《M》是一份女性向杂志，每期都有大篇幅的美少年写真大片，风格比较独树一帜，供稿公司的老板好像叫什么柚子姐！但是，柚子姐这个人以前是个出了名的掮（qian）客，说白了就是帮外/围拉皮条的。

　　“绝不不行，你不许去！”我愤然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