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长安》林又村

3、老夫人请他不请我？

　　对于十里庄要不要太监干活这个问题，十里老板对长安表示：如果他是就最好不过了。

　　从那天以后，长安就留在了一个叫十里的姑娘旁边，成了这世上最傲娇凶狠的忠犬一只。其实也不能这样说，毕竟长安自诩高贵无比，怎样都不承认自己在十里跟前摇尾巴这一事实。

　　不过这长安进了十里庄之后，生意居然好了不少。十里刚开始还担心长安给自己惹事，这几天一大把一大把银子接下来后，只心里想道：“本姑娘冒风险把你收留，还好你懂得回报，我也不算全然吃亏！”之后乐呵呵地开了妆匣的小锁，将换好的银票平铺着放进去，还用了些金饰压好。

　　十里到了外堂，就看到长安陪着李家夫人看今冬的昵绒料子。如果她没记错，李夫人今年过五十大寿呢，想来是在找合适宴客的衣裳。思及此，她想去说几句好话，祝老人家福寿齐全，一看长安，七尺男儿稍微弯着腰给老夫人做着参选。他手上拿着的是今年在江南采购的一批古香缎，雪枝软面上用翠色夹银线静绣着梅花，精致和高贵都不缺，只是这白色——对老人家可是大忌。

　　李老夫人办寿宴呢，让她穿成白的和奔丧一样不得气死？

　　十里急着去阻止长安，可还没开口只听李夫人问长安：“这样真的好看？可别为了我的喜好闹出了笑话。”老人家一手摩挲着案上的古香缎，面上露出孩童般腼腆的神情。长安立在一旁，半晌回道：“夫人自己喜欢的才是好的，好不好看合不合适都在其次。”

　　李夫人听了话怔了怔。

　　十里故作关切地过来：“夫人，怎么了？”

　　李夫人笑了笑，只说：“十里丫头，你这新伙计不错。”说罢，便和十里约好过几天来取十匹这种绣样的古香缎。十里简直目瞪口呆，老夫人要这么多是要办一场怎样的寿宴啊！

　　十里带着长安去门口送老夫人上车。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长安。”

　　李老夫人欣然一笑：“长安，长治久安。这名字听起来俗，却是普天之愿。这么好的名字，倒是来我府上给老太太我祝个寿吧。”

　　十里回过头，今日的长安换上了寻常少年的装束。灰色的短衫绑紧腰，比寻常人做伙计更干净利落，眼睛和眉毛都溢满了朝气，原本白的过分的面庞，现在看起来也如秋露般沁人。

　　“我也觉得今日这一身比昨日更好看。”

　　长安撇下这一句话，施施然进了内间。
　　十里愣了愣，怎么叫作“他也觉得”，还有谁觉得吗？顿时想起自己刚盯了人家有一会，可那是在想他用什么办法让老夫人买了那料子啊，他的自恋还真是防不胜防。

　　十里闷闷跺脚，进屋折腾去了。

　　等到了晚上，李夫人就差人给长安和十里下了帖子，让他们届时到李府做客。长安正好在外堂挑料子，于是拿了帖子去十里房间。

　　出于好奇，长安慢步踱到窗边，冷眼往里看。没看到凶狠狠如昔的老板娘，只听到一个小姑娘的声音从床那边传过来。

　　“庄十里呀，你想想，你八岁那年去隔壁胭脂铺偷账本，被人家当场抓住，你都能苦求她教你做账；再想想十一岁去问对面卖毛笔的老板什么颜色衣裳穿的好看，最后人家耍得你花里胡哨的料子都没人买；还有去年，求人家给你的货少点价都可以求到别人的姨娘跟前去！你想想，你还有什么好怕的？”说完又有一段时间寂静，又听见：“再说了，我十里是在商言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大不了开个价让他教我！”又是一片寂静。

　　长安听到这些，撇过头，展开了个大大的笑容，往那边走了过去。

　　“啊啊啊，庄十里，你现在都比不过人家了。这么多年总不见李夫人请自己一回，现在还专门请那个乞儿。诶，不会李夫人一大把年纪还吃这小白脸的一套吧？”十里坐在床上掐着手指天马行空。

　　“十里，你这话过分了。”长安推了门径直走了过来，只一眼瞅了瞅惊吓过度的姑娘说道：“别叫。”

　　她怔了怔，点点头。

　　“以后不能这样说老夫人。你看，老夫人这么好，刚还拿了帖子过来。”长安背对着十里说道。

　　十里一听，老夫人真把这小白脸奉为座上宾了。若是自己能以十里庄老板的身份给老夫人拜寿，到那时这渝城权贵世家多少就知道十里庄的存在了，赚的肯定能翻好几番了。

　　“长安，那有给我的吗？”十里作势要下床，急忙问道。

　　长安听着背后的动静，又想到刚在门外听的话，忍不住的笑，捏了捏袖内的请柬。

　　“送来的有两份，但有一份没写名，另一份来人说是给我的。所以我也不知道有没有你的。”长安露出一副很为难的样子。

　　十里一想，大概明白了老夫人这是许长安再带一个人过去。于是她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拍拍长安的肩膀：“长安，嗯，来回头。”

　　长安一脸好玩，看她想做什么。回过头换上了疑惑的样子，只见十里衣衫如常，弯着头问他：“你说，我对你是不是有恩？”

　　“是。”

　　“那你知道对待恩人应该怎么样吗？”

　　长安茫然四顾，不知所以。一旁十里却全然不理，笑着说道：“对，没错。一定要帮助恩人完成恩人想做的事。”

　　看着十里星星般的眼睛闪着渴望的光芒，长安觉得自己今天又看到了这位女老板厚脸皮的一面，也算是玩够了。他缓了口气，含笑说道：“你说这样啊，我明白了，我刚拿到就让他们写了你的名字呢，而且给你带过来了。”

　　十里拿了请柬，满意地看着上面的名字，笑得面庞如满月，口里还夸着长安真懂事。

　　过了一会，长安极无语地等到十里老板娘停下“呵呵呵”的笑声，冷冷地说他要回去了。十里撇撇嘴，你这个小伙计，我是你老板呢！不过现在还不是“重振威严”的时候，十里暗下笑了笑，又腆着脸将长安留下。

　　“长安，你说说你今天是怎么让李老夫人买了那么多古香缎？”十里转来转去装作好奇问道。

　　长安心道果然是要问这个，他答道：“我听说李夫人做姑娘时是渝城小有名气的佳人，如今嫁了人，脚下李府细算起来也有七八个蕙质兰心的孙女辈。”

　　十里听他说着说着停住了，便问：“那又怎样？”

　　长安迎面看向夜空，白白的月光镀上青窗。十里看着他自顾自地说道：“那我可以认识很多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