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长安和池鲤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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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二爷今日着一身深青，半柏叶纹做了暗层绣在领际，这样写意却藏得如此紧，才是真正大家的作风。不比一些当时得了时运的“暴发户”，品味令人难以恭维。只看卫二爷，可见卫公府虽是武将得爵，可子辈却愈发风雅起来。卫柏这身形样貌，不走谦谦君子路线，也让人不觉气质有失。
十里取了自己晒的荷尖煮茶，一旁和卫柏说话。
“卫二爷怎么今儿个来得这么早？”
“今天正好有人约了事，顺路就让人那几匹池鲤锦带回去。”
十里心头微诧，哪有这么顺路的？随时打发人来拿就是了。
“当然，我是自愿亲自来一趟，不然就看不到十里了……”卫二爷佯作认真地观察着十里煮茶的手艺，面上更无戏谑，再添上这一句话，让十里只觉得好似在茶壶里被煮的是她自己呢。
还好这位卫家二公子爱在嘴上贪便宜的脾性在渝城也有听闻。
“茶煮好了吗？”卫柏噙笑。
十里正准备奉上，却见刚才退下的小伙计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冒了出来，挤到十里身前直端了茶盏，搁到了卫柏面前。那一搁，都搁出了声响。
“这还是我第一次喝到这么‘重’的茶。”卫二爷打趣道。
小乞丐撇撇嘴，没看出我在赶你吗？
十里站在一旁，也不知道自己心里在想什么，就由着小伙计去欺负她的老主顾。诶，也没有半点生气。等她回过神来，卫柏已经从座上起身，接了小伙计推到他身上的锦缎，接着几个下人进呢来，齐齐地随着卫柏离去了。
十里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这乞儿简直可恶！
于是才日上正午，对门的书画铺子生意好的不得了，可对面的十里庄却门户紧闭。这让想逛逛新料子的客人都止了步，不过大白天的关门也让人匪夷所思，就连往日和十里庄争客人的铺子掌柜也频频张望。
他们怎么知道，这里面正上演着堂审犯人的戏码。
十里搬了矮矮的凳子让小乞儿坐好，自己则选了一把圈椅坐下，踌躇一会又觉得坐着没气势，直接站了起来。
“小乞丐，今天是我们第一次结识，不管你为何来，但我问你，你不许骗我。”
“那我可以不回答。”他坐着小凳子，腿都伸不直，很不高兴。
“好。那我问了，你叫什么名字？”她也料到了，有些问题肯定是问不出来的。
“长安。”
“长安？”十里心想肯定是个假名。
“你是什么人？”
“乞丐。老乞丐死了，我就过不下去了。”
“撒谎！你这番模样，健健康康，也不像挨饥受饿的人！”十里怒斥道。
“谁告诉你乞丐就挨饥受饿了？我就是顿顿都要得到剩饭。再说，我穷困流浪，怎么就非要长得丑么？”他说的轻松，还伸直了腿，做个休息。
“那你从小就是乞丐？”
“嗯。”
“一个乞丐竟然也能从那么多丝绸锦缎中挑出值千金的池鲤锦！要知道，池鲤锦因只在阳光下才如池中锦鲤潋滟动人得名，寻常富人都未必分辨得出。”
她刚刚看到他把池鲤锦给了卫二爷的时候，心里也是一惊，以至无心顾及卫柏。原来只当他是养尊处优的小公子，可看他的见识和脾性，只怕来头太大了。
“池鲤锦吗？我原来也有。一户人家的夫人给我的，只是她非要抱我，我就逃了。”
“你！”
十里简直忍无可忍，这小白脸还真是好无耻。
“早知这么贵重，想来抱一下也是划算的。”
十里之前也见过出言不逊的，也见过卫柏那般爱在嘴上贪便宜的，但能说着这么无耻的话还如闲聊般的，也就这个小白脸了。
“长安。”她低着头沉思叫出这名字。
“做什么？”他也知审判结束了，已经起了身，放好凳子。
“你既然非要留下来，别人也以为你是十里庄的伙计，那我让你留下来。可我提醒你，不管你什么身份，别妄想在十里庄弄出什么，我也不爱掺和你的事。”
长安听到她的话，转过身来定定地看向她，若有所思的样子。
“十里，你怎么这么怕事？”
这是长安第一次叫她的名字，一字一顿的“十里”，如同触冰裂帛。
等到很多年之后，十里差不多都不记得他说的话了，但却对从他口里出来的迟缓缓一声“十里”爱若珍宝。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她怕事。
她一开始不怕脏兮兮的小乞丐，不怕长得好看的小白脸，也不怕与权贵调笑。却怕事。
可笑她玲珑心，善良人，却胆子这么小，只想护住这小小日子。
十里遭此一问，却不回答，只挑起眉作姿态：“十里也是你能叫的？”
“你不让我叫你，那你就把我赶出去吧。反正我也得罪了你的卫二爷。听说卫公府的人能抵亲兵呢，我做乞丐也做到头了。”
长安其实挺直身躯，已看得出他日后的身量了。说不定以后能比卫柏长得更高，在渝城这巴掌大的皇城根下，到那时十里庄肯定也藏不下他这块璞玉。十里打量着他离开的背影，心里也不忍心，卫柏总是有些手段的，而且今日他肯定被注意到了。
罢了罢了，能留一时就留一时，以后再随他去死。
十里把长安喊住，说要带他去看他住的地方，仿佛刚才的事都没有发生过。长安心头窃喜，反正先留下来就好，果然还是心善的人好拿捏。诶，她回头了？
十里打量一下他，严肃地说道：“以后穿做事跑腿的衣裳，少些麻烦。”
这衣裳也不是他自己挑的啊。长安低着头不作声。
等十里领他到了耳房，长安诧到：“这是柴房隔壁？”
十里的说法是，这里离厨房柴房都近，方便照看。而且正好离她自己的房间远着呢，长安翻起眼瞅了瞅她，算了，忍了。
“喂，你是乞丐……乞丐还嫌房间不好……”
“乞丐未必就过惯了穷日子，比如我，我就一直惦记着这世上的锦衣玉食。”
十里推开房门，暗道：“你真是让我重新认识了乞丐。”
耳房虽小，但好在向阳通风，放这么久也还干净，和柴房是一墙之隔，但全然不同。而且后来一次偶然事件，让长安开始对这耳房感激无比。
长安一步踏进耳房，回头委屈无比地用眼示意着十里——这门筑的未免太矮了。
“你不是会弯腰么？弯着腰更会伺候人。”十里训训他。
“那你家收太监当伙计吗？”
长安一个转身坐到椅子上，嘴角噙笑问道。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长安和池鲤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