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君》西郊左丘

3、戏子

　　先生自此在肖府住下了。
　　旦非男角，男旦本就可遇而不可求，训练艰苦。光兰花指便有五十多种，狂论其它？这其中苦楚非常人所能体味。
　　向来都是那些长得好，骨子软，嗓子又上乘的，从小在科班练腰功腿功唱功。然即便是如此，最后能成一家之言的也屈指可数。
　　君生已至束发之年，且幼年时又从未练过，筋骨早已硬朗。而今要他练出个比女子还软媚许多的身段仪态来，无异于换皮拆骨。
　　扭伤脱臼成了家常便饭。君生身上，往往旧的瘀伤还没下去，又添了一层新的紫青在上头；这处的肿胀还未消，那处又红肿的动弹不得，擦破皮，化了脓也只得忍着继续练。体无完肤。
　　他这个样子久了，肖黔墨看到总不自觉察的皱眉。
　　更残酷残忍的场面他不是没有见过，即便是血流成河之时，他的眉头可曾有过一丝皱痕？何得以如此便受不住。
　　此中不忍，可叹其不自知。

　　开过年第一日的清晨，肖黔墨随处走走，恰遇师徒二人。先生正在赏梅，君生仍旧在练功。
　　“公子。”倒是一边的先生瞧见了他，起身行礼。
　　肖黔墨回了礼，两人寒暄一阵，肖黔墨问：“一年时光已过，不知君生练得如何了？”
　　只见先生摇了摇头，：“依他的情况，没有个五六年怕是练不下来。”
　　“太久。”肖黔墨看着君生，他双腿盘起，身子叫人扳着往后转，寒风吹着他单薄的衣物呼呼作响。
　　肖黔墨摇头道：“三年。”
　　“三年太短，怕是……”
　　“至多三年，”肖黔墨直接道：“你得让他练成。”
　　先生沉默良久，才叹息道：“敢问公子要的是什么样的人？”
　　“绝世无双。”他道。
　　此刻君生的脸色难看的紧，额角渗出豆大的汗水来，却紧抿着唇没有一个字。肖黔墨在一旁看着，自觉心底有些烦闷。
　　先生望着君生道：“此乃‘卧鱼儿’，需将双腿盘起，腰身完全反转，呈鲤鱼状。”
　　“君生筋骨早已硬朗，而今要练成此等柔若无骨的模样……公子，君生是人，没有时间成不了。”
　　肖黔墨盯着君生，皱眉不语。
　　良久，他低沉道：“那就用药。”

　　星光惨淡的一夜。
　　肖府后院的一间屋子里不断传出痛苦的低嚎和低低的啜泣声。
　　肖黔墨静静伫立在门外，听着里面的人痛苦啜泣，以及东西碰撞发出的巨大声响。
　　似是过了很久，天空都渐渐明亮，东方泛出了鱼肚白，屋内终于没了动静。他缓缓推开了门，“吱嘎”一声，血腥味扑面而来，他怔了一下，才跨步进去。
　　屋里的光线依旧昏暗，却仍能看出地上，墙上还有桌沿的大片暗红。仅有的陈设已七零八落，狼藉一片。君生蜷缩在角落，浑身湿透，血水混着汗水不断淌下。
　　肖黔墨一步一步朝他走去，蹲下身，取出他嘴里塞着的布，小心探了探呼吸。
　　“隐卫，”他将他轻轻抱入怀中，声音疲惫沙哑，“备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