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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五章·真名实姓何足道,喜极乐断未必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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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名实姓何足道,喜极乐断未必苦
时值春夏交接之际,花繁叶茂,遍地成荫。向之奇一路上尽拣僻路而行,只为躲避那些不必要的麻烦。不知不觉,已跨入辽东一带的古林之中。
“传言辽东一带,古林嵯峨,此话当真。”向之奇行走在参天古木间,不禁心中感慨。
四周都是几人方能环抱的参天大树,走到深处,竟然如同入夜,已然分不清时辰和方位。
正当他要另寻他法寻找出路的时候,不远处传来呼喝声。
在此深山老林,怎么会有厮斗之声?
向之奇矮下身来,摸索着树干一路循声而行。
不多时,呼喝之声此起彼伏,显然离这些人是不远了。
向之奇伏在树边,只感觉头顶扑扑簌簌掉下些落叶来。以他听声辨位的能力,竟然也并未听出树上有人,向之奇心里已经对此人轻功颇为叹服。
“黑无常,你给我出来!”这一声娇喝,正如小珠堕玉盘,在空空旷旷的黑森林中不断回响。
难怪头顶这人轻功这样了得!原来是和白大哥并称“双煞”的黑无常!
向之奇老练稳重,自然不会现在现身。他只想一探究竟:这凌霄城里的高手,却和一名女子在这交手,是何缘故?
黑无常发出一阵阵阴恻恻的怪笑,道:“嘿嘿嘿,你道你打得过我?骑着豹子追得这样快,也不看看你的帮手跟上没有?”
那女子突然一下没了动静,想必是被一言点醒,不敢再发声暴露位置。
“嗷!”听得一声豹嚎,远远去了。
向之奇正想着,这黑无常的轻功,在这密林之中,未必追不上驮着人的豹子。
只听一声惊呼,是那少女的声音!
不可能!豹子前速极快,怎么可能在这短时间内被擒!
细听那声音却正在不远处。
“哈哈哈,你这小妞,鬼机灵真不少,还想调虎离山,不知道本大爷人称‘鹰眼’么?你瞧瞧你瞧瞧,这么黑暗的地方,我还能瞧见你撅起来的嘴”
原来,那豹子倒是走了,这少女却还在原地。
若不是有这夜能视物的异能,这未必不是条妙计!
向之奇越听越觉得黑无常确非正常,欺负女流,岂能是大丈夫的作为。心里打定主意,不管如何,要把这女子先救出来。
正面硬战,向之奇自问罕有敌手,但是如今敌快我缓,一旦轻功施展开来,在这黑林之中,必定追不上这位“鹰眼”了。
正在发愁,突然下起大雨。这六月天,果然是孩子脸,说变就变。
这雨倒是给向之奇帮了大忙。
向之奇的轻功虽然不错,但强于长力稳健,不善轻盈灵巧,瓢泼的大雨恰好掩盖了向之奇的脚步声,使得他有力可为。
现在想在黑无常手底下救出这女子,如同鹰鹞要在毒蛇的嘴里夺下猎物,务求一击必中,否则敌人逃之夭夭,再难得手。
向之奇仗着雨声,大踏步往林子中间走去,同时气提膻中,使得脚步声不那么明显。
听得黑无常还在那里没躁没皮地说话,已是走得近了。
向之奇听声辨位,五指成爪,一爪抓向目标。
如此漆黑所在,怎么知道自己这一击是打向了谁呢?
其实这看似普通的一招,却大有学问。向之奇所在云南,缅甸时有来交流武学的高手。当年缅甸武僧威杜拉与向之奇切磋,用的就是这一招“缠手”。
绵延不绝,后来居上就是这门武功的奥义。
武功高强的,遇上这一手会画手解掉,从而引出“缠手”中更为凌厉的后招。要是黑无常换做一个不会武功的强盗,向之奇投鼠忌器,怕伤了人质,是不敢用这一招的。
黑无常没让向之奇失望,腾腾起身头下脚上,用脚挡开了这一抓。
这么一来,黑暗之中,也暴露了自己。
向之奇不敢怠慢,紧跟着单膝向前,一招“膝撞”,欺负的就是黑无常还没能起身头脚调换。
这一式本是更后边的招数,但是向之奇武学异秉全在临场应变,他想用这一招迫得黑无常腾起双手来招架,一来黑无常头还在下,尽管接得了这一招,势必是要摔个狗啃泥巴,十分狼狈,二来让黑无常忙于自保,人质也就能落自己手中。
不料黑无常并不想吃这湿哒哒的泥巴,他猛吐一口真气,神阙紧缩,整个腹部与背部贴在一起,险险躲过这势大力沉的一击。
向之奇也吃了一惊,更不敢慢了功夫,膝盖还未回收,双手合十往下劈了下去。
这一招“断子绝孙”,可是缅甸僧人不曾用过的了!
“好毒!”
黑无常这下别无他法,只能双手一曲,脸蘸了烂泥巴也顾不上,双手再一弹,一下腾出几丈,十分狼狈。
向之奇低下身去,想要询问女子是否受伤,却被猛地一把抱住,雨水混含着泪水,流在她的脸上和向之奇的脖颈间。
向之奇戎马武夫,第一次被这样温香软玉地抱着,心纵然是一块铁石,亦被这少女的泪水所融化。
向之奇只是这么让她抱着,自己却被点了穴一样,一动也不敢动。
少女只是呜呜呜地哭,再坚强的女子,一旦遇见更坚强的臂膀,也会变得比水还柔吧。
黑无常就着雨水把脸上的泥巴洗了个囫囵,这才开口道:“你是什么来路?怎么会缅甸僧的功夫?”
向之奇更不答话,只是静静地任天地的雨水和少女的泪水在自己身上交肆。多年来他所守护的一方土地已经化为焦土,从此无根无蒂,也不知自己留在世上到底还能有什么意义。此刻,他却被强烈地需要着,他能感受到自己胸中那团火并未熄灭,一场大雨,反而使他看清了路途,明白了自己。
向之奇正欲发话,猛地感觉一只手掰住自己的肩头。
不好!黑无常偷袭过来了!
向之奇心里一紧,可是此刻怀里护着人,却无法回身。
“刺啦!”
向之奇左边肩头已被连衣扯去一块皮。
“你姥姥的!”反倒是黑无常大叫一声,一个飘逸利落的后翻,竟一落落在树枝上。转而借力一弹,直射密林之上,抖开黑色的披风,似化作巨大的黑鸦,瞬间远遁不见。
向之奇闻到一股焦味,只觉得背上火辣辣的疼。
“这黑无常手段古怪得很,皮肤像是烧焦了一般,他这一击已经奏效,怎么反倒跑了?”
心里正犯着疑问,低头竟看到一双美目凝眸望着自己,这一对明亮清澈的眼睛,有着被泪水和雨水清洗过的痕迹。这里明明已经黑暗得不能视物,唯独这对眼睛,幽幽泛着泪光,照亮她的面庞。
天清地浊莫如雨,但即使是甘露,又怎么能比得上眼前少女的清泪?
世人的误解和背上的伤,算得上什么呢?
他们就这样凝固在雨中,话也怕多说了一句。
“青青禾草,茕茕白兔。莫名之谷,不知火武”
向之奇双眼勉力撑开,视线虽然模糊,耳边却已听见童谣之声,悦耳清明,恍如隔世。
手一微动,就发觉身旁有人。
是个女子。
她双手垫在床沿,头埋在臂弯之间,乌黑柔顺的秀发遮住了她的容颜。一阵夏日的凉风吹来,透过些许的发梢之间,能看见她微微鼾动的鼻翼,像是刚刚破茧的蝴蝶正在煽动着蓬勃生命力的翅膀 。
她似乎觉察到,有一双锐利的眼睛正在盯着自己,于是她缓缓睁开了眼睛。
是的,向之奇一眼就看出来,她就是那天晚上扑在自己怀里的人。因为世上没有第二个人的眼睛能把他牢牢俘获,也没有第二个人,能这样迎着自己的目光。
气氛陷入沉默,却并不尴尬。
过了许久,少女噗嗤一下笑了出来,向之奇不知道她笑什么,但是她的笑感染了他,他也笑了起来。
少女咯咯咯地笑,向之奇则是哈哈哈地笑。向之奇不知道她有没有笑得这么开心过,反正自己从来没有笑得这么开心。
笑声此起彼伏,声震屋瓦。
“眉儿!女儿家不像话,这是要吵醒恩公么!”话音刚落,进来的是一个老者,头发花白了一半,背上背着箭篓,手里一手提只野兔,一手握着弓。
向之奇止住了笑,在床上微微欠身打个拱,说道:“老丈有礼。”
老人一见向之奇醒了,大喜过望,手里的东西全都丢在地上,双手合十虔诚祷告了一番,这才说话:“恩公吉人自有天相!大巫祝说你中了辽东枭毒,命不久矣,想不到挨了三日,居然”话没说完,两行老泪先下来了。
向之奇见他说得情深意切,确是发自肺腑的激动高兴,顿时觉得亲近了几分。
余光再看向老人身旁的少女,早已背过身去抹泪。
新打回来的野兔,配以少女的烹饪手艺,让这个不以饮食为意的粗莽汉子也不禁食指大动。
在这顿饭的时间里,老汉跟向之奇道明了整件事的始末。
老汉口中的“眉儿”名叫莫眉,她与莫老汉是爷孙女。这莫名谷,正是在辽东黑森林中的一隅。难得这里水草丰茂,林木茂盛,不像黑森林的其它地方,满是腐殖沼泽。莫氏一族在此繁衍生息,过着刀耕火种的原始生活。
就在半个月前,莫名谷来了一个迷路的道人,于是莫家人好心收留款待。哪知道这人不安好心,几次试图偷偷潜入莫家禁地祝融炎洞。后来被莫家人发现,这人恩将仇报,重伤了炎洞守卫,莫氏一族派人马追踪这个人,于是才有了几天前向之奇所遭遇的事。
“想不到黑无常卑鄙下流,和白大哥不可相提并论。”
“那黑无常来去无踪,轻功端的了得。要不是大巫祝识破,估计这禁地早被玷污。”
向之奇知道,凡是各地都各有民俗,莫名谷禁地“祝融炎洞”,想必是莫氏崇尚火神祝融设立的祭祀之地,这是人家内部的事情,便也不便多问。
倒是莫眉心机灵巧,说道:“‘莫名之谷,不知火武。’这是我们祖上的祖训,告诫我们在这谷里,不要去探求祝融大神神力的秘密,否则会遭无妄之灾。是以具体炎洞里有什么,那个黑无常又想些什么,我们也全不清楚,自然也没法告诉你啦。”
向之奇只觉这女子句句说在自己的不解处,字字能讨自己欢心,不禁心怀大畅,抓起一条兔腿,大口吃起来。
这时,倒是老汉叹了一口气。
向之奇察言观色,早觉得莫老汉饭难下咽,眉间更有扫不去的忧色,只是不便开口,怕是冲撞了人家。借这一叹,笑问道:“不知老爷子在这世外桃源,还有何烦恼?”
只这一问,莫老汉竟是涕泗交加,再难止住。
向之奇收敛笑容,意识到事情比自己想象更为严重。
过了一会,老汉才开口:“难为恩公冒这大风险救回我这小孙女,老汉却得把她这条命又给送出去。”
向之奇看了一眼莫眉,倒是她没说什么,手抚着老汉的背,脸上没有表情。
向之奇放下碗筷,正色道:“有我”他突然想起自己身份特殊,报上真名恐怕反倒连累莫家,急中生智,接道“有我莫生在的一天,莫说莫姑娘这一条命,哪些人想要莫家一根头发,我就要他留下人头。”
“宅相之奇,良在此甥。”向之奇把自己的姓换成了莫,名则取了典故的下半句。
“原来恩公也姓莫,这名取得却也够胆大了。只是这一劫,小女真是莫得生机了。”
向之奇此时豪气陡生,哈哈大笑,道:“除了阎王老子,咱们倒还不用怕谁来!”
莫眉心中一激,怔怔看着向之奇。
这个男子,长得并不俊俏,粗眉大眼,硬桥硬马。只是为什么他静的时候,就是一座山,他动的时候,就是一条河。他说出来的话,总是不由得人不信,他拍拍任何一个人的肩膀,那个人都觉得与有荣焉。
他说除了阎王谁都不怕,而她在他面前,好像连阎王都不怕了。
莫老汉拱手道:“多谢恩公。只是这是我们族内的事,恩公也难管得了。”
“老爷子先且说来听听。”
“再过一个月,就是火武祭典,这是我们莫氏十年才有一次的大典。往年大典,杀猪宰羊,血祭祝融大神。今年却大不一样,祝融大神因为我们心意不诚,大发神威惩戒族人,自上月起,每天都有人中了神蛊自尽,每天一个,既不多杀,也不少杀。大巫祝聆听神意,得知祝融大神要我们以人血祭拜才能免此一劫。最后,村里几位长老和大巫祝决定,要送上处女之血以示诚意。村里的人,早知道消息的,都抓紧把女儿给嫁了,老汉没什么朋友,知道得晚了些。其实倒是有不少人家趁机上门提亲,这小妮子倔强得很,一概回绝了。最后,眉儿就被选为贡品,等着大典那天,送入禁地”
“原来如此。”向之奇明白了缘由,心里反倒没有原先那么担忧。
因为他早已想好,无论怎样,他都不会让莫眉出事。现在虽然是族人要拿莫眉生祭,但是真到万不得已,也只好得罪这所谓的祝融神了!
更何况,这“神蛊”一事,必定大有蹊跷。
向之奇宽慰了老人几句,并不表露自己内心的想法。
向之奇中的奇毒毕竟厉害,身体还没完全康复,前几天只能下床将就走动。只是约莫半个月,这伤却也好了七八分。这半个月,莫眉天天出去采草药,莫老汉则出去打野味,向之奇虽然是因救人而伤,但大丈夫施恩不为回报,这么一来,心里反而带了些愧疚。他身体恢复了一点,就陪着莫眉上山采草药,打野味这种事对于他来说更不在话下。莫眉天性开朗,即使明知自己的性命早晚不保,平时也没有一点的悲情流露。但自从有了向之奇的陪伴之后,她总是流泪,古人云:生又何欢,死又何惧。这个陌生的男人,却让她体会到了生的快乐和对死的恐惧。
向之奇能感受到,她的笑容不是勉强的,但是笑容的真相,却是对天命如此的无奈,以至于连求生的哀嚎也不曾发出。
快乐总是把时光缩短,苦难则会让把苦日拉长。当快乐和苦难都在这半个月里发生,一切时间的长短却已消失,留下的只是醉里的欢笑和未流的泪水。
醉里且贪欢笑,要愁哪得功夫?
大巫祝的出现,打破了在外人看来已是一家三口的平静的生活。
“再过三天,就是大典,莫眉须得上祖宗祠庙,濡香祭拜,斋戒沐浴。”
当大巫祝阴沉地读完谕令,莫老汉几乎已经站立不住,向之奇一旁扶着他,双眼紧盯着大巫祝黑纱下模糊的面容道:“莫老先生老来丧女,白发送黑发,实在非天伦人理说得通。希望大巫祝能照顾下老人家的心情,让莫眉陪伴最后这一点时间,明日再上祖宗祠庙。”
大巫祝没有言语,转过身去,长长叹了口气。
向之奇知他已经应允,示意莫眉扶住爷爷,自己跟着大巫祝走了出去。
出了房门,两人都没说话,径直往前走。
突然,向之奇似乎是脚下一绊,手不经意间往大巫祝遮面的乌纱抓去。
大巫祝轻轻侧身,几乎是飘开,向之奇在地上一撑,并未摔倒。
“天色灰暗,可要多加小心。”大巫祝阴鸷的声音总是像冷风寒冰一样,不带任何温度和热量。
“嗯,巫祝大人提醒得是。”向之奇拍了一下身上的尘土,作了一揖,转身离去。
回到莫家,莫老汉已哭得不能自已,躺在床上呜呜咽咽。莫眉反而在一旁像是哄小孩一样安慰年迈的爷爷。
向之奇蹲下身来,在老汉耳边轻轻道:“老爷子不必担心,我一定会设法救你和眉儿出去的。”
莫老汉坐起身,摸了摸向之奇的头,道:“我知道你的心意,你拖住这一晚,无非是想晚上带我和眉儿跑。但是,我老莫这一辈子,没做过对不起莫氏,对不起祝融神的事,这一次,就让我用我的命,来给这孩子赎命吧。眉儿,别说这段日子,就是生儿来的第一天,我早知道你的心思已经在他身上了。生儿,你以后要好好待她,我知道你一定能好好待她的。”
莫眉此时终于强忍不住,泪水濡湿了被角。向之奇知道,莫老汉为人忠厚老实,要他担上“背叛神祗”这罪名,比要了他的命还令他无法接受。
只是他实在太疼爱小孙女了,天底下,哪个爷爷不疼自家的孙女?所以,即使是在他心中,杀人如麻的祝融神也是没有错的,错的是自己,自己为了一己之私背叛了祝融神。
向之奇心里已在不平:什么神祗,滥杀无辜草菅人命!什么神祗,让这样的好人要生离死别!
向之奇脑中乱成一团,血管似要爆裂开来,这是在以前,他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爷爷!爷爷!”向之奇被莫眉的疾呼惊醒过来,只见莫老汉双眼紧闭,嘴角流下血来。
向之奇起身一探,还隐约有些鼻息。
“还有气!眉儿,族里有没有医术好点的大夫!”
“族里面,医术最好的就是大巫祝!”
向之奇心头一紧,莫眉看出了他的为难,道:“走得了走不了是一回事,爷爷气还在。”
向之奇点了点头,扛起莫老汉,由莫眉带路往大巫祝的住处赶去。
“这已经没救了,是祝融神的神蛊,惩戒了他。”
大巫祝不带任何语调地宣判了死刑。
“就是因为他心里有背叛莫氏,背叛火神的邪念,才会招致杀身之祸的。”
向之奇虽不懂医术,但是凭行军多年的经验,早已看出莫老汉是咬舌自尽,只是要抢救过来,须得医术好的大夫才能救得转来。此刻听得这大巫祝胡说八道,莫老汉也已身亡,多辩无意,拉起莫眉就走。
大巫祝的住所正在禁地后山,大门一开,只见整个莫名谷几乎被火把照成白昼。
向之奇长啸一声,原本闹腾的村民如听号令,竟都安静了下来。
“祝融神之所以发怒,全是因为有个异乡罪人进了谷,这个异乡人,曾经是一方守军统领,他杀了人,丢了城,害了百姓,隐姓埋名逃到这里,给族人带来了厄运和灾难。现在,这个人就站在你们面前,就是我!祝融神要我赎罪,那就赎罪罢!只是莫眉无罪,各位,祝融神英明神武,如果错杀了好人,神是不会停止惩罚的!”
向之奇如果是自己要走,这几百村民不在话下,只是现在牵挂着一个莫眉,却是决计走不了了。
牵挂,是一个人活着的希望,亦是一个人赴死的念想。
“你是谁。”
“向之奇。”
整个莫名谷都窒息了,倒不是他们听到了向之奇和莫眉的低语,而是他们看到,那个美如清月的女子,踮起脚尖,薄薄的嘴唇贴上了异乡人的唇角。
她还是第一次,只是轻轻贴上去,脸已经绯红得滚烫起来。
她又是热烈,又是克制地在向之奇耳边说:“我现在,也是有罪之人了。不管你是谁,叫什么,我都是那个心甘情愿要陪异乡人去死的罪人了。”
“好不要脸!”
“败类!老莫怎么会养了这不要脸的骚货!”
“私通外人!祖训都他妈忘了吗!”
骂得最难听最响的,正是那些提亲被拒绝的族人。
那些口口声声说爱你的人,一旦无法得到,总是恨得比谁都深。
底下骂成一片,像是给他们俩最好的新婚致辞。
天上清月悬空,怎能明白这人世间更为复杂的阴晴圆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