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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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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国很看重宗法伦理,“一妻一夫多侍”是律法规定的婚姻制度,持家中馈内宅的一切事宜都由正夫说了算,正夫的地位在一般情况下等同妻主。
然,夫者福也,自古就有娶夫当娶贤之说。除了皇家圣旨能敕令外,一般所娶正夫都不能降为侍,在没犯七出的情况下也不能随意休弃。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通过姻亲所带来的助力,正夫的母家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的亲家,如果能攀上皇亲贵胄,那么平步青云也不是不可能。所以这正夫都是斟之酌之才会下聘迎娶的。因此对于刘飒的这桩婚事,如果她耍懒不从,刘翊也不会真强逼着她娶。
刘翊下了一步好棋,一子二通,看刘飒是愿意背上个毁信弃约的名声让人不齿,还是愿意娶个卑贱貌丑的夫郎让人嘲笑,而不管她怎么选,刘翊都能从中受益。
此刻,立风居新房里是一片喜庆的红,门上窗户上都贴着大红的双喜字,屋子正中高悬彩灯,墙壁四周挂着寓意妻夫和谐美满的图画,其中那幅“观音送女”画的是既肃穆又讨喜,堂桌被蒙上了一幅绣着百福的红绸布,两根贴着龙凤的大红喜烛已经点燃摆在桌子中央,还有分别放着红枣、花生、桂圆和仙女果的四个碟子,早生贵女的意思不言自明。
内室的门口在门槛处放着一个马鞍,刘飒先行跨了过去,意思是一世平安。
待到向明辉的时候,前脚迈进去后脚不动,等喜阿爹把两脚之间的马鞍抽掉才允许把后面停顿的那只脚收进去,这次的意思是好马不配双鞍,言外之意就是一男不嫁二女。
在被告知婚事后就有教习爹爹把这些婚礼上的事宜教给向明辉,而且还不止这些,像日常府中的规矩礼仪,男子的品德言行,甚至就连床第间如何承宠于妻主都有规范可循,条条框框所在多有。
只两天的时间,向明辉除去正常的吃饭睡觉外,余下的功夫全部被用来教导这些规矩,至于听进去多少学会多少就不在教导之人的考虑之内了。
从这些事情上足以看出刘翊的为人处事可以说甚是圆滑,新郎是刘飒输了赌约自己要娶的,即使身份上是个奴才但该有的该做的该教的刘翊作为庶姐都给她打点的周周到到,绝不会在台面上落人口实。
跨过鞍,通常是女子把新郎安置到床上坐好后,要去喜厅宴客,等新娘从喜宴上回来才会揭盖头行合卺礼,在这个时间段里不止新郎要枯等着,连带喜阿爹和六个端着果盘等着撒帐子的侍童也一并要在一旁候着。
刘飒瞄了眼果盘内装的东西,除了和喜桌上相同的红枣、花生、桂圆和仙女果四样外,还多了莲子和核桃。核桃象征着和美圆满,那么大个儿的东西,撒帐的时候自然不会往尊贵的女子身上招呼,而不管是早生贵女还是早生贵子都认为是一个男人肚皮争不争气的事情。所以这果盘中所有的东西最后都是要撒在男子身上的,用大脚趾想也知道会疼是一定的。
刘飒再一次暗叹古代的霸权主义和封建制度,在一些微小的细节上尤其能看出这一点,更可悲的是弱势的一方早被千年所赓续下的思想同化,即使被压迫被奴役,也认为是理所当然般的接受服从着。
自知一个人的力量无法改变这种根深蒂固的社会观念,但是她也不会让自己的另一半也被这些东西危辱桎梏,对于向明辉,早就被她纳入了保护伞之下,她的夫郎她自会给予他尊重与维护,这一点是最基本的,也是必须的。
刘飒冲喜阿爹和侍童挥手:“把你们手里的东西放下,都出去吧,不用在这里候着了。”
喜阿爹躬身:“二小姐宴客回来后还要完成仪式,等礼成了奴才们自然会退下,不会打扰了您和主君休息的。”话说的恭顺,就是没有听从的意思。
刘飒也不恼,向前几步走到依然弯着腰的喜阿爹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语气淡淡:“去回你们的主子,就说我说的,让你们退下。”
喜阿爹一僵,听出了刘飒话中的不容置疑,做人奴才的,这点眼色还是有的,马上应声:“是是,奴才们这就退下。”说罢,招呼着人呼啦啦出去了。
天已经完全黑了,那几人退出去后屋子里一下子就变得异常安静,喜烛跳跃的光亮伴着轻微的噼啪声映衬着满室的红色,朦胧中有一种既温暖又暧昧的氛围。
刘飒看着坐在床上正襟危坐的人,鸳鸯戏水的头盖遮住了面容,一身的喜服虽然宽松却显得人更加的消瘦,露在外面的手很粗糙,此时正紧紧地箍攥在一起,整个指节都在泛白。
没再继续沉默,刘飒挨着向明辉的身边坐下,没用一旁绑着花结的喜秤,而是用双手轻轻地挽起了那艳红的头盖。
盖头下的人眉眼清浅,没有现代社会中男人的俊帅和阳刚,也没有女尊世界里男子的柔顺和妩媚。那是另外一种味道,朴实无华中透着些英气,容貌虽平凡,但整个人看上去清癯恬淡,周身都透着平和的光晕。
刘飒嘴角翘起,即使早就知道眼前人的长相,此时这么一看依然美好的出乎她的意料,不娘气不硬朗,就像是按照自己的要求制作而成,实在是太符合她的标准,只一眼,刘飒就有一种捡到宝的感觉。
向明辉一直垂着头敛着眼睑,刘飒的不语让他的心慢慢地沉到谷底,心中忐忑,看到自己的面容后这个人对自己仅存的一点善意也会消失殆尽吧?凄惶不安的等待着刘飒的发难。
刘飒的声音就在向明辉绝望的想闭上眼睛的时候响起,那也是他在以后漫长的幸福岁月里从不曾忘记的话,妻主,他的妻主呵!
刘飒看着向明辉的举动,知他紧张害怕,有心缓解他的情绪,语音带笑的戏谑道:“不抬头看看自己的新婚妻主长什么样子,是不是还令自己满意吗?”
没有疾言厉色,也不是预想中会让自己难堪的话,向明辉惊诧的抬头,直直的就望进了一双带笑的眼眸中。
刘飒莞尔,起身到桌边拿过早准备好的两只雕刻成凤凰双鸟的玉杯,把其中一只递到向明辉手中,只见杯子形制奇特,雕刻精美,以鸟足做杯底,在足上用绾成同心结的红绳把两只杯子相连。
古人的东西,还真是有够讲究。
向明辉依旧愣愣的没动作没表情,怕他误会,刘飒解释道:“我让喜阿爹他们出去了,余下没完成的步骤我们自己来完成,省得被他们折腾,喏,交杯酒,哦不,合卺酒,喝下它我们就礼成了,可好?”刘飒说完,心想这最后两字问的实在多余,好不好的她都有间接强迫的嫌疑,不过,她会好好对他的。
向明辉小小地嗯了一声,抓紧了手中的玉杯,与刘飒手中的杯子轻轻一碰,有些犹豫但还是仰头把杯中的液体喝了下去。
礼成!
刘飒把两人的杯子放到一边,亲自动手摘下向明辉头上的冠饰,“这东西太沉还是摘下来舒服,那边桌上有点心,你要是饿了就吃些垫垫,外面喜宴已经开了,我还要出去,你要是累了就先睡,不用等我,有什么话我们明天再说。”
看着像明辉依旧局促的样子也没等着他回应,自顾自地去把那些果盘里象征着“早生子女”的东西一盘中捡出一个塞到向明辉手中,轻声道:“放到枕头下面,有那个意思就行。”说罢对着向明辉笑笑,旋身出了房间。
门外站着原来刘飒的四个贴身小侍,刘飒对四人中领头的紫苏吩咐:“看着点,任何人都别进去扰了主君。”
得到一声“是”后,才抬脚往喜厅走去。没理会身后收到命令的四人满心的疑惑,二小姐的气势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强了?还是说这成了亲的人到底是会变得不一样的?!
依然直挺挺坐在床上的向明辉也听到了刘飒出门的吩咐,知道人走远了,才像还魂般一下子泄了气瘫软的靠坐在床柱上,他作为刘府的一个下等奴才,府中的主子都有谁他是知道的,这个二小姐远远地他也见过几次,对于二小姐的传言也时常听说,虽然大多数都是些不好的言论,于他而言也到底是高高在上的主子,他从没想过有一天这个人会成为自己的妻主,更没想过这个人会善待自己。
喜宴上,因为有“原主”的记忆,刘飒应酬起来并不吃力,该叫谁的名字该说什么话,是冷嘲热讽还是看笑话都被她不着恼的周旋了过去,对上刘翊探究的眼神也坦然处之的任其打量。
她不是真正的刘府二小姐,对这些人既没有感情也谈不上仇恨,将来也不打算和她们有什么瓜葛,更加不会被禁锢在这个身份里去继续勾心斗角争名夺利,重生一次,她只想按照自己的心意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一番推杯换盏,饭没吃多少酒倒是没少喝,亏的刘飒酒量好,总算是捱到宾主尽欢的散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