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瞳话诡说》璃莫丝占

2、Page.2 诊断

　　7月19号，今天是我从鬼门关回来的第五天。我和母亲被蝙蝠护士带到了一个很不像诊室的诊室里。空气里没有熟悉的消毒水的味道，只有好闻的熏香。依旧在装瞎子的我，并没有装模作样的闭着眼，但也没有神经兮兮的到处看。
　　五天的时间，即使我还没有克服视觉系统的混乱，但我已经能控制睁开眼睛的自己不要流露出不必要的神情。演一个瞎子其实不难，只要木着脸，维持发呆的状态，放弃聚焦，视线永远固定在自己的正前方就已经足够了...
　　母亲怕我摔倒于是给我配了轮椅，每次听见母亲叹气的声音我都很想告诉她，其实我没有瞎。但是每次只要对上袋鼠那黑亮的眼睛，我就会突然说不出话来...
　　诊室不大，但看起来很宽敞。办公桌后空无一人，桌面上放着一个标牌——心理咨询师何振国。领我们来的护士很尽责，她向我的母亲询问了很多关于我病情的事，并且给出很多建议。但看着她满是绒毛的大耳和被护士服裹得憋屈的肉翼和爪子，莫名的我总是有一种很清晰的感觉，这个人一定是个很八卦的胖妞。
　　于是我开始静下心来听她和母亲的对话。母亲多次问道我们来这个诊室的原因，但是都被她灵活的绕了过去。她说了很多在生活中的护理知识，但其实只是在绕着弯打听那只变色龙的事...母亲的言辞里已经多了几分不耐，显然已经察觉到她的意图。但她依旧不屈不饶...
　　我皱紧了眉头，蝙蝠果然不是一种令人喜欢的动物呢...
　　“叩叩叩”门没有关，但是对方还是很礼貌的敲了三下，打断了屋内不算太愉快的对话。我没有转移视线去看那人，毕竟我是个‘瞎子’
　　那人清了清嗓子道：“久等了，是147床的安璇吗？”
　　母亲拍了拍我的肩膀，应道：“是的，你是何医生？”
　　“嗯，是我。坐吧，我们聊聊。小蒋，谢谢你，现在能先回避一下吗？”他的语气很有礼貌，让人根本无法拒绝。原本还打算继续‘打听’的蝙蝠护士尴尬的笑了两声：“呃，好的好的。”说完便干脆的离开了。
　　医生拿着一个文件袋在我们对面的沙发上坐下。这时我才看到了他的‘样子’。
　　看上去和豹子很像，挽起袖子露出的手臂上也能看见与豹子相似的斑纹。但是它竖起的耳朵尖上却多了一撮黑色的毛。如果我没有记错，这应该是一种叫做山猫的动物。
　　文件袋里装着十几张化验结果。他没有说话，只是一一摊开在茶几上。
　　“安璇所有的检查结果都在这里了。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他的声音里带着浅浅的笑意，但我还没能从动物细微的表情里分辨出，这样的笑意是因为要开启一个善意的交谈，还是情况其实真的不算太糟？！，但他的嗓音很有感染力，揣摩着他的语气，我想这个坏消息应该不会太坏吧？！
　　母亲没有马上搭话，她只是拿起最靠近她的那张检查结果看了起来。山猫也不着急，他笑着从茶几的隔层里拿出几个纸杯，又慢悠悠的给我倒了杯温水。甚至还很绅士的把杯子放在了我的手里。我保持着僵直的视线点头道谢。他说，别客气。
　　待母亲把所有的检查结果都翻了一遍后，我听见母亲雀跃的声音：“所以，我女儿的眼睛其实没有任何问题对不对！？”袋鼠脸上的细毛抖动着，我想她大概高兴坏了，因为知道我的眼睛其实没有任何问题高兴坏了。我突然觉得我这样欺骗她，让她为我担忧实在是不孝...
　　“嗯，这是我要说的好消息。”山猫就着手里的杯子抿了一口，脸颊上白色的胡子抖了抖。我不解的抿着嘴...胡子抖动应该是受面部肌肉带动的，所以‘胡子抖动’这个动作大概可以理解成是笑？
　　“那坏消息是什么？”母亲的声音立刻冷了下来，言辞里带着浓浓的无奈。
　　“安璇之所以看不见，不是因为身体上出了毛病，而是心理上出了毛病。”山猫伸出带着倒钩的爪子在太阳穴旁绕了绕。
　　“你是什么意思！”母亲嗖的一声站起身来，我辨不清她脸上的神情，但她眼底里的愤怒我读懂了。
　　“因为心灵受到冲击而导致感官上的缺失和失误，可以归类为心理障碍。如果对心理障碍加以引导，是能治愈的。但是如果拒绝治疗，生活的压力和一些其他的因素可能会导致病情的加重最终有可能无法治愈。安女士，我理解你的心情。”山猫依旧稳稳的坐在沙发上，他的视线一直锁定着母亲的双眼。平淡的声线里带着一种胸有成竹的味道。
　　母亲呆滞了一会儿，又跌坐回沙发上。她转过头来看着我，黑亮的眼睛里已经有了湿意，让我突然觉得‘我的母亲是一只袋鼠’其实并不是那样的让人无法接受。
　　母亲抬手抹去了眼角的湿润，吸了吸鼻子：“抱歉。”
　　山猫也叹了口气，他说：“没关系的。”
　　他探着身子，麻利的把茶几上的检查结果收拾起来重新装入文件袋里：“像安璇这样情况的病人其实并不少，治愈率还是挺高的。所以不要太过担心了！今天就先这样吧...心理评估和心理治疗，我们明天再开始，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的情况，其实你们今天就可以出院了。”
　　母亲点点头，应道：“好的，麻烦你费心了。”母亲握住了我的手，她朝着我低声道：“听见了吗？会好的，总会好的。”黑亮的眼睛是空洞的，就如同我维持发呆状态的眼睛一般。她的视线似乎飘到了很远的地方，以至于我也分辨不清，她这话是在安慰我，还是在安慰她自己...母爱是伟大的，因为它能承载孩子所有的喜，怒，哀，乐，以爱的方式，与孩子感同身受。
　　我的眼底很热，待我回过神来时，我已经在母亲的怀里。我主动的抱住了我的袋鼠妈妈，脸颊已经湿透，哽咽的声线也如她一般，在低声呢喃：“会好的，总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