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拾涧上花泪》姚小青

17、毁灭的前奏

　　“哇——哇——”
　　乌云之下，成群的食人雕低飞迂回于山坳，村庄，田地，牠们喉中嘶叫的“哇哇”声不停地在雷神部神兵的耳中回响，像是演奏着悲鸣曲，祭奠遍地残破的死者亡魂。
　　雷炎征战沙场几百年见惯了死尸，可是面对这堆积如山的平民和士兵尸体，白骨森森，头颅飞溅，面目惊恐，生前是遭受了怎样的人间地狱，他的眼前不禁蒙上了一层阴郁的怜悯。
　　这里，曾是东方最安宁的天河村，要嘉氏第一代先祖的发源地。
　　雷炎一步步走上山坡，将手里的重钺刀竖插进土里，低头抱手道:“二公子，食人雕监视到，篪兽已被成功引到了中原。”
　　要嘉誉珀身披银钥寒甲，眼睛望着远方，手指捻拢又张开，道:“立即布下万象结界，绝对不能让牠再闯进来。”
　　“是。”雷炎应声退下。
　　要嘉誉珀侧过头，看着身旁静静站立的男人，迟疑地伸出手去想要安抚他的臂膀，可他的手还是停在了半空，然后渐渐地垂下。
　　他暗暗嘲笑自己，为什么连这个都做不到？自己最敬爱的大哥明明就在眼前，为什么会觉得他离自己越来越远。
　　要嘉续的眸睫动了动，觉察到了身旁弟弟的不安，他转过头看向他，口中唤了他的名字，语气一如从前的温柔:“珀。”
　　要嘉誉珀坚忍的男儿心被一击即破。他迎上要嘉续那一双被阴霾和忧伤覆盖的眼睛，一个月来，要嘉续日夜不歇地与篪兽对抗，一身洁白的衣都染尽了血与土的颜色。
　　他的身体早已不堪重负，竟然还能如此温和地叫着自己。
　　水谷鱼失去了水谷习城两百年，他要嘉誉珀何尝不是失去了要嘉续两百年。
　　“大……大哥！”他激动地叫出口，好像一瞬间回到了小时候。
　　空气中的尸肉腐臭味愈来愈浓，要嘉续召来了命乾飞兽，道:“弟弟，我们回去见父亲。”
　　“嗯。”
　　二人跳上命乾，登上高空。万里云山峦动，翻洒成墨，风吹阵阵，倏而雨落。
　　要嘉誉珀:“下雨了？”
　　清冷的雨水落在他们的身上，发出清脆的“啪嗒”声，渐渐形成曲调，犹如少女的歌声。
　　要嘉续从袖中取出了一个狐形小面具，摩挲凝视着，口中默默念道:“你的愿望是什么？”
　　“我的愿望？”要嘉誉珀看着他手中的面具，疑惑地问道。
　　“珀，你先去，我有事要办。”要嘉续急忙留下这句话，只身跳下了命乾往北方飞去。
　　“大哥……”要嘉誉珀眼中的温度慢慢转为冰冷，他失望地看着要嘉续离去的背影，道:“你不要命了，这么重的伤，竟然凭着肉身飞行也要去见她？”
　　夜幕临空，云墨色染，遮蔽星辉银月。
　　水谷神殿，凤华殿中，桃花树下。
　　淅淅沥沥的雨打在屋檐，吻上桃花粉瓣。雨水落地后散发出晶莹的蓝光，漂浮在惺忪的草地里。
　　水谷鱼站在雨里，听着满殿轻语的歌声，伸手去接那些彷落而下的雨滴。
　　“灵犀雨吗？”
　　灵犀一下，歌镇八荒，几万年也难得一见的天象，在这个夜里，轻声到来。
　　“啪嗒……”
　　“啪…嗒……”
　　“啪——嗒——”
　　雨中少女的歌声由开始的愉快轻灵变为哽咽的离愁别绪，勾起了水谷鱼藏在心底深处的一段远久回忆。
　　“灵犀雨的愿望…吗？”
　　雨的歌声渐行渐慢，飘散在空中，幽幽噎噎，戚戚迷迷。
　　“我已经不需要了。”
　　昏暗的屋檐上，一个虚弱的人影斜斜地站立，身上的伤口附着白衣，被雨冲刷成血水，顺着脚下的瓦片滴溅而下。
　　要嘉续:“是这样吗……”
　　他虚迷地望着底下的水谷鱼，眼中的她模糊成影。胸前不停传来剧痛，一股腥气从喉中涌上，他拧眉隐忍地克制住突如其来的咳意，但还是有少量的血从他的嘴角漫出。
　　“谁？！”水谷鱼警觉地转过身望向屋顶，她听力本就极好，再加上空气中的花草味突然夹带了一丝血腥味，肯定是有人闯入。
　　在她转头的间隙，要嘉续一个瞬移躺在了屋顶的另一面。
　　水谷鱼看着空荡荡的凤华殿，用力闻了闻空气中的气味，但寻不到任何奇怪的腥味，于是说道:“是我的错觉？”
　　这时，水谷习城从殿内走了出来，向水谷鱼招了招手，嗔怪道:“别淋着雨，明天要拔钉了，你怎么还不去休息？”
　　“马上就去！”水谷鱼跑着进了屋。
　　水谷习城抬眼扫向屋顶，透过厚厚的黑瓦凝视着藏在后头的那股虚弱的灵力，那个干净的神族之魂此刻正在慢慢转变为魔道之魂。
　　水谷习城内心叹道:这是命运开的玩笑吗？
　　房顶的要嘉续按着胸前反复膨胀缩小的创口，萦绕在他周身的灵气由白变黑，附着上一股强大的魔力。
　　他黑色的长发从柔软变为干硬，肌肤覆盖上黑兽的羽毛，指甲长出尖尖的刺爪。当一切转化完成后，他全身的伤口全部愈合，宛如新生。
　　他的眼中发着琥珀深芒，望着极北方向，惘然若失，心自暗道:城，我该怎么样才能完成你最后的交托？现在的我，已经不配拥有小鱼了。
　　晨曦天明，阳光微恍。
　　北方牧雎山的寒石洞内，传来一阵又一阵凄烈的惨叫。
　　水谷习城紧握着双拳，站在洞外不言不语，高挺的身体遮挡住天上的日轮，面色冷峻，只有额眉之间隆起的一条条横沟暴露了他此刻的心境。
　　水谷凌音站在他的一边，眼眶含泪，喉中发出一声颤音，无措地望着寒石洞的洞口。
　　水谷习城:“你好像不爱哭的。”
　　水谷凌音迎上他转来的目光，黯淡的却又带着一丝关怀的眼神，他是在关心她吗？
　　曾经的他才不会这样。
　　“这个寒洞太冷了，冷气进了眼，才不是哭。她随性地脱口说道。其实她心里很担心水谷鱼才禁不住哭的，可是她从小就习惯了在众人面前假装自己没心没肺的一面。
　　注意到水谷习城的眸色更黯了一些，许久，她才从他口中听到深沉难懂的一句话。
　　“很冷吗……雪巍山的雪更是冷……”
　　“啊——”水谷鱼的叫声又从洞内传了出来。
　　霜白的石洞壁上长满尖刺的倒钩，每一条钩的顶端都有颗莹润的白珠，坚如苍桎，珠间的闪光照着拥挤的弯道直通到地下。
　　这座寒石洞年代悠久，记录不详，不知是冥冥天作还是人工雕凿而成，盘生在北方的大山里已有百万年之久。
　　寒石洞底下最深处，极冷的寒气聚集在空气里。
　　水谷鱼满头热汗地趴在石案上，背部的衣物被剪开了一块，血流不断地从她的皮肤表皮溢出，满目惊心的颜色连身下的石案都被大片地触染上。
　　“唔——”她哀哀地发出声音。要不是靠着事先吃下纪离氏所赠的洪渊芳华香和这座寒石洞里的寒气，她可能会撑不住这样强烈的痛苦而晕过去。
　　水谷青云、水谷峰、水谷岚、水谷秋水四人坐镇阴阳四极，凝神聚气，竖指发动体内修为灵力，置于水谷鱼脊柱上的第一根哭刹钉。
　　比切肤之痛还疼上百倍的苦楚还在持续，并且愈来愈强烈。水谷鱼咬着牙感受着背后松动的肉块一点一点地被哭刹钉撕裂开。真是可恶，为什么她的意识这么清晰，如果她意识再模糊一点是不是就能够减轻一些痛苦。
　　水谷青云等人几乎耗尽了灵力，才将第一根哭刹钉推出水谷鱼体外还剩一毫的距离。
　　他们只要有一丝丝松懈，哭刹钉就会重新返回进她的体内。
　　因为怕水谷鱼的魂魄被哭刹钉剥离，所以四人一直缓慢地进行，没有加重力道。
　　可就算现在想要拼上力气也恐怕无能为力了。
　　水谷岚和水谷秋水歪着身子快要倒下去，脸色煞白，全身无力，仅凭着自己坚忍的意志撑着。
　　时间点滴逝去，没有尽头，漫长而绝望，使得水谷鱼一下子失了心智。
　　她突然破口大骂道:“二叔！你把哭刹钉打进我体内时的狠心呢？现在你心软什么？你使劲来啊！”
　　“我受不了了，你们快动手！啊！啊——”
　　叫声通过弯道清晰地传到了洞外。
　　水谷习城惊慌地挪出脚想要冲进洞内，当他走近洞口，冷冽的寒气触碰在他的身上立马消散于无形，离他相近的洞璧上，几颗白珠萎成一滩凝固的黑水，他才意识到，慢慢停下了前进的脚步。
　　水谷凌音发现了这个奇怪的现象，压低着声音轻呼出一声倒抽气，随即迅速地背过身去假装毫不知情。
　　为什么寒石洞会惧怕习城堂哥的靠近？
　　怪不得他不亲自去治疗小鱼……明明凭他一人的能力根本就不需要四位长老合力……
　　水谷习城，你的身上到底存在着什么秘密？
　　石洞深处。
　　水谷峰平生没有佩服过哪个女人，没想到第一个佩服的会是他所憎恶的水谷兵卫的女儿。
　　也真是可笑了，他亲手封印她又亲手治愈她，要不是为了小音，他才不会赌上性命为水谷鱼除去洪渊鬼钉。
　　“哼，”他讽刺似的哼了一声，不知是在笑水谷鱼还是在笑他自己，指尖聚满他剩余的全部力量，蓄势待发，说道:“那你死了可不要怪我这个叔叔。”
　　水谷青云阻止道:“水谷峰你别胡来！”
　　水谷岚虚弱地用脚撑着地，视线已经渐渐模糊，听到水谷峰对鱼儿的回话，失望道:“二……二哥……你怎么还是没变……”
　　“你们最好祈祷她可以撑过去！”水谷峰口中的语气转为暴虐般的残忍，全力输出往那一根哭刹钉上。
　　霎时间，水谷鱼背上黑气猛然炸裂，她尖锐的叫喊像撕断的裂帛牵引着众人不安的心神，片刻后，黑气冲出她的体外，一根黑色钢钉随着破体而出，弹到石壁上撞出了一个坑洞，然后再“铿、铿”两声掉在地上。
　　这根哭刹钉拔除后，水谷鱼闭目一动不动地趴在那儿，没有了任何力气去低吟。
　　“鱼儿！”水谷青云收了法力冲上前去探上她的鼻息。
　　只是晕了还有气。
　　“还有两根以后再拔吧。”他将她抱起走出了寒石洞。
　　洞外，水谷习城沉默着一张脸接过水谷鱼将她背在了身上。
　　水谷岚和水谷秋水也相继走了出来。
　　“二叔呢？”水谷凌音在洞口等待了好一会儿，水谷峰才慢慢地走了出来。
　　在水谷鱼身上最后发力的那一下，他耗费了巨大的心神和灵力。
　　看他步履虚浮，背弓弯垂，水谷凌音忧心地跑上去扶住了他。
　　“二叔，你没事吧？”
　　“没事。你让我做的我都做了，不要忘了你答应我的，放下对那个人的念想。”水谷峰的话冰冷得没有一点温度，面色沉沉如铁，目光以一种审视的威严看向水谷凌音。
　　“等……小鱼身上的哭刹钉全都拔除之后，之后我会全都听你的。”水谷凌音望着前方水谷习城的背影，一股悲凉的酸涩情绪在心中萌然而生。
　　血缘的羁绊是他们之间永远无法逾越的鸿沟，即使她不惧怕世间的流言蜚语，但是她的爱慕一直都是小心翼翼，连水谷鱼都不知道她心底的感情。她只怕一旦将心里的感情呼出，那便是换来他对她永远阻隔不再真心相见的死地。
　　她怕他，讨厌她。
　　水谷习城，小的时候我只是喜欢你，现在，我怎么感觉自己放不下你了。
　　十日后。中原纪离氏派使者送来请帖。
　　水谷青云按了按微微沉痛的额头静静思考着。
　　水谷岚在堂内来回走动，鼻中不停地叹出长长的气息，说道:“这摆明了是占我们便宜，”他看了一眼坐在椅子上闲适不动的水谷峰，“十六部和六军刚刚稳定下来，现在不是去拯救天下的时候。”
　　水谷峰邪眉一挑，不温不愠，却有一股无形的压迫感，道:“你的意思是，之前在我手上很不稳定？”
　　水谷岚不想挑起与他的战火。水谷鱼被丰水监掳走的那段时间里水谷峰被叔父水谷青云关了一个月的禁闭，出来后改了霸道的性子竟然上交了所有的军事权利，就算他的心里盘算着另外的阴谋，但让所有人都觉不可思议的是，自私独断不近人情的二长老水谷峰，为了救治水谷鱼差点废掉了自己几千年的修行。
　　水谷岚试着去相信他这个阴晴不定的二哥。他的生母是西方潮汐海的鲛人公主，他自小高傲冷酷，目空一切。等到他稍大一点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生母并不得宠，他们共同的父亲，水谷青天只独宠水谷兵卫的母亲。尊贵的鲛人公主受不了长久的冷落而香消玉殒，往后的日子里，水谷岚便再也没有看见他身上有过人味，他变成了一个残忍的疯子。除了，他和四弟在一起的时候。四弟，那个永远脸上带着恬静笑容、女儿还未出生就病死的弟弟，是水谷峰生命里最后的阳光，四弟应该，是见过水谷峰的温情的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当我嘴误，我收回。”水谷岚退让道。
　　水谷峰貌似不领情地撇过头看向别处，嘴里也没再回顶他。
　　两个人都给了对方面子。
　　“现在不是顾虑军队的问题，”水谷青云表情似惊似隐，勉强地镇定自己的声音，道:“这次诛魔大会由海天之神亲自主持。”
　　水谷岚惊呼道:“什么？！”
　　独立一边的水谷秋水身形也明显地一顿。
　　海天之神，是久居于荒外的神洲大地上的最后一个真神。神族对于普通的人族来说虽然天生被赋予了尊贵的血统和无上的灵力，但是有生之年能见到一次神明是千万分之一也遇不到的事。
　　水谷青云:“我们不去就是蔑视神明大人。”
　　水谷岚问道:“日子是什么时候？”
　　水谷青云:“就在明天的第一缕光升起的时候，海天之神会打开异界的门。”
　　诛魔大会，即是为了斩灭篪兽而召集天下英雄的群战大会。这是一次拯救八荒的行动，也是各族之间、各英杰之间的实力比拼，是刷新八荒战力排名的契机。
　　虽然水谷习城消失了两百年，但是他八荒第一高手的名号从没被动摇过。
　　这一次，庆幸他回来了，水谷氏，被承压了两百年的名誉，是时候该全部要回来了！
　　水谷青云眼里发着激动的光芒，说道:“传令下去！明日卯时一刻，水谷氏族编下所有的武、文精英，在神台集合！”
　　翌日，水谷神台下。
　　水谷习城威风凛凛地站立在人群前，一身干净到极致的蓝袍直挺地竖立在夜幕下，让底下仰望他的人不禁望洋兴叹。
　　他们伟大的族长，他们水谷的战神，又回来了！
　　水谷凌音无奈地看了看身后紧紧抓着自己衣摆不松手的亓小暖，对着身旁的水谷鱼小声地抱怨道:“小暖这个傻子也要跟着去怎么办？甩不开。”
　　水谷鱼睨了她一眼，说道:“你能不能对小暖好一点，他最喜欢你了。”
　　“那我到底是照顾他，还是专心地看比赛啊？呀！想想都好兴奋啊，那么多高手在台上汗淋血雨地打斗……对了，你舅舅家的续哥哥是不是也去？”
　　水谷鱼:“我……我哪里知道啊……”
　　“小音。进去以后跟在我身边，不许乱跑。”
　　水谷峰不知是什么时候站在了她俩前面，水谷鱼低下了头，与他保持着疏离感，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位叔叔。
　　“略略——”水谷凌音对水谷峰吐了吐舌头。
　　水谷鱼刚好抬头看见了水谷峰眼睛里淡淡的笑意。
　　为什么？同样是侄女，他会这么偏心。
　　只因为小凌堂妹是四叔的女儿，而她水谷鱼是水谷兵卫的女儿吗？
　　当东方的第一缕光升起的时候，异界的大门轰然打开，蓝色的漩涡在门内冲涌着，一阵阵轻柔的吸力碰在众人的皮肤上，引导着他们进入这扇大门的另一侧。
　　水谷鱼跟在水谷习城身后缓缓走进了异界。
　　清新淡雅的气息充盈着天地，满目花草如梦盛放。
　　异界的大门被重重地关上。这时，众人的脚下升起一个白色光圈，白光越聚越浓，直至淹没他们所有的身体，连眼睛里的画面都变成一片虚无的白。
　　水谷鱼的心脏紧张地跳动着。
　　一只大手抓住了她的小手，给予了她安定。
　　“谢谢。”
　　她知道那是水谷习城，可她不由地说出这两个字，这两个字，不该出现在亲密无间的他们之间。
　　她刻意按下心中不愿思考的某个疯狂的设想，她已经忍住没有去问任何关于这两百年发生的事情。就这样，一直这样就好了。不管哥哥发生了什么事，只要他现在还在她的身边就好。
　　紧紧回握住他的手，水谷鱼的内心复杂地煎熬着。
　　当眼前景物变换成一个巨大的圆形高台后，场内的人语声开始此起彼伏。水谷鱼定睛看向她对面的高台，距离大概二里的样子，不能使用灵力的她仅凭着肉眼只能勉强估摸出这个距离了。
　　圆形高台上的座位已经黑压压地几乎坐满了。她转头看向旁边的氏族，一块悬空的标牌赫然写着三个大字。
　　薛宁氏。
　　连南方薛宁氏都来参与了，看来海天之神的影响力和角逐天下的排名之争真的是无法抗拒。
　　一个月前，远古凶兽篪觉醒于红谷，在东方大地上肆虐无阻，所到之处尸横遍野，哀声滔天。要嘉明亲自上阵收服却受其重创，命在旦夕。
　　南方薛宁氏静观其变，因篪兽这一变数，使好不容易统一整个东方的要嘉氏损失惨重。而现如今薛宁氏的新任族长薛宁琅用雷霆手段迅速征服了南方大片氏族领地，一出手便毫无败绩，其风采比当年的水谷习城更甚。
　　中原依旧战事不断，从以前的百族混战变为三大阵营对抗，分别为古老的神族纪离氏，蛮天统领的大合军团，丰水监为首的部落联盟。
　　随着篪兽的到来，中原的危机更加扩大，死亡的威胁从中原边缘地区渐渐蔓延到中原的中部地区。许多中原能人异士都对篪兽束手无策。短短数天，篪兽以其迅猛的速度袭击了数十座村落，伤亡高达九千人。
　　原本就硝烟不断的土地，和土地上苟延残喘着的普通人，当希望一点一点退去，退进虚无的黑暗里，土地变得寸草不生，而人心变成了恶魔。
　　听说，在中原，在许多恶俗盛行的村落里，每隔一天就会肉祭一个稚嫩幼子来祈求上苍降恩避难，亲生的父母甘愿上供。他们无知，脆弱的生命，似乎有了这样的付出就能得到救赎，以此来满足他们腐烂到骨头里的灵魂。
　　这样的人间惨事，恐怕是沉寂了几万年的海天之神也看不下去了，所以才亲自现世主持大局。
　　四周的惊呼声响起，沸沸扬扬如潮涌来。
　　水谷鱼看了看那些人的口语，大多都不是在说话，而是发出各种惊叹的声音，热烈的目光齐齐地聚到她身边的哥哥身上。
　　“有生之年……还能见到水谷习城，值了！”人堆里的一个男人痛哭流涕道。
　　水谷鱼抬起头看他头顶的标牌，是一个南方的小族。
　　“哥哥，你的崇拜者可真多，你看看他们……还有她们！”她注意到几个掩面失笑的女子花痴状地盯着水谷习城，便用手指了指另一边。
　　水谷习城平静冷淡地扫了那边一眼，一众女子花枝乱颤地快要晕倒过去。水谷鱼偷偷窃喜着，她的哥哥，迷死人的风采不减当年。
　　他按下她横起的手指，道:“是是是，你快坐下吧，身上不是还疼嘛。”
　　水谷鱼听话坐下了。
　　那群女子继续交耳着。
　　“还有那翩翩续公子……”
　　“蓝白公子要合体了！姐妹们快扶住我！”
　　许多氏族里年轻美貌的女子们也都参与进来，灼灼的目光不停地锁在水谷习城的脸上，间隙再往还未出现重要人物的“要嘉氏”席位瞟射。
　　想当年，要嘉续风姿勃发，在中原的朝发城墙上与水谷习城并肩而立。续执剑，城提枪，一时惊雷贯目，二人高谈朗笑不知袭获多少女子倾慕，妒煞多少男人跺足而去。
　　“哥哥，你看那个女子不错，不如你考虑一下？”水谷鱼戏说道。
　　“我不喜欢这些。”
　　“那你喜欢……”水谷鱼想问他喜欢什么样的，但怕他想起覃山雪，所以不再问下去。
　　水谷鱼收了四处张望的目光，静静地坐在锦垫上等待着传闻中的海天之神。
　　不远处的高台上又发出大片的白光，当白光散去，男人们的窃窃私语清晰地飘进她的耳朵里。
　　“他怎么也来了？”
　　“纪离氏怎么也邀请这些人了？一群蛇鼠之辈！”
　　“你看，那个黑衣服的，就是他！天下第一小人！”
　　水谷鱼低下头，心里微微一纠。
　　丰水监吗……你的名声，依旧是这么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