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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诛魔大会(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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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义经》海外篇有语:神女造六合,雨神造八荒。有风者为神,化风天地,使万物有形。风,气也,合万物之辅也。
今道有风者,东方要嘉氏族。
当要嘉续白衣入境时,熙攘的场面仿佛凝止。
目若秋霜,气度芳泽。衣蔽肃菊兮,蝉漪飞袖,云鸦直瀑兮,霏雾既来。
人们屏息注视着这个男人,除了要嘉氏大公子的身份之外,他还有一个他人望尘莫及的身份,那便是穷极东方的瑶海的主人。
瑶海,东的边缘,八荒三景之一,誉为神幻之海,景色变幻莫测,海中生稀世奇鱼海怪,海底居神秘灵奇兽。另二景为北之边陲雪巍山,西之尽头混沌林。
自从瑶海爆发了那一场海啸后,要嘉续就不再出现于世人的面前。当年也有很多人讹传要嘉续已不在人世,直到两百年间的某一年,应水谷氏请求,重伤未愈的要嘉续带着瑶光镜唯一一次走出了瑶海宫,这才打破了谣言。
众人感叹,仅仅两百年而已,水谷习城和要嘉续的离开,改变了多少江山风雨?
若是他们不曾变故,双雄合璧,叱风咤雨,那这天下,恐怕已经是水谷和要嘉的天下了。
“续公子朝水谷习城走过去了!”南方月星氏月星迪迪的目光随着要嘉续的走动开始移动起来,她手搭在身旁女友人的肩上,脚下生一趔趄,说道:“扶住我……”
月星司:“小妹,有失仪态。”
水谷鱼远远地与月星司打了照面,互相含笑点了点头。
水谷鱼感念月星司上次独身前来为她庆祝诞辰,年纪轻轻,身为一族之长,谈吐得宜,思智敏捷。
现在的月星氏,已经被收编于薛宁氏族之下了吧。
琅,那时桃花树下静静为她打伞的青年郎,转眼成了闻名天下的南方霸主,薛宁琅。
一只小小的白蚁都能击溃撼天大树,薛宁琅,一个天生的强者,将如何搅弄这乱世争逐的洪流?
而她水谷鱼,身为神姬,身为女人,在这男人们厮杀生存的天下,可以掀起多大的风浪?
要嘉续:“城,许久不见。”
水谷习城:“嗯,你可安好?”
要嘉续:“一切安好。”
一段普通的问候,在众人眼里成了难以自持的催奋剂,人们纷纷呼出惊喜的叹语,还有人挺着笔直的背击掌赞叹。
月星迪迪大挥袖摆,执笔站定,行云流水,洋洋洒洒,浅勾细摩,将眼前的倾城二人绘在纸上。
月星司吃惊道:“哪来的纸笔?”
水谷鱼注意到城续之间隔着一米以外的距离,二人的神情似乎看不出任何的喜悦。这对阔别了百年的好友不是应该相互拥抱吗?就算没有拥抱碰个拳击个掌也行啊,难道是年纪大了都不好意思了?
这个时候,要嘉续眼里平静的秋霜化为一波微微流动的秋水涌向水谷鱼,水谷鱼立马扭过了头看向别处。
“你好些了吗?”他问。
她捏戳着衣袖,无所适从。
许久未语的水谷青云在一旁严肃道:“鱼儿,续公子在问你话。”
“啊,嗯,好多了。”她回道。
她对他,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个样子?她到底在为了什么耿耿于怀?
“舅舅的伤好了吗?”她问。
要嘉续沉默许久,面容挂着愁云,回道:“不好。”
她的心一梗,道:“等篪兽的事过去了,我能不能去见一见他?”
“他会很高兴。上次珀就是想带你回去见他。”
“那小子……珀(破)表哥,原来真的要带我去见舅舅呀,我以为他又要耍什么阴招了。”
“那个破?”水谷凌音冲上他们前头,朝着要嘉氏的席位瞅来瞅去,问道:“小鱼堂姐,哪个是往生河边落水的哭喇臭小子?”
水谷青云严厉道:“小辈不可妄言。”
血榆从水谷鱼的怀里钻了出来,张喙打了一个哈,眨了两下眼睛,扑腾了三下翅膀飞跃到水谷青云的头顶,自然地将屁股往那儿一坐。
“喑喑。”
两个月的相处,血榆已经把水谷青云当成了专属坐骑。
水谷青云面色铁青道:“萧然,快把牠拿下来,众族面前成何体统!”
萧然隐隐一笑,道:“是!”
趁着古板的水谷青云无暇顾及她们,水谷鱼对水谷凌音说道:“我可不敢指他,他会瞪我!”
“有我和你哥哥在,他不敢。”要嘉续笑着说道。
水谷习城:“放心指他!”
水谷鱼一瞬恍惚,恍惚之后是无比雀跃的欣喜,这一切仿佛回到了从前,从前比她高出三个头的要嘉誉珀“欺凌”她的时候,城续两位哥哥就会立马出动狠揍他。
“那个就是,对,就是那个目中无人,鼻子长在眼睛上的家伙!”水谷鱼伸出手指精准地瞄准了要嘉誉珀的所在方位。
水谷凌音顺着她的手指看到了要嘉誉珀的模样,啧啧道:“你描述得很对!”
一记寒光刺来,要嘉誉珀怒视向这边,当他的视线将要触碰到水谷鱼本鱼时,竟然迅速脱离了原来的轨道,目光幽深阴冷、又有一丝丝委屈地盯向了另一边的水谷凌音。
百分百条件反射!
要嘉誉珀暗骂道:该死!我有什么好怕的?我又不是小孩了!
萧然:“大长老,牠好像吸在了你的头上,拔都拔不下来。”
水谷青云:“吾颜休矣!我来!”
“他,他瞪我!”迎面直击到要嘉誉珀的眼神,水谷凌音吃惊道。
闻言,水谷习城高大的身躯挡在了水谷凌音的前面,凤眸凌厉,迎向那道愤怒的寒光,对方只好湮息作罢。
要嘉誉珀摆头看向武台中央,心道:切,不跟你们计较。
心里一股暖流涌过,水谷凌音抿嘴一笑,看着近在眼前的高挺峰背坚实有力地隆起,针线密致的蓝袍凹进那一根矗立在山峰中央的男骨,两侧渗出细薄的水雾,散发一股芳茝深味。
她的脸色瞬间通红。
“小音,胡闹够了就快点回来。”水谷峰在身后微怒道。
被泼了冷水,水谷凌音悻悻回到了水谷峰身边。
水谷青云:“老夫就不信今天治不了你!”
萧然:“还是请神姬唤牠下来吧。”
后座的亓小暖将水谷凌音的表现看在眼里,他眼中黯光一闪,转而一阵波涛狂狼翻腾在眸底深处,片刻后,他抬手整理了发束,端正了身姿静坐团上,鼻间渐渐吐出均匀的气息。
亓辉:“小暖你……”
亓小暖:“是小暖不孝,让父亲伤心了这么多年。”
正在众人说谈间,一阵幽远叮咚的声曲犹如仙音缭绕入看场,看台周围的花卉由白色藁芷变为红色阙梅,树叶娑娑,落梅惊雨。
四名女侍子挽飘带扶翠屏袅袅走上中央主座,众人屏息注目于女侍子的身后:
一袭青绸披黛丝,赤足摇铃,面额点绿珠,一瞥绝顶芳华,目之清远,又思游散,邈邈如烟波。
大抵神祗皆美至此矣!
水谷鱼内心惊叹,她从不以皮囊之美欣往任何男人,今日她第一次有了蠢蠢心动,这心动不是对于男女情,而是一种敬畏和无上向往。
人们抑制着激动情绪,纷纷站起身,以氏族最高礼仪跪拜海天之神,色正声畏道:
“参见神明大人——”
海天一双白足微悬于地,眼波淡绿如水,扬扬一挥袖,顷然落座。
纪离氏尾随其后,坐在海天后方两侧。
有人低语道:
“纪离氏真有面儿,竟能请来海天之神。”
“好歹是神女沐一系的,听说她们还能与天上的神官交流呢。”
“普通的纪离人应该不行,必须得是神女命定之人吧。”
“再等不到一百年便知是谁了。”
“早点出现我们这种小族就不会被大族欺压了,要不是当年覃山芜犯了禁忌,现在的局势还不知道是什么光景。”
司仪上台,亮声道:“今日众位俊杰英雄皆为苍生而来,其心可表,本次大会项目共十二类,所有比试由海天之神监持,每项分出的头者即为伐兽的领军先锋。希望诸位英雄可以尽阔其才,天下第一群英会,现在开始!”
“这不是叫人去送死吗?谁厉害谁就第一个死?”
“有海天之神在,不会那么糟,篪兽这东西应该有弱点的。”
“篪兽既然已经惊动了神明,为何不派天兵天将来围剿?我们就算是神族,也只是肉体凡胎而已啊。”
场下一阵窸窸窣窣,海天微皱了下眉,纪离萍怒从座位上站起来扬声嗔道:“若有不愿者,请此刻立即离场!”
众人噤声,却也不敢起来走,个个屁股像是被钉在了座位上。
“第一场比试,布阵。”
司仪通告后,竟无一人上场。
正须时,黑窿过掣,一个身影震力而上,飞上武场。
水谷鱼平静地看着这个上了场的男人,手底的缃裙却已被她抓得紧皱。
狂放的须鬓,黑冷的鹰眼,刻薄的高鼻,魁岸的身材,这个叫丰水监的男人,她不知曾经在眼里心里看过了多少遍,才能将他如此清晰地印刻。
水谷鱼转头看往中原地区的坐席,黑压压一大帮粗汗儿扎堆在那儿,有些东窜西窜,也有些站在团锦上的,一点规矩也无,怪不得青云长老总说中原乃粗鄙之地。
但她并不讨厌这种人,她有时也很想像他们这样放浪形骸地活着。
人群中,琉璃朝着她挥了手,水谷鱼也向她挥手着,一撇眼发现了一身红衣灼灼的覃山雪。
他和她,已经在一起了吗……
她放下手,覃山雪也发现了她,两人的视线交对着,分别是不一样的情绪。
琉璃越过数人走来,走到南方的中间席区时被阻挡了去路。
只因观者太多,无人注意到她而给她让道。
琉璃挺起了原本松垮的身形,撩起耳边一捆青丝盖在红唇之上,在指间反复缠绕划圈,随后捏着嗓子娇咛一声,道:“烦请哥哥们让让。”
一双杏眼摄魂,女人的声音虽然有些奇怪,但是这一副如重捶一般敲进了他们心脏的美貌,让滚滚的爱意肆意绵延,只一见,这些男人们竟然萌生出为她此刻丧命也不足为惜的决心。
周魅远远看着她,骂了一句:“丑八怪又在勾引人了!”
那些男人对本族的女人们毫不留情的推搡而开辟出了一条足以容括一人的小路,就这样,在南方男人们的霸道互送下,琉璃安全又迅速地走到了北方的中间席区。
水谷鱼看着这场面“噗嗤”一声笑开了。
水谷青云立马抓住了她的“小辫子”,说:“不可无故大笑!”
“青云大长老莫要太过严苛了,小鱼年纪尚小,还做不到您这样行持端稳的。”要嘉续替水谷鱼解围道。
“哦,续公子说的是。”水谷青云回道。
要嘉续从进场后就一直待在水谷席位,以人多回不去为由,被水谷青云安排在了水谷鱼旁边的座位上。
中间隔着一个要嘉续,水谷青云想要教训水谷鱼几句都被要嘉续一一拦了下来。
南方后区的月星迪迪挂着泪水苦苦地望着要嘉续的后脑勺,抽抽涕涕道:“你胡说——”
月星司:“鱼神姬生辰时,我听见要嘉使者说的,千真万确。要嘉续以后是会娶鱼神姬的。”
月星迪迪:“啊啊啊……哥哥,我讨厌你!”
月星迪迪攥着刚刚手绘的二美画像,扼腕道:“怪不得续公子在水谷神姬身边坐下了……水谷习城怎么办啊,竟然被亲妹妹抢了先……”
月星司无奈扶额道:“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
“彭——”沉重的一声从武场的位置传来。
众人将目光聚集,宽阔的赛场上矗立一根粗大坚硬的铁杵,地面被铁杵插入一截,碎裂的地石块蹦在周围,一团灰白的曛烟升起,烟散后,铁杵身上长出百只细长舞动的铁手,伸长又缩短,灵活易动。
多看几眼都令人毛发悚然,更何况是招呼在人的身上。
水谷凌音:“这个叫丰水监的,布的这个阵有点意思。”
丰水监布的?水谷鱼刚刚没有注意到,但是水谷凌音是一直专心致志地看着比试,她来此的目的本就是为了这个。
只是为何场上只有丰水监一人。
水谷鱼好奇问道:“小凌堂妹,对手呢?怎么没人?”
“雷炎呀,这根棒子一下来的时候他就消失了。”水谷凌音回道。
“是雷炎?是……”水谷鱼余光瞄了要嘉续一眼,道:“是雷神部的雷炎吗?”
水谷凌音兴致勃发,凑上身去挨近了水谷鱼,绘声绘色说道:“就是他呀,雷神丰隆与人类女子所生的第七子。我看过一本野书,书上说雷神大人有子一百,我真是惊了呆了!天神就是厉害啊!”
“咳哼——”水谷习城打断道:“不是有子一百,是有妻妾一百。书上的东西不能尽信。”
水谷凌音赞叹道:“哇呼,好风流啊——”
水谷峰红着脸闭口不言,把水谷凌音教导成如此荒唐性格实在是有负他病逝的四弟。
水谷峰沉住了气,水谷青云沉不住了,拿着赤金神杖往水谷凌音的脑袋上一敲,训道:“实在放肆!女儿家的矜持你放哪儿了?!”
“啊痛,小鱼堂姐刚刚也不矜,为什么就打我?”
水谷鱼佯装无辜地低下了头。
水谷青云听她这样说,又欲往她头上多敲几下,却被水谷习城抬手挡了下来。
“小女孩爱玩笑是天性,叔公若是气恼,我替你罚她就是了。”说着,水谷习城的大掌“砰砰”地拍压在水谷凌音的脑袋顶,一下又一下。
在外人看来这是很残酷的重罚,他们都明白水谷习城的掌力是有多重。
可是打在水谷凌音头上,她却一点也没感觉出疼痛,却觉着那只大手十分的温柔。
“住手,她怎么经得起你如此折腾?”水谷峰立马将水谷凌音护住,将她完好地拉回到座位上。
而一直徘徊在北方中区看席的琉璃,被正在巡逻的萧然赶回去了。
软的硬的都使遍了,可他仍是雷打不动。
“我跟你们神姬认识!”
“我是去送药的!”
“你是不是有毛病!”
“好!我服!”
走前琉璃又抱怨了一句萧然:“不解风情。”
比武场上,嗡嗡闪现几条金色电丝,响声越来越大,微闪的电凝聚成一支支尖锐的箭矢,“唰唰”射向铁杵上舞动的铁手。
箭头刺进铁臂,只一眨眼的功夫,所有铁手像失去了生命一般停止了动作。
雷炎从容地现身,水谷鱼定睛一看,问道:“他刚刚是用了什么隐身的阵法?”不久前在红谷,覃山雪也用了类似的阵法。
水谷习城回道:“是阴门阵,不是什么稀有的阵法。”
雷炎鼻间轻蔑一哼,道:“雕虫小技!上次在桃花村让你逃了,这一次没人能救你了。”
“哦?是吗?”丰水监低垂冷梏的双眼,慢慢抬起手,五指张开对准铁杵方向。
那些铁手好似又活了过来,铁臂上的箭矢被凭空击碎成了粉末。上百只“手”似刀剑一般挥向雷炎,毫无间隙,直逼要害。
雷炎在空中翻躲着急速攻来的怪手,偶被击中了一两次,那近乎震碎肉骨的疼痛感让他不得不焦灼了起来。
唯有破了此阵,才有转圜的机会。
正在思索间,雷炎不慎被一只怪手抓住了腿,在一阵天旋地转之后,他被那手倒挂着举到了铁杵的顶端。
那触手有着无尽的蛮力,将他的腿握得几近变形,殷红的血流从他的腿间流下。
场下的观者们急呼出气,都在心里为雷炎捏下一把汗。
雷炎:“我知道了。”
他冷静地从背后抽出重钺刀扬手一砍,铁臂被轻易砍断。脱离了束缚,雷炎跳到了铁杵之上,站在杵的顶端,他对着底下的丰水监笃定地一笑,道:
“是这里吗?”
话音刚落,他挥举着重钺刀从上而下劈开了铁杵,动作利落,转瞬而已,此阵杵湮灭成无数亮着火星的曛烟升到了空中飘远。
“好!”众人鼓舞道,观者们无不惊服。
除了中原的氏族们。
“好什么好?要嘉氏不仁义,把篪兽引到了中原,这种人有什么好称赞的?”
东方某一氏族讥讽道:“这里哪有你们中原人说话的份?我们不赞战神雷炎?难不成赞你们的天下第一小人?”
“中原怎么了?纪离神族也是中原的,你们狗眼看人低吗?”
“你放……唔……唔……”
“……”
闹事的那几个人好像被人施了禁术而开不了口。水谷习城凤眸转向主持位的海天之神,见海天的一双幽目微微眯着,嘴边云淡风轻的莞尔一笑,他心下就明白了这是海天使的招儿。
海天发现了水谷习城的目光,随后点了下额头,小幅度地对他行了晤见之礼。
水谷习城心中微微一慌,但立刻坦然了下来,也向海天回敬了礼数。
这一幕被水谷鱼不经意看在了眼里。
海天之神乃是天神,虽然久居在荒外之地,但是身份是何等的高贵,为何哥哥和海天之神互相行了平礼?
雷炎:“接下来轮到我了。”
一声如磨刀般的呲鸣声在地面响起,丰水监的脚底出现了一个黑色漩涡,由小变大,立即将他的整副身体吸了进去。
人们紧紧盯着那一圈黑洞,里面不断传来“呲呲”的兵器声,接连着几百下摩擦刺耳的折磨后,他们的眼睛里出现了一条惊心的血柱,长长地从洞中飞起,喷涌着冲上了地面。
淋漓的血落下后触目地淌在平地,也刺痛了水谷鱼的双眼。
又是一条血喷了出来,水谷鱼的身体慌乱地发颤着,一颗心扑到了喉口。
当第三条血柱飞出来的时候,丰水监全身带伤地从黑洞里解脱出来,没有缺胳膊断腿的,水谷鱼的心才渐渐地沉了下去。
他赤手抓着锋利的刀片,一片一片,细长又薄,不知有多少数目。那只手的掌间指间被割开数不清的口子,他却不顾伤痛,面上表情沉着,将手里的东西枪然一扔,“噌噌”击落在雷炎的脚边。
“然后呢?”丰水监森沉道。
雷炎愠怒,念道:“馗首,起阵!”
随着他这一声口诀,苍蓝的天空之上惊现一张巨大的鬼面,和天空的颜色形如一体,迅速从中剥离飞降到武台。
鬼面的周围燃烧着苍蓝色的鬼焰,时而消失时而出现,在丰水监的周围不停地挑衅,最后一刻出现在他的背后,一口将他吞没。
身在馗首中,迅然而来的灼烧感层层袭来,那炙烤的感受真实存在,他的皮肤变得焦烂一片。
魁首色淡而透明,所以在外面人的角度下也能将困在其中的丰水监看得一清二楚。
他浑身被蓝焰包围,熊熊的烈火燃啸而鸣,众人分不清是他痛苦的叫喊还是魁首的嘶鸣。
周魅飞越众人,剑指雷炎的后颈,斥道:“快撤了你的阵,不然我杀了你!”
水谷鱼愤然站了起来,对着要嘉续命令道:“快叫你的下属住手!”
她并未发觉此刻的行为有什么不妥,她实在是昏了头了,她绝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丰水监死在她面前。
要嘉续微敛着眉,眸底黯了下去,遂说道:“他不听我的。”
不管他有意无意帮助丰水监,他说的也没错,雷炎这人只听命于要嘉誉珀一人。
雷炎被周魅抵着脖子,并不打算如了他意,他手持着重钺刀欲反手一击,却在此时,重钺刀禁锢住了他的右手。
无法动弹!
兀的一下,他似被刀上自发的雷电重击而松了手,重钺刀脱离出他的掌控“咻”一声飞向馗首,斩开蓝焰,馗首被劈得支离破碎。
“隆——”
一阵闷响的雷暴声过后,丰水监身上交闪出金色的电光,像网一般缠在他的肌肤上,那些被烧灼的伤口渐渐愈合如初。
他举起自己的右手,那把千斤之重的重钺刀竟然发出火红的光芒,牢牢攀附在手掌上,与皮肉连成了一体。
“不!这绝不是……”雷炎惊颤着双膝,慢慢地跪了下去。
竟是朝着丰水监而跪。
众人不知情况为何,只听见海天之神开口说道:“丰水监,胜。”
水谷鱼:“这是怎么回事?”
要嘉续:“这把刀认了主。”
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雷炎流下了泪,然后从地上站了起来,宽阔的背看起来竟有些单薄,颤巍巍地走下了比武台。
在旁人看来,丰水监斗不过雷炎,可是赢了比拼又白白得了那把看起来很厉害的刀。最让人摸不清思绪的是雷炎竟然没有追究到底,他们之间好像因为这把刀而展开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渊源。
看着雷炎失落而去的背影,众人摇着头替他叹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