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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相见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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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出了城门,越跑越快。正是暮春时分,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沙枣花的清香。看着九爷眼中疲惫的红丝,吟霜让他靠在自己胸前,拉开薄毯盖在他身上,轻声道:“睡会儿吧。”
半躺在吟霜怀中,他轻轻地叹了口气道:“也许我不该拉着你,陪我来淌这趟混水。”
吟霜佯怒道:“呸!让你这样腰缠万贯、玉树临风的青年才俊,独自一人去到京城花花世界,你当真以为我脑子有病不成!”
九爷哈的一下笑出声来,“只有你才能在这样的情形下逗我笑出来。”
吟霜轻轻吻在他额头上,“睡吧,我抱着你。我们那里有个叫郝思嘉的说:有什么事明天再来想,反正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这天,夜宿在月牙泉边。他静静地坐在泉边的沙地上,想着自己的心事,望着前方的沙山,一脸寂寥,一身清冷。
吟霜半跪在月牙泉边,捧起把泉水。这月牙泉正如同她的想象,美得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一般,甘冽的泉水,清彻见底。看了这泉水,才明白,二千多年后的自己看到的泉水为何是忧伤的。眼前的月牙泉足有她所见的三倍之大,即使是漫漫黄沙,也不能将它埋没。
天照假借打水,轻轻地碰了下吟霜,嘴巴向着九爷努了努,又对着她眨了眨眼。吟霜微一沉吟,已经明白他的意思。走到九爷的轮椅旁,从身后抱住他,“在想什么?愿意告诉我吗?”
他怜爱地替她理了理发丝,“我第一次见到玉儿,就是在这沙山前,虽然她衣衫褴褛,却难掩灵气,满身的桀骜不驯,眼睛深处有忧伤,面上却是灿烂到极点的笑。”他沉浸在回忆中,“我第一次听见女孩子那样肆无忌惮地放声大笑,仿佛整个天地都由她纵横,她身边是头银色的狼……”
“狼!”吟霜来了情绪,跑到他面前的沙地上坐下,“她为什么会和狼在一起?难道她是狼女?”
他想一想,“我不知道什么是狼女,我只知道她从小由狼群抚养长大,所以她对狼有特殊的感情。”
吟霜惊叹着问:“她的头发可是白的?难道世间真有白发魔女?”
他笑起来,“你这小脑袋瓜里装里都是些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见他的情绪已被自己成功调整,吟霜握住他的手道:“你现在是我的丈夫,不可以再想别的女人。你答应过我,在你心里面只有我。当心我吃起醋来,把你关进黑屋子,不许你出门!”
他几乎笑出了眼泪,认真道:“我的心里只有你!”
吟霜眼珠咕噜一转道:“我唱支歌给你听好吗?比较适合你此刻的心情。”说罢轻声唱道:“还记得年少时的梦吗,象朵永远不凋零的花。陪我经过那风吹雨打,看世事无常,看沧桑变化,那些为爱所付出的代价,是永远都难忘的啊,所有真心的痴心的话,永在我心中,虽然已没有她。走吧,走吧,人总要学着自己长大,走吧,走吧,人生难免经历苦痛挣扎。走吧,走吧,为自己的心找一个家,也曾伤心流泪,也曾黯然心碎,这是爱的代价。也许我偶尔还是会想他,偶尔难免会惦记着他,就当他是个老朋友啊,也让我心疼,也让我牵挂,只是我心中不再有火花,让往事都随风去吧。所有真心的痴心的话,都在我心中,虽然已没有他。”
他轻轻叹道:“不错,那些都是爱的代价。”
吟霜调皮地笑道:“其实我应该感谢那个玉儿,多亏她不要你,不然我要到哪里去找第二个你,那我岂不是惨了!”扮个哭脸,“555555……”
微笑地看着她灿烂的笑靥,他知道自己彻底打开了心结,他已经找到了最好的,只有她才是他最珍贵的瑰宝。
吟霜跳起来,拍拍身上的沙土,“我要回去了,你在这里继续为那段只开花不结果的爱情哀悼吧!”跑出几步又回头道:“我只给你60秒的时间。”
他不解地问:“什么是60秒?”
“就是,就是,”她想一想,“就是你心跳60下那么长的时间。”
他含笑问道:“你不想让我和你一起回吗?”
匆匆复匆匆。非止一日,终于到达了长安。
吟霜特意跳下马车,细细看了看长安的城墙,叹息道:“什么叫看景不如听景,我终于深刻领会了!”自言自语地嘀咕了好半天,说自己被《大汉天子》和《汉武大帝》给骗了。九爷已经习惯了她莫名其妙的言论,只是温暖地笑着,任由她胡思乱想。
马车刚进了城门,已有宫人手捧圣旨候着。只说已有人在三日前治好了皇帝的病,要他们先行回府,另行候旨。吟霜嘟起了嘴老大不情愿,可看九爷和天照他们一幅如释重负的神情,只得随着他们回了长安石府。
才洗漱过,就见个青年匆匆来报:“太子驾到!”
九爷微微一征,让吟霜推着他一同往前厅接驾。出乎吟霜意料的,太子竟只是个十六七岁的英俊少年,第二个意外,是太子跟九爷寒喧时竟道:“说起来都是自家亲人,父皇必竟还是你的舅父。”第三个意外是太子腼腆地问:“不知孟兄府上可有位叫吟霜的姑娘?”见九爷蹙起了眉头,太子忙解释道:“小弟也是受人之托,找寻这位姑娘。”
吟霜看着这位温文有礼还略带几分羞涩的太子,想到他今后悲惨的命运,不禁一阵心酸。太子在她的注视下脸一红,小声道:“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就是这位夫人吧!”吟霜和九爷对视一眼,太子迷惘地道:“当时小弟的那位朋友看着我的眼神,和夫人一模一样。”
吟霜的心一阵狂跳,声音不能抑制地颤抖起来:“敢问太子的朋友是男是女?”
太子的脸又是一红:“是位姑娘。”
吟霜接着问:“当今圣上的病可是她治好的?”太子惊奇地点点头。吟霜一把拉住他,“她在哪里?”
太子的脸红得活象烧熟的大虾,九爷不动声色地拉开她的手,握在自己手中,“不知太子的朋友现在何处?”
太子招手唤过一名从人,“带这位夫人去见姑娘。”
吟霜看了九爷一眼,跟在从人身后跑出府去。猛听得吟霜一声尖叫,他蓦地从轮椅上站起,看了眼太子又缓缓坐下。太子也是一脸的惊疑不定,不时地看向府门方向。九爷的脸色渐渐苍白,几乎忍不住要命人去查看时,吟霜和一个女孩手牵手地进来。
女孩走到九爷面前,大眼睛将他细细地打量了一番,问道:“孟九?”九爷对她揖了一下手,她傲然道:“我是钱蓓蓓!”
看着平素从容淡定的九爷,此刻口中足能塞进一只鸡蛋,吟霜嗤地笑出来。钱蓓蓓对太子道:“你让人把我的箱子搬进来。”
太子忙指挥从人去搬箱子,又讨好地道:“人找到了,箱子也送到了,你这就随我回宫吧。”
钱蓓蓓冷冷地道:“我即找到了朋友,干嘛还要回你的太子宫?”
太子神情黯然,“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钱蓓蓓道:“你身为天皇贵胄,我一介平民住在你宫中多有不便。你不是说你和孟家是亲戚吗?有空时你看我不就成了。”
太子无奈笑道:“我虽身为太子,要随便出宫也是不易。”还想劝蓓蓓跟他回宫,蓓蓓抢着道:“这样吧,我先和吟霜叙叙旧,若有事找你,我自会让人给你送信。”
太子欣喜道:“我一定来看你。”
蓓蓓挥挥手道:“好了,你先走吧,我有一大堆话要和吟霜说呢,你在这里不方便。”太子又叮嘱的一番,蓓蓓不耐烦地再三催促,他才恋恋不舍地去了。
吟霜走到湖边,正看见蓓蓓指着天照道:“这么简单一件事,竟被你办成这样!你居然还好意思拿来给我看!”天照苦着脸,无奈陪笑。
九爷见吟霜偷笑着跑来,拉她在身边坐下,笑问:“又捉弄了谁?瞧你开心成这样。”
吟霜忍不住放声大笑,“恶人自有恶人磨。三哥总是寻个机会就打趣我,现在可是遇上对头了!”边笑边说,断断续续好一会儿才说明白。
昨天夜里,吟霜和蓓蓓商量着吃烧烤,蓓蓓画了个烧烤炉的图样,请天照找工匠依图打造。看方才的情形,定是不合蓓蓓的心意,正在发小姐脾气呢。
九爷也忍不住笑道:“这个蓓蓓还真是个宝贝!”
天照气忿忿地走来,道:“我要回西域。”
九爷一本正经地明知故问:“为何?”
他涨红了脸,“我……”
吟霜笑道:“三哥莫非是要临阵脱逃?”
蓓蓓带人搬着四不象的烧烤炉进来,“低能就是低能!看你这炉子造得!”
吟霜一看之下笑得几乎背过气去,九爷一边帮她抚着背,一边笑问:“哪里不对?”
蓓蓓叹道:“我要的是烧烤炉,不是烤羊肉串的。这样长,又这样窄,上面的架子又这样密,怎么做烧烤!”
九爷又问了几句,想明白了其中道理,对天照如此这般地讲解一番,天照恍然大悟,快步向外奔去。
蓓蓓向九爷道:“喂,这就是你的三大管事之一吗?智商未免太低了些吧!”
吟霜忙岔开话题,问九爷道:“我听太子说皇帝是你舅舅?为什么我不知道你还是皇亲国戚?”
他尚未开口,蓓蓓已跳到他面前,“你还有多少事情瞒着她?霜霜好欺负我可不好欺负!就怕她会遇到拆白党,所以我才着急赶了来!”
九爷结舌地问:“什么拆白党?”
蓓蓓干脆地道:“就是骗子!”
九爷忙道:“我不是存心骗她,只是还没来得及说。”
蓓蓓哼了声,“要是被我知道了,我就带她走,让你永远也找不到她!”九爷惊得面青唇白,不住地打躬作揖:“钱大小姐,万万开恩,饶了在下的小命吧!”蓓蓓得意洋洋地转身去了。
吟霜握住他的手,笑道:“对我这么没信心?”
他叹道:“我不是对你没信心,只是这个女魔头,谁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来?万一她真把你拐走了怎么办?”吟霜轻叹一声,把头靠在他肩上,慢慢睡着了。
一觉醒来,已是红日西沉。九爷正在案前看书,听到声响转过头来,笑问:“小懒猫,睡醒了?”
她打个呵欠笑道:“不知不觉竟睡着了,想是昨晚和蓓蓓聊得太久。”
他过来坐在榻边,抚上她的脸,“我才替你诊了脉,这些日子太过劳神。你这小脑袋里成天在操心些什么?”
把自己的头挪到他腿上,伸臂环住他的腰:“我不喜欢长安。”
他轻声道:“我也不喜欢,再等几日,我们一起回西域。”
“魅姬也快生了,我不放心她。还有,蓓蓓想去看看楼兰。”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只觉得说不出的踏实和心安。
他低笑道:“钱大小姐要离京,太子可知晓?”
蓓蓓呯地一声推门冲进来,“霜霜……啊!”她尖叫道:“我没看见,我什么也没看见!”吟霜忍不住笑出声来。
蓓蓓埋怨道:“大白天的,就摆出一幅缠绵的样子来刺激我!”
吟霜忍着笑道:“谁让你不敲门就闯进来?找我什么事?”
“对了,这个笨石头居然把烧烤炉做好了。”蓓蓓又兴奋起来。
吟霜猛地想起一事,抬头撒娇道:“你要烤鱼给我吃。”
九爷溺爱地笑道:“早就准备好了,就等你醒来烤呢。”
蓓蓓翻翻白眼,“咦,肉麻,肉麻,我浑身都是鸡皮疙瘩!”
吟霜拿片喷香的烤鱼给蓓蓓,“快吃,可香了,我差点连自己的舌头都呑下去。”
蓓蓓愁眉苦脸地道:“我在佛前立了誓,只要让我再见到你,以后都不食荤腥。”
吟霜哄骗她:“不要紧,只吃一片。不是说了嘛,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只要心中有佛,不一定非得讲究形式。”
蓓蓓看了看吟霜念佛道:“佛祖啊,请原谅这个无知妇人吧!”抢过她手中的烤鱼,用最快的速度吃下去。
靠在吟霜肩上,蓓蓓意犹未尽,“可惜没有啤酒!”她数着面前的鱼刺:“一、二、三……天哪,数不清了,这是我吃得最痛快的一顿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