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声和月到帘栊》虞美人2007

18、太子据

　　吟霜好奇地问：“你是怎么治好皇帝病的？”
　　蓓蓓懒洋洋地道：“我一穿，就穿到太子宫的花园里。他以为我是神仙，请我为他父皇治病。”她摸出本书来，“王立群先生说，汉武，噢，当今皇上想要长生不老，迷信丹药。我看他的样子象是中毒，就给他吃了点我的减肥药，先让他腹泻，又让他多喝牛奶，他就好了。”
　　九爷叹息道：“你的胆子也太大了，万一治不好……”
　　蓓蓓耸了耸肩，“不是还有你嘛！霜霜说你的医术好得不得了，你再接着治啊。”
　　吟霜噗嗤一笑，九爷大摇其头。吟霜问道：“问你几次都不肯说，你到底是怎么跑来的？”
　　蓓蓓叹口气道：“那天见了你之后，我一直放心不下。就追着活佛问，如果你想回来，他有什么法子。他给我搅得糊涂说漏了嘴，被我查到农历七月十五，光轮会逆转。月上中天之时，上到佛寺后的神山顶，就有可能去到想去的地方。所以我就来啰。”
　　吟霜轻轻在她肩上敲一下：“你好大的胆子！万一你被送去别的时空怎么办？”说着流下泪来。
　　蓓蓓吐吐舌头，“那我正好可以好好玩一回了。”接着眼圈一红，道：“我一看到花园，也吓了个魂飞魄散。幸好太子来了，总算让我松了口气。”
　　吟霜迟疑道：“我看那个太子对你好象很不一般。”
　　蓓蓓白了她一眼，“那又怎么样？他……”眼珠转了转，“他的命运你跟我一样清楚。”把手中的书递给吟霜，“专门给你带来的，《王立群读史记》。”
　　她拍了拍九爷道：“帅哥，你和那个太子是什么亲戚？”
　　九爷楞了楞，才明白过来她是叫自己，浅笑道：“家母与皇帝是表兄妹。”
　　蓓蓓噢了声，猛地坐正问道：“那你母亲姓王还是姓窦？”
　　他依旧含着那丝浅笑道：“姓窦。”
　　蓓蓓点头道：“这就是你要远走西域的原因吗？太子说，你家的生意曾经遍布长安的各个行业，只是因你无以为继，所以生意慢慢都散了。可我怎么看你也不象个无能之人啊！”
　　九爷浅笑不答。
　　蓓蓓笑道：“你这人很好，霜霜和你在一起我也就放心了。”
　　吟霜问她：“你这么急吼吼地赶了来，想过怎么回去吗？”
　　蓓蓓神秘地道：“山人自有妙计！”接着叹气道：“那个刘据人还不错，就是命不好。”吟霜想了想，“他好象很喜欢你的样子哎。”蓓蓓做个怪相，“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喜欢小白脸。”看了看九爷，嗤地一笑。
　　吟霜的脸顿时就红了。
　　天照不解地问：“当朝太子的命还不好吗？”
　　蓓蓓鄙夷地扁扁嘴，“依你看来，他的命好在哪里？”
　　天照道：“太子，就是未来的皇帝。”
　　“你也就这么点智商了！”蓓蓓叹息道：“一天不是皇帝，一天就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没当上皇帝的太子，还不如寻常百姓活得自在呢！”

　　九爷沉吟着问：“你和宝贝今天含含糊糊说起太子的命运，莫非你们竟可以未卜先知？”吟霜忍不住笑，他们念不来蓓蓓的名字，总是叫她宝贝。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吟霜想了会儿道：“不同的时空，有不同规则。我和蓓蓓都是来自异时空的，”她忽地笑起：“就是你们常说的狐狸精！小事不清楚，大事却知道一点。”
　　他笑一笑，知道她不愿多说。想了想又问：“什么是小白脸？”
　　吟霜忍笑道：“就是白面书生。”
　　他自然不信，“为什么宝贝要看着我笑，你又为什么脸红？”
　　吟霜见搪塞不过去，只得说：“小白脸，是对光有长相没本事男子的蔑称。”
　　他笑着呵她痒，“好啊，你们笑我是小白脸？”吟霜笑得全身发软倒在他怀里。

　　“霜霜，我们去骑马！”蓓蓓兴奋地跑来。
　　吟霜不起劲地问：“跟谁？”
　　她奇怪地道：“太子啰！”
　　吟霜思虑片刻，“你问问他，皇帝的病若好彻底了，可否让我们离开长安，我想回西域。”
　　蓓蓓犹豫道：“可是，可是……”
　　吟霜急道：“可是什么？”
　　蓓蓓轻叹道：“我若想回去，必须借助一样器具，它就在太子宫中。”
　　吟霜也呆住。停了会儿，她问：“能不能说服太子，把它送给你？”
　　蓓蓓无奈道：“他就是想送我也带不走。那是一个湖！”
　　太子笑盈盈地进来：“神仙姐姐，你想去骑马，我都准备好了，这就去吧？”吟霜目瞪口呆，“神仙姐姐？”
　　蓓蓓对她挤挤眼，“他以为我是神仙，我就让他叫我神仙姐姐。”
　　随着刘据和蓓蓓一起来郊外骑了几天马，吟霜对这位少年太子的了解又多了几分。他性情和善，沉稳安详。对于两位女士，他总是有求必应，颇有些吟霜欣赏的绅士风度。对蓓蓓尤其细心和耐心，丝毫没有骄奢淫逸的浮夸气息。他越是可爱，吟霜就越是觉得心痛。
　　忽有一只兔子从吟霜的马前跑过，那马一声长嘶，人立起来。吟霜正在心神恍惚间，登时从马上摔了下来。刘据匆忙下马，扶她起来：“可有摔伤？”想到他今后的悲惨命运，想到他死后“戾太子”的谥号，吟霜忙扭过头，不敢让他看见自己眼中的泪花。
　　刘据细心检查，见她没有明显的外伤，温和地笑道：“一定跌得很痛吧，眼泪都出来了。”掏出绢帕递给她：“回去请太医好好看看，不知可有内伤。”亲自扶着她，“怕是不能骑马了，不如坐车吧。”
　　蓓蓓坐在马上，由侍卫牵着也赶过来，笑道：“你这会骑马的，倒不如我这不会骑的！我没摔下来，你怎么就摔下来了呢？”见吟霜眼泪汪汪的，忙道：“可是摔伤了，怎么哭成这样？”
　　吟霜凄然看向刘据，别过脸去，蓓蓓叹息道：“我明白你的心思，我又何尝不痛心！”
　　回程中，吟霜半靠在蓓蓓身上，低声问：“有什么法子可以帮帮他？”蓓蓓不语。“我也知道他性格中存在许多缺陷，懦弱有余刚烈不足，又缺乏面对挫折的坚韧与应变。可是，可是……”吟霜说不下去了。
　　蓓蓓沉吟许久才道：“正如你所说，他缺乏面对挫折的坚韧与应变。一旦遭遇惊风密雨，便优柔寡断不知所措，既缺乏慎密周到的思考，又不具备当机立断的果敢，这一切就必然会导致他的悲剧结局。我不是没有想过帮助他，可是我们没有能力改变即定的历史。”
　　吟霜想了想，道：“至少我们可心提醒他注意一个叫江充的。”
　　蓓蓓苦笑道：“没有江充还会有张充、王充、李充。防不胜防！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有个他信任的人，一直在他身边提醒他。”
　　吟霜眼睛一亮：“非你莫属！”
　　蓓蓓叫道：“什么！我还想回去呢。再说他也不是我喜欢的那个类型。”停了会儿，她又道：“他现在只有十六七岁，还有二十多年呢。”
　　吟霜叹口气，“眼不见心不烦，我还是回西域好了！”
　　蓓蓓想了下，道：“也好，就说我想看看楼兰，随你们一道走。”她也叹口气，“看着他，我心里也不好受。明知道他的宿命，却无能为力。看过楼兰，我也就该回去了。”

　　在蓓蓓的游说下，太子终于同意她随着吟霜去西域玩些日子。吟霜长长地吁了口气，长安的生活令她感觉异常压抑。
　　太子亲自送他们出城，吟霜思来想去，还是没忍住，“太子，今后请小心一个叫江充的。还有，皇帝的夫人中，要提防一位赵夫人。”
　　太子虽然一头雾水，可还是恭敬地道：“刘据记住姐姐的话了。”
　　吟霜不放心又叮嘱道：“千万记在心上！”
　　蓓蓓对太子道：“你宫中有座湖，对我很重要，千万别让人随便下湖去！”
　　太子笑道：“姐姐放心，刘据一定不会让人下湖。姐姐记得给我写信，在西域玩厌了，我派人去接姐姐回来！”
　　蓓蓓和吟霜他们同乘一车，她说看着他们两人眉来眼去的惹她心烦；和雪姬她们同乘一车，她又说气闷。后来缠着天照教她骑马，才高兴起来。
　　九爷笑对吟霜道：“我看这个宝贝好象很喜欢三哥。”
　　吟霜掀开窗帘看了会儿，“我看倒是三哥很喜欢蓓蓓。”她偷笑道：“三哥总被蓓蓓捉弄，可他总是很开心的样子。”
　　他笑道：“你拉着太子说什么悄悄话？就不怕我生气么？”
　　她叹口气，“我知道太子将来的结局非常悲惨，可我又帮不了他，只能给他提个醒。谁知道他能不能记住呢？就算记住了又会不会相信呢？”
　　他想了想，“你为什么这么肯定他的结局会非常悲惨？”
　　吟霜扮个鬼脸，“我是狐狸精啊！”
　　他笑着把她拥进怀中，“难怪我整天神魂颠倒，原来是被你这狐狸精把魂儿勾了去！”
　　吟霜笑问：“我们这是去哪里？”
　　他笑道：“带你去骑汗血马。”
　　忽听石伯低声道：“当心！”马车猛地转个圈子，又立即放慢了速度，缓缓停下。吟霜惊疑不定地看向九爷，他沉静地坐着，微笑着摇摇头，身子向左稍侧，正好挡在吟霜身前。
　　天照和其他十几人迅速围在马车周围，吟霜微打起窗帘，左前方有一群近百人的马队，武器在日光的折射下闪着耀眼的光茫。
　　一声呼哨，马队中有二十多骑飞驰而来，卷起漫天的沙尘。近了，更近了，吟霜能听到自己心跳加剧的声响。九爷微笑着握住她的手，依旧仿佛不经意般挡在她身前。
　　转眼间，马队已到了车前，手中的弯刀寒光闪闪。石伯一声冷笑，马鞭快如闪电地飞出，已经打断了冲在最前面几匹马的马腿。吟霜赞叹道：“射人先射马！好”
　　九爷微笑道：“射人先射马，精彩。”
　　她不好意思，“这是一句诗，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说话间，这二十几人的前锋队，已尽数被打下马来，远处的大队人马遥遥观望，拿不定主意是战是退。忽有一人，盯着石伯手中的鞭子看了会，跪在石伯面前说起话来。他的同伴听了他的话，神情惊异地看着石伯和他的鞭子，又有一人指着他们马臀上一个苍狼头印记失声惊呼，二十多人齐刷刷地跪下来，不住磕头。
　　石伯出声喝问，先前那汉子同他一问一答。九爷听了会，也与那汉子问答了几句后，吩咐道：“用汉语说。”
　　那汉子道：“我们不知道这是石舫的马车。我们只是受雇从你们中抢两位姑娘回去。我们实在不知道两位姑娘是石舫的人，不然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接这笔生意。”
　　九爷看了吟霜一眼：“雇主要你们抢哪两位姑娘？”
　　汉子磕头道：“一个叫贝、一个叫霜。”
　　吟霜还在发懵，蓓蓓已经哇哇大叫道：“谁雇你们来抢人的？”
　　那汉子不住磕头道：“雇主只和头领相见，我们也是奉命办事，实在不知雇主是谁！”
　　九爷淡淡地道：“让他们去吧。”
　　天照还想说话，九爷道：“让他们走。”声音温和却带着让人无法抗拒的威严。
　　石伯挥了挥手，冷声说了句话，那群汉子呆了呆，又齐对着马车跪下，先前那汉子道：“小人等害该万死，居然不知要抢的竟是夫人。多谢公子夫人大仁大义，小人等回去一定妥善处理此事！”
　　石伯一言不发，打马便走，那群汉子依旧跪着，磕头相送。吟霜靠在九爷肩头，无奈地问：“会是什么人呢？为什么要抢我和蓓蓓？”
　　石伯在车外道：“霜丫头，这不是你操心的事！此人必定不了解西域的情形，也不知道石舫在西域的影响力。从今天开始，西域所有人都不会再接他的生意。”
　　吟霜想起楼兰街头对石伯毕恭毕敬的行人，她知道石伯必定是西域显赫的大人物，这件事情定会得到妥善处理，可她心里却沉沉地压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