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吏无眠》聊处

14、永康旧事6

　　一月之后，梁田的信没来，人却来了。他对他家那场祸事似有些不以为意，仍是一幅憨厚的神气，还比从前胖了一些。那日正好爹爹沐休，与祝天在院子里下棋，如潺如淳在一旁陪着。而我经过四年劳育课，厨艺小成，正拖着娘亲和圆娘在厨房里捣鼓古代版的蛋挞。
　　没有淡奶油和黄油，只能就地取材边试边做。圆娘帮我揉了酥皮饼的坯子，我一个个捏成小小碗状。把鸡蛋牛乳白糖加进大碗里，让圆娘搅拌了半柱香的功夫，这才慢慢倒入酥皮碗中，放到锅里小火煎熟。虽比不上后世正宗的蛋挞，但也甜香扑鼻，挞水顺滑细腻。我端了一盘蛋挞走到院子里，正看见梁田与祝天彼此深情凝望，眉眼传情，爹爹坐在石凳上看着他俩捋须微笑。
　　我把蛋挞往桌上一放，言情剧嘎然而止。梁田忙与我相互见礼，祝天忙与如潺如淳抢蛋挞吃，一个个被烫得哇哇叫。
　　我问梁田：“你怎么来了？”如潺抢答：“梁三哥去巡他家的庄子上路过这里。
　　“怎么让你巡庄子？你娘亲可好？”这回问话的是娘亲。
　　梁田朝娘亲行了一礼，说：“我娘亲还是老样子。爹爹想把庄子和铺子分给我和二哥，叫我们各自带一个管家巡一遍，巡完了要考教我们。前月我去巡了京城的两个铺子，帮祝兄问了些卫家杂铺的事，说完便走。”
　　“那卫家杂铺有什么不妥？”爹爹看了祝天一眼，开口问道。
　　“并无不妥。卫家杂铺本是一家不出奇的老店，生意平平。但从十年前开始，每过上半年就会上一些绝妙的好货，比如用猪鬃按序排好在木片上的牙刷子，里面分了好几层又可以背在背后的布包袋子，带四个极小的轮子可以让孩童坐着玩耍的小车……"梁田每说一样，我便恨恨的咬一口蛋挞，这一定也是个穿越人，一定是！为什么他就能找出这么多与化学物理无关的发明赚钱呢？我却被困在这小院里空有满仓热血……
　　“他家生意看得很多铺子眼红，据说有好几家铺子私底下去打探那些新鲜花样儿的来源，都没打探到。六年前，卫家杂铺突然停了两年没出新鲜东西，到四年前，就拿出了五明七暗盒。不过五明七暗是个噱头，实际卖的是多明两暗盒，多明三暗盒。我家掌柜的带我去卫家杂铺逛了一遭。那些不管是几明几暗盒的机关巧思之类的好处我是看不全，却认得有一大半盒子的木料用的是咱东宁州特有的香栩木所制。”
　　“香栩木？”我一闺阁非土著自然是不懂这木有何特别。
　　“香栩木质地坚实，不易变形开裂，含有淡淡香气，比那金丝楠木也不差几分。只是香栩木色暗，不如金丝楠木颜色黄润喜人，所以除了我们东宁州的人自己用用，在别处一点名气也没有。”爹爹将香栩木的特点一一讲来。古代运输不便，粮米调动都是大费精力的事，民间所用的砖木等这些笨重材料更不会轻易远售，绝大部分就地取材，节约运费。但把香栩木做成精美盒器运去京城，售价和原木不可同日而语，自然是有利可图的。
　　趁爹爹说话时娘亲递一只蛋挞给梁田，梁田三口两口就吃完了，大呼好吃，说：“京城什么好东西都有，却没见过这么香甜的煎果子。你们要是愿意开个甜果子摊，生意恐怕是极好的。”又吃了两个，想起管家还在牛车上等他，便要告辞。娘亲正被他那几句“好吃”欢喜得见牙不见眼，忙问他什么时候从庄子上回转，到时候让我再做上两盒带给梁夫人。虽打着我的名义，其实并不需要我动手，我自然微笑着点头。祝天这会子脸黑黑的，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心事沉沉的也朝我们告辞，跟着梁田一起走了。
　　不料想祝天这一去，整整两旬不见人影，我跟爹爹打听是不是发生了什么，爹爹说祝天正常上衙，并无不妥。我攒了一肚子推论和计策无人可诉，又担心案情不如我所想破不了案，不由气闷起来。
　　又过了几日，爹爹回来面带喜色，告诉我们那三十个女童已经找着了。原来她们并不是被人掳走，而是自愿去了隔壁的前远县做工，当年的十两银子是两年的工钱，如今长大了的姑娘们又各自带回家二十两银子，家中父母都欢喜得不得了，赶紧到衙门要销案。这里面虽还有些说不通的逻辑，但原告愿意销案，衙门总是拍手欢迎的。
　　我们三兄妹面面相觑，娘亲将帕子揉了揉，挤出一句：“那祝家孩子可受到了奖赏？”爹爹摇头到：“哪里有什么奖赏，原告销案，与他何干？”爹爹并不知道我与如潺如淳为此事出过力，当初因为与祝天讨价还价太过激烈，对胜利果实的分配过于偏向我方，我与如潺好淳一致觉得会被爸爸骂，请求娘亲在没破案之前告诉爹爹。没想到，没有爹爹坐镇，那胜利果实竟然活生生绕过我们，落到别人手里了。
　　本以为还要收集些证据才能逐步论证凶犯是不是裴天明，但也许是祝天从裴六公子的信里得到了证据，也许他甚至还有机会和裴天明，裴宏，裴育龄一起商谈对策。不管裴天明是知法犯法，还是因为他心思游离于这个时代之外不懂本朝法律，只因有一个曾任三品官的祖父和一个五品官的爹爹，要摆平这个案件实在太过容易。
　　而此刻，我只能把血泪往肚子吞。这狗官，真是欺人太甚，不仅包庇罪犯，借此攀附权贵，还让我们家的二十两银子成了泡影，严重伤害了如潺如淳的玻璃心，以及影响了我的前途。我好恨呀呀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