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甲帝国第二部》寻茶问墨

2、故人的故人

　　02 故人的故人

　　从高处俯瞰整个帝都时，就会发现这个帝国首都将平民与贵族的种族差异宣扬到了极致。贵族区围着流经帝都的河道建造，包揽了河岸边最美的风光与最肥沃的土地，东西南北四个贵族区星星点点布满了或大或小的贵族们的庭院，彻夜灯火通明的的商业街区与旁边月满花香树影斑驳的皇家公园就像一金一绿两颗宝石镶嵌在一起。贵族区最人烟稀少遥远的边界上竖立着几百年坚固如一的巨大城墙，城墙外，密密麻麻的平民居民区规则或不规则的洒落在相对贫瘠的土地上，那是艺术品身后阴影的部分，拖着长长的影子，固执的强调自身的存在。

　　在一年以前，帝国贵族区坚不可摧的城墙曾经被推倒过一次，自那之后贵族与平民两个种族之间的关系获得了微妙的平衡，和平之下只有一根钢丝一样细的保险线，不知何时就会突然断裂。

　　城墙之内，大街小巷的所有显示屏里，无一例外的播报着同样一个视频消息，一遍又一遍，虽然播放的次数已经多得让城内的居民感到厌烦，但仍有不少人会在途中停驻下来看这则视频消息，仿佛这样能让他们紧绷的神经感到缓和一些。

　　画面上是一个金发的少年被授予军衔，在对军部宣誓效忠后，穿着笔挺军服的他对着镜头用略显低沉的坚定声音发表着任职感言：“帝国贵族的血液流淌着勇敢、坚强、不屈不挠的这样的特质，这是我们一直引以为豪的特质。但并不代表我们喜欢战争，把一切无法解决的事情诉诸暴力。”

　　“相反，我们热爱和平。在过去的几百年间，我们的祖先寻求非战争的手段维持平衡也达到了效果，但我们必须认识到这样的方法存在着误区，而新的方法依然需要时间去验证。”

　　“所以背负阿尔巴雷亚姓氏的我，此时此刻加入军部，是为了推动这种新方式的运行，保证贵族区的绝对安全。我们有能力、有自信去维护和平，如果有任何人——无论是贵族还是平民，想要破坏它。军部将会第一时间纠正这些人的错误。”

　　能让在战争恐慌下的贵族们平静下来的自然只有四大家族的人，这些站在帝国最顶端的贵族们向来说到做到。阿尔巴雷亚家是出了名的将门世家，两位子弟先后加入军部无疑让贵族们吃了一颗定心丸。

　　大街小巷里反反复复播放着这个视频，而视频的主角此时此刻正坐在阿尔巴雷亚家的庭院里忧心忡忡的喝着不算好喝的下午茶。

　　尤西斯知道情况并不乐观。

　　几个月前的那次由黎恩策划的袭击中，帝国贵族军损失了30%以上的机甲，虽说是不能称得上是主要战力的观赏型机甲，也确实狠狠的打击了贵族侧的战力。

　　黎恩还带走了库洛，CE21002，帝国最强的机甲。这件事暂时对外保密了，一旦公布出来免不了人心动荡，毕竟那个看着不大正经的机甲是大部分贵族人民心中信仰一般的存在。

　　从最近军部情报科收到的情报来看，平民武装力量反抗联盟在这几个月内正在以可怕的速度扩张，这么干的理由自然不是玩过家家。

　　宣传视频里说得好听，贵族上层的子弟们都知道，战争——只是时间问题罢了。自己比预期更早加入军部，理由一是让自己尽早接受军部洗礼以对应战争，理由二自然是安抚民心。

　　让他感到焦躁的理由当然不止这些。

　　CE21007，出自黎因·施瓦泽之手，最高性能的杰作CE系列。这台本不应该存在的机甲，因为某种偶然或必然的因素和他相遇，并且发展成了有些麻烦的关系。

　　在那之后他一次也没有尝试过联系马奇亚斯，虽说曾经答应对方回到帝国后会联系却没有履行约定，对方或多或少也能懂得其中拒绝的意思吧。帝国形势箭在弦上，那个人身为反抗联盟的骨干之一，恐怕为联盟扩张做了不少的贡献。

　　那么，便是敌人了。

　　那颗属于马奇亚斯的机甲内核CE21007被秘密保存在阿尔巴雷亚家戒备森严的地下仓库里。如果可以的话尤西斯希望那颗内核永远都在那里，这样至少马奇亚斯能够作为[人类]，保持[人类]的尊严活下去。

　　讨厌机甲的驾驶员和[人类]形态存活着的机甲，真是真是让人唏嘘的组合。即便是这样也无法对马奇亚斯讨厌起来，他并没有任何错，立场身份这样的事情永远不会有完美妥善的解决办法，只能让热情随着时间冷却下来，回到正常的温度。

　　只是。

　　不说清楚的话，那个人一定还是会一直干一些傻事吧。

　　感受到花园一角的动静，尤西斯朝着那个角落走了过去。这几个月来很多次了，阿尔巴雷亚家屡屡遭到入侵，说是入侵但对方似乎也没干什么过分的事情，就像是普通来这里走走参观一下，不留下什么痕迹就走了。

　　尤西斯自然知道是谁，能这么光明正大入侵贵族区四大家族的宅子，这么多次都没有被人抓到的，大概只有那个随随便便就能破解防卫系统的人了吧，真是让人头疼，虽然来了却只远远的看着，这个距离的话大概是一直注视着自己，想见面为什么不直接到他面前来，因为自己从未主动联系过对方不敢贸然行动吗？这倒也像是他的做法。

　　被压弯的草地和树枝还保持着弯曲的形状，显示刚才这里的人离去不久，和前几次不同，尤西斯在被压弯的草地上发现了一个被放置在这里的玩偶。

　　玩偶的外形是马奇亚斯曾经给他制作的没有OS的笨重巨型机甲，这个曾被尤西斯命名为JA01的机甲，现在正沉睡在诺尔德高原的湖底。

　　巴掌大的小玩具，每一个小细节都完美还原，连之前马奇亚斯在上面涂的联盟标志都像那么回事一样做了涂装，材料轻便手感却很结实，这个人还真是有心思干这种无聊的事情啊。

　　尤西斯把玩偶拿在手上，玩偶眼睛的部分突然发出黄色闪光对着尤西斯扫描了一下，扫描完成后发出“叮”的一声。玩偶的胸腔部分打开，里面有一张折叠好的纸条。打开来，上面工整的墨水字迹确实是那人无误。

　　【等我】

　　这个愚蠢的机甲制作师到底在想什么？难道他觉得自己是身披战甲的骑士，而他是被困在高塔里的公主吗？

　　……不过。看上去像是费了一番心思，那个呆板的家伙能想到这种讨人欢心的法子也很不容易了。想到这里，尤西斯小心翼翼的把人偶用手巾包好拿在手里，脸上不自觉露出了笑容。

　　距离阿尔巴雷亚家有一定距离的某个小贵族的宅子顶棚上，站着一男一女两个人，在贵族领地内外套上的反抗联盟袖章也未免太显眼了些，但这两人依然光明正大的站在那里，不把贵族区的防御系统看在眼里。

　　女孩子梳着单边马尾，联盟制服对于她来说似乎尺码不大适合，紧崩在身体上露出让人脸红心跳的曲线，而她却不太自知，腿部也被黑色的丝袜紧紧包裹着，她全身穿得很严实。只是这种严实反更衬托出性感。

　　青年则穿着和反抗联盟外套并不匹配的贵族风格礼服，礼服的边角被烫得笔直，于此对应联盟的外套则皱皱巴巴随意的披着，酒红的发色在太阳的反射下竟然略显出金光，像是要把一切燃烧掉。

　　“我讨厌那个贵族。”少女撇嘴说道。

　　“但聪明的小博士喜欢。”青年说。

　　“说到底没管住博士让他天天往外跑是谁的责任啊！”少女生气的对青年说。

　　“母亲担当的你？”

　　“谁是母亲！！讨厌死了不要和你吵架！”少女的目光又回到了那距离很远的阿尔巴雷亚宅里“今天的任务只许成功。”

　　“那当然。”青年抱着双臂理所当然的笑了“我们是谁？”

　　贵族区开始入夜了。

　　从主要街道开开始，星星点点的灯光逐渐开始点燃，大贵族府邸更加是灯火通明。

　　自从机甲大规模逃走的事件之后，所有贵族家庭不约而同的加强了警备，事件中心的阿尔巴雷亚家尤甚，阿尔赛德家自那以后负责了整个阿尔巴雷亚家的安全，阿尔赛德家的劳拉也一直住在阿尔巴雷亚的府邸之中以保证尤西斯的安全。

　　入侵警报就这样毫无防备的响了起来。

　　不是特地绕过防备系统，而是直接的强攻进来，这几乎在这个大宅院建好至今从未发生过的事情，对方的目的很明确，而且对自己的实力有着绝对的信心。

　　“尤西斯少爷，入侵者突破了最外层的防线！”

　　“尤西斯少爷，入侵者的入侵方向已经确定！是地下仓库！”

　　地下仓库？尤西斯戴好佩剑往仓库方向跑去。对方过来袭击不是为了袭击他这个名义上的家主，而是为了抢走什么东西？

　　那里最重要的东西只有一个，CE21007的内核，为什么会有人知道那东西在他这里？抢走这内核又有什么意义？

　　仓库门口已经有一片混战过的痕迹，被打散下来的机甲碎片到处都是，热浪和浓烟扑面而来，顺着一路的残骸往深处去终于听到了打斗的声音。

　　尤西斯仔细端详这两个入侵者——虽然穿着联盟的制服，但他从未在情报科给出的联盟资料里见过这两个人。两人的打斗方式，力量技巧都远远超越了一般平民，这种身体构造只有两种可能性，基因进化种，亦或是，机甲。

　　“尤西斯大人！”劳拉正在和和红发的青年缠斗“尤西斯大人，快离开这里！”

　　“……”尤西斯盯着面前梳单边马尾的少女，那位少女也很认真的与他对视，这种认真的眼神，尤西斯总觉得在哪个人身上见到过。

　　“不用担心。”年轻的贵族军官做好了战斗的准备“他们的目的只是这仓库里的东西。”

　　“尤西斯·阿尔巴雷亚。”马尾少女不屑的冷哼道“我早就想给你上堂课了。”

　　“雷克特！”马尾少女对着远处的青年喝到“女剑士交给你了，这里我来！”

　　“嘿——”被称作雷克特的红发少年打了个响指表示收到，迅速拉开战局把劳拉引到更远的地方去。劳拉虽看着被晾在旁边的尤西斯很是着急，但奈何对手过于强大，步调节奏只能紧跟着对方。

　　“你们抢07的内核做什么？”尤西斯问道。

　　“请不要用错词语，并不是[抢]而是[回收]，原本属于我们的东西何来抢这么一说？”

　　“那，是马奇亚斯让你们这么做的？”尤西斯挑眉问，这是他最不想看到的结果。

　　“与博士无关。”少女缓慢的举起了手中的枪“不让博士知道他不应该知道的事情，这一点我们立场一样”

　　“虽然不知道你是谁。”尤西斯亮起剑“这颗内核对我来说也是很重要的东西，绝不可能交给你们。”

　　话不投机唯有兵刃相见，少女手中的枪流水一般洒出了子弹，动作流畅得让人浑然不知她何时换了弹匣，只觉得子弹像用之不尽。尤西斯一边躲闪一边在适当的位置展开护盾，这么一来体力消耗很大，对方却也吃不着好处。

　　这种攻击方式，真是让人熟悉的头疼啊，同样也是枪，他第一次落入马奇亚斯陷阱的时候这种攻击方式让他吃了不少苦头，而两人现在的攻击方式如出一辙，可见这个少女和那个研究者关系匪浅。

　　在占不到便宜的同时，尤西斯这边更是占了上风。然而在这个关键的时刻，少女却停下了动作，把枪收回了枪套。

　　她要干什么？

　　“作为贵族来说，你很强。”少女说道“但是从一开始我们的力量就并不对等。”

　　“博士比你想象的走得更远，我们不能让贵族家伙阻碍他的脚步。”少女展开了左边的手臂，一道浅蓝色的光膜包裹住手臂后，光辉散开，尤西斯面前的是，机甲形态的手臂。

　　局部机甲化！

　　尤西斯一时看呆了。这种只存于理论当中的，可以让机甲保持自我意识，只机甲化某个部分的战斗模式竟然被那个家伙开发出来了！

　　不过，也只有马奇亚斯这种执着于无人机甲的介于疯子和天才之间的人，才会把这种几乎不可能的事情转化为可能。

　　不等尤西斯回过神来，少女挥出了一拳，局部机甲化的威力让碰到的墙壁地板都化得粉碎，整栋建筑物摇摇欲坠。

　　“杀了你，博士会伤心，让开。”少女对着尤西斯说道。

　　“我不会从这里让开一步，这是贵族的尊严。”竖起的骑士剑没有丝毫颤动。

　　“真是…令人感到不愉快的贵族。”少女举起机甲化的手臂对着尤西斯挥了下去。就算是贵族的身体也承受不住威力如此巨大的机甲的一击，尤西斯的身体被抛到墙上，攻击力让隔着他的身体也给身后的墙体造成了裂痕。

　　贵族的身体这样也不至死吧，少女安心了下来。却感到腰腹部有些疼痛，低头发现贵族的骑士剑此刻正插在她的腰侧由于冲击力太强只是侧着机甲刮伤了一下，如果她没有把腰侧部位机甲化，或者冲击力没有把他的剑震开，也许这一剑已经刺进了她的腹部。

　　“……这个贵族……”少女觉得这个贵族家伙没有看上去那么讨厌了，或许他是真心想要保护博士的那颗内核，无论如何，表现出来的胆识和技巧是及格了，只是没有与之相匹配的力量而已。

　　如果他开上机甲的话…

　　“等你什么时候愿意登上机甲了，我们堂堂正正再战一次。”少女对着已经昏过去的贵族青年轻声说着，转身走进了地下仓库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