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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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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洞里一如昨日的幽光依然强烈地牵引着我,可脚下的步子却迈得异常缓慢,仿佛越接近那幽蓝的荧光,就越接近黑暗。洞外中天一轮淡日已尽力扫去那日淫雨的阴霾,我却感到洞中湿冷的空气在肆无忌惮地侵袭我每一寸肌肤。我不想去,我的直觉告诉我,我不想去触碰那些隐晦的刺。可是,白秋练,你真能自欺欺人多久。
向里步行不过数十米,终于窄壁向宽处延伸,地上薄薄的一层苔藓也失了踪迹,眼前是一条石砌的平坦小道往更里处蜿蜒而去,直至一块平滑的石壁处才隐没,而中间最宽敞的平地上突兀地堆着几块石头,犹为显眼。
“秋练姐,可疑吧,平平常常的一个山洞里,会有演无阵。”肩上的白起自得地朝我瞥了眼。
我突然有些厌恶他这个表情,一抖肩把他往地上摔去。“演无阵而已,给你撞见了,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哎哟,秋练姐,你好狠心哦,也不怕我给摔死了。”白起甚是机灵,在下落之时已经施法化做一只麻雀,从低处飞了上来,“据《奇石录》记载,演无阵,以金石建阵,多设于岩洞内,用以辟邪,也就是用来防我们这些妖精鬼怪,外带一些不小心闯进来的小蝙蝠啊,蛇虫鼠蚁之类的小动物的……”
“行了,《奇石录》我又不是没看过,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别卖弄了。”我忍不住打断他,“你带我来就是看这阵吗,我看过了,回去吧。”说着转身就要走。
“等等嘛,秋练姐,这里会出现这么一个对人没什么影响,专攻神怪的阵,你不觉得奇怪吗?更何况,那石壁内的东西似乎很是有趣,秋练姐难道不想进去看个究竟?”白起在我眼前盘旋,唧唧喳喳个不停。
“适才,我好象听见慕家小姐在说什么狐臊子。北方多狐,大约此阵是用来防狐的吧。”
“既是防狐,怎么不在自家府里设阵,反倒在这人迹罕至的岩洞里故弄玄虚?秋练姐,这其间必定大有蹊跷,你不想知道,我白起却想弄个明白。”说罢,便一个旋身,往那阵里冲去。
“白起!”这死老小儿当真不怕死活,没办法,我只有出手破阵了。演无阵之所以设在洞内是因其的阵魂为在阵的上方悬挂的金镜,此金镜一般都泯然与众石无异,除非阵中有大的变异,才会陡然显身,聚光照射阵中的异相。其实破阵之法也简单,只要在金镜显形的时候将之毁掉即可,难得是这金镜的发力速度极快,而且其射光可有万条,同时向阵中所有异相射去,就怕到时又要自保,又要护着白起,根本来不及破阵。而且那金镜也是极为坚硬,很难击碎。没办法,我也只有硬着头皮往里冲。说实话,我至今也不知道自己的法力究竟如何,今日,姑且一试吧。
我和白起刚闯入阵,顶上的金镜便立刻显身,发出一束金中带赤的亮光朝白起射去,没错只有一束,于我,这阵是一点反应也没有。难道我身上本该浓重妖气已经淡到大名鼎鼎的演无阵睬也不想睬的地步?我扯出一抹苦笑,白秋练,你还真是个妖不妖的怪物。
这厢,我正在发呆,那厢,白起到处躲闪金镜的攻击,急得哇哇大叫:“秋练姐,你还愣着干什么,再迟疑片刻,白起就要变成烤麻雀了。”
“那不正好,烤麻雀味道可是极好的。”我嘴上调侃着,手中再不敢迟疑,运出一身的气劲狠狠地朝那金镜弹去。不想,那金镜不堪一击,随即应声迸裂,细碎的镜片淅沥哗啦落了一地,像狂风肆卷而来的冰雹,打在身上还真有些痛。
我和白起均是一怔,白起傻傻地看了我一眼,“秋练姐,这阵也破得太容易了吧,你的功力还真不错嘛。”
我回过神来,瞪了他一眼,却并不说话。是我的功力强吗,可比起慕蟾宫来,我似乎要逊色得多了,早知道当初也像白起一样变成一只鸟儿,也就不用招惹那个姓慕的,可是,当初是真的没想到吗……
正在犹疑,却听得耳畔响起一阵钝钝的石头摩擦的声响,转过头一看,原来那扇石壁已经转向一边,打开了。
我和白起不自禁地跺了进去,不约而同地被中间一个紫檀木柜上所置的水晶龛盒吸引住了,那龛中一株异草,周身聚集迷茫的幽魂,在静谧的洞中散发出摄魄的蓝光。
“女尸草!”白起兴奋地大叫,嗖地飞了过去。
“小心。”我却已经来不及阻止他,等到打开的龛里冒出幽蓝火舌围住白起的身躯,我头上的簪子应时飞出,朝白起刺去,我大惊,飞身跃了过去,伸手想要钳住那簪,不料那簪子劲道极大,竟刺穿我的掌心,不减半分力道刺入白起的背脊。
“啊!”白起一声惨叫,身子僵了过去,而我分明看到他的魂魄向四周散离开去,三魂七魄在空中游荡,个个分明,再看那女尸草四周的蓝光竟然顺着那簪子,缓缓注入到那只麻雀的体内,鸠占鹊巢……
“白起……”我心急如焚一声长啸,白起,如果非要算的话,只有他一只妖是我的亲人了吧。我眼中白雾迷茫,也不细想,抓过龛内的女尸草替白起聚魂。而此时,洞口一阵咚咚的脚步声逐渐近了,“九殷!”来人的声音,我再熟悉不过了,抬头一看,果然是慕蟾宫。
“秋练……”见到我,慕蟾宫本来满是戒备的脸上多了几分茫然不知所措,或是还有懊恼,或是还有其他一些什么东西,我已无心去猜测,我此刻早已被他身后合拢的石壁上一幅水墨丹青牵引了视线,略微发黄的卷轴上,一手执一枝细柳,迎风起舞的女子栩栩如生,跃然纸上。而那女子的脸,我凝视半晌,深吸一口气,叹道:“她是谁?慕蟾宫,你可别说是我……”
“辛九殷……一位故人”慕蟾宫的语气几近哀求,我不禁觉得可笑,受伤的可是我,离魂的可是白起,你的九殷可是完完整整,还将白起的身子占了去,伤心欲绝的人应该是我,你又何必抢这出戏呢?
“这明月簪子到底是什么?”
“冰魄……水月针……”
“冰魄水月……,它要刺的本该是我吧?”我抬眉冷冷扫一眼慕蟾宫,他的眼眸竟然黯淡下去,久久不语。这令人窒息的寂静扰得我心神不宁,慕蟾宫,你就不能说一句话吗?我站起身来,一字一顿地问到:“那……从一开始你就在作戏?你一开始的目的就是将我骗来这岩洞,什么来你家散心,什么教我骑马,都不过是引我入瓮的伎俩……”
“不,秋练……你听我说……”慕蟾宫黯黯淡下去的眼睛陡地发出精光,他大步朝我踏来,“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不要过来。”我大喝一声,慕蟾宫怕是不曾见过我如此神情,惊地顿住身形,“听你解释?慕蟾宫,我知道你口舌的厉害,我不想听你的说辞,你只要告诉我,是还是不是!”
沉默,又是磨人的死寂,直到慕蟾宫那一句轻声的“是”,我悬在丝线上的世界才彻底坠入地狱。
“好,好……”我浑身的气劲都散了开去,呆了半晌才道:“只是这身躯也不是我的,我做不了主,怕是不能如你所愿了。”我吸吸鼻子,接着道:“不过,慕蟾宫,我们再不要往来,这个主,我还是能做的。这女尸草我要用来护住我朋友的三魂七魄,只有暂时借来一用了。”奔到他的身后,我祭起掌力,将石壁移开,便要冲将出去,却被慕蟾宫拉住手臂,听得他嘶哑凄婉的一句“不要走!”
“不走?”我也不看他,只拿挺直的脊梁对着他,“慕蟾宫,你想怎么样,难道非要我留下这身躯供你的九殷使用?”我知道,若是慕蟾宫执意要抢,我怕是难逃一死,可是这是我欠的别人的,就是拼死也要保全三太子赐给我的东西。而且,我还在期待,在期待,到底是什么,我端不清。
听了我那一番说辞,慕蟾宫加在我臂上的力道竟然软了下去,渐渐消失无踪迹。
慕蟾宫,你不是有话要说么。我心里原本又热涨起来的期盼随着臂上渐冷的温度,也降到了冰点。收回自己的手,“如此,我们就……后回……无期了。”我加快疾走的速度,恨不得将自己的身躯迅速地隐没在无边的浓重的夜色中。身在洞中不知外面原来早已黑透,我轻哧一声,将那一声凄厉地贯彻云霄的哀号抛诸脑后。他在叫什么呢?我好象听到两个字,“秋练!”大约,是我听错了吧。
“姐姐手里拿的可是女尸仙草?”刚出了慕府的地界,一个娇媚的男声阻止了我的去势.
“是谁?”我一惊,猛地回头,却在茫茫夜色中寻到了一双亮晶晶的眼眸,那可真是一双极漂亮的眼睛,漂亮到一看即知,他是狐妖。
那狐妖看清了我的脸,诧异的神色在他脸上一闪而过,他以柔媚地掐得出水来的姿态欺近我身,“相逢何必曾相识,姐姐何必要追问我的姓名呢?”
媚术!当他身上的麝香隐隐传来的时候,我惊觉他早已展开攻势,急忙醒神收气。千年狐妖,你的道行不错,可惜都没用到正途,只怕还不是我的对手。我口中念了心法,生生将他的妖媚之术逼了回去。
那狐妖神情一震,踉踉跄跄往后退去两步开外的距离。
“你不说你是谁也没关系,只是这女尸草原也不是我的,我只是借来一用罢了。阁下怕是寻错人了。”
“姐姐不要误会啊,我其实是这女尸草上所附之魂的哥哥,姐姐可否将这草交还给我,我带回去也好让家人团聚啊。”那狐妖眉眼一弯,媚笑一声,欺近我身。
我抽身,提气防着道:“公子休要取笑小女子了,妾身是鱼,公子是狐,怎会攀了亲。在说,这草上现在所附之魂乃是我朋友,同是鱼类,怎么可能是你妹妹?”
“不是她?那辛九殷呢?”狐妖显然十分惊讶,片刻又眼珠一转,斜睨着我,柔着嗓子道:“姐姐,休要骗我了。”
“呸,我才没空骗你。”我早已失了耐心与他周旋,“你要找的那个什么九殷现在还好好躺在慕蟾宫身边,要找你问他要去。”说完才感到自己的语气不耐烦到莫名其妙,便缄了口,要转身离去。
“等等,姐姐慢点走,且将女尸草和冰魄水月留下,这两样皆是我的家传之物,被你的同伴楚公子借走后,久未归还.麻烦姐姐将这两样东西交还于我.见不着妹妹,我也只好带这两件东西回去交差了。”
女尸草明明是蓬莱山上的灵草,天生天养,怎么就变成你们狐狸窝里的家传之宝了呢.我不禁一声冷笑.他说那冰魄水月是楚凤鸾拿走的,怕就是那天在城里,楚凤鸾装模作样塞给慕蟾宫的.他们果真是蓄谋以久,就是白秋练,你太笨,才会傻傻地相信慕蟾宫那个骗子.
看来,这狐妖对慕蟾宫有些忌惮,不敢去找他,可是我白秋练也不是任人摆弄的木偶,
“冰魄水月不在我这里,这女尸草留不留下,恐怕也不是你说了算的。”边说边祭起掌力朝那狐妖拍去。像是要将所有怨气撒在他身上,这一掌尽了我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