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阿隐 ...

  •   天气渐渐地热了起来,阳光也不再和煦,倒开始显得有些毒辣。
      潆洄已经独自前行了很久,阳光让她眼前略有发白,她坐在一棵大树下,取出水和食物。
      风餐露宿,让潆洄疲累不已,她闭上眼,不知不觉间竟睡了过去。
      再张开眼时,天竟已黑透,潆洄的手上还握着半个没吃完的馒头。她一下子笑了,自己果真是累极了。
      忽然一阵寒风吹过,潆洄打了一个激灵,她环顾四周,没有民居,根本没有人。
      怪不得呢,这风吹得跟冬天的北风似的。
      “嗷——”潆洄一惊——是狼!
      尖利的声音回荡在夜空,让潆洄毛骨悚然。可她看不见,她看不见那只嗷叫着的狼。
      终于,她看见了,看见了那双绿色的眼睛,充满着饥饿与迫切。
      那双眼睛一步步靠近,潆洄一步步后退。“啊!”潆洄的脚一下子软下来,她猛地跌坐在地上。
      那双眼睛越来越近,近到潆洄能看见那狼因为凶狠而皱起的鼻子,她甚至看见了它在月光下闪着光的獠牙。
      它张开了嘴。
      潆洄缓缓地闭上眼。
      我要死了吗?
      眼前竟显现出在艳丽桃花下的那个玄衣男孩。

      良久,却没有动静。
      潆洄微微张开眼睛,却看见那只狼的尸体,颈项处的血在月光下显得骇人。还有,那个向自己伸出手的青衣男子。
      “没事了,狼已经死了。”那样温柔的声音撞击着她的耳膜。
      潆洄没有伸手,想要自己站起来,却如何也做不到。男子扁扁嘴,一下子将她打横抱起:“没见过你这样固执的女孩。”潆洄的尖叫被他的话噎在了喉口。
      “你要干什么?”潆洄看着那戴着雕花面具的男子,声音都带了一分颤抖。他不言语,径直将她抱上马:“你一个姑娘家在荒郊野外的,我救了你一次,那也不能次次救你。既然做了好人,那就做到底吧。”
      男子骑上马,环住潆洄,她有些别扭,背脊僵硬起来。男子好像察觉出了她的想法,道:“你就不要介意啦,不这样做,你可是要摔下马去的哦。”温热的气息或有或无地喷在她的颈上,潆洄的耳根迅速地红了。
      “驾——”潆洄猝不及防地被带出。
      “你叫什么名字?”男子大声地问潆洄。潆洄愣了一会,说:“潆......阿隐......”声音在风中被吹得支离破碎。男子听不清晰,又问:“什么?” “阿隐。”潆洄大声回答。
      “我叫曲霄。”

      当那只手又一次出现在自己面前时,潆洄才反应过来。她看了看马,又看看地面,终究是顺从地把手放进曲霄的手中,下了马来。
      眼前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小农屋,潆洄环顾四周,干净整洁,倒也爽利。曲霄将潆洄领到一张小床前:“你睡床吧。”顺手把被子塞到她的手中。“那......你呢?”潆洄轻声问。曲霄笑起来,露出他那雪白的牙齿:“当然是睡地上了。”他凑近她,脸上显出狡黠的神色,“你再这样磨磨蹭蹭的,我可就和你睡一张床了。”随即,他就作势要来拖她上床。潆洄吓得花容失色,自觉地爬到床上:“我睡床就是了。”曲霄满意而又得意地勾起嘴角。潆洄假装闭上眼,却又偷偷地瞟他。
      他倚在橱旁,眼睛微闭,两手抱胸,一腿微曲,另一腿还不时地抖着,身旁放着一把剑,明明是在睡觉,却也不把雕花面具拿下来。
      这样一个人,竟然是自己的恩人?

      当清晨曲霄醒过来的时候,他看到的情景是他此生从未见过的景象。
      布衣女子正不停地忙碌着,切菜、入锅、炒制、出锅、装盘,这些厨间事务在她的动作下竟也显得赏心悦目。他看得出了神,全然没有听见她的话。“嗯?”他被她摇的头晕。她笑起来:“看什么那么出神呢?我叫你吃饭了。”他再一次愣住。
      明明看过了那么多美人,可她为什么笑起来却怎么那么惹人怜呢?
      曲霄尝了一口菜,原本没有抱什么期望的他惊住,只是再普通不过的食材,可在潆洄的手中却变成了珍馐佳肴。他边吃菜边说道:“阿隐啊,你那么贤妻良母,为了报答我的救命之恩,你不如嫁给我好了!”原本曲霄严肃的表情在话音刚落时变成了戏谑。潆洄无奈地摇摇头:“公子要是不怕死就娶,我可是要进宫的。”曲霄一怔,认真地看着若无其事的她。
      这样干净的女子竟要去那染池呵。
      曲霄低下头,扒拉着碗中的饭,不说话。
      许久,他才缓缓道:“正好我也要去长平,不如我陪你去吧。”潆洄连忙放下筷子,郑重其事地回答:“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阿隐实在不敢再劳烦公子了。”“我叫曲霄。”他抢白,“既然你要报恩,那你走了,这恩什么时候才能报呢?大家一起同路,你才能好好地报这天大的恩情啊。”他的脸上又显露出玩世不恭的神情。
      潆洄低下头,哑口无言。

      即使是足够慢的速度,在长途跋涉下,马的腿开始软起来,潆洄的头也早已一顿一顿的。曲霄看看四周,只有一个破旧不堪的亭子,天完全黑了下来,实在不宜再赶路。他将潆洄抱下马来,安顿好,再起身时,一阵强烈的眩晕感袭来,他咬牙忍住。
      他想,大概是平日里娇生惯养的,这样一累就不行了吧。
      潆洄是被冷醒的,身上本就穿得单薄,屋外又开始下大雨,曲霄为她盖上的披风根本没有用处。
      “咝——”潆洄循声看去。只见曲霄蜷缩着,双颊潮红。潆洄赶忙上前,她摸摸他的手,如同被火炙烤了一般滚烫。
      潆洄不知所措起来,天还未亮,加之大雨滂沱,又在荒野,根本无法找人求助。她无法,只得用水弄湿了手帕,准备为曲霄降温。她的手刚触到他的面具,他便突然张开了双眼,手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腕,掐的她生疼。“你要干什么?”曲霄虚弱的声音中透着一丝戒备。潆洄丝毫未曾察出,焦急地说:“你生病了,我得帮你降温!”曲霄好像没有听见似的,甩开潆洄,自己踉踉跄跄地站起来:“你别管我。”声音几乎被大雨声掩盖。他没走几步,腿一软,猛地倒了下来。
      潆洄冲过去,用手中的披风把曲霄裹好,又从后抱紧他。曲霄微微挣扎:“你又在做什么?”潆洄不理睬t他动作,依旧牢牢地抱住他,好像在对他说话,又好像在自言自语:“我小时候也有一次像你一样生了病,那时候娘就这样紧紧地抱了我一宿,后来我就好了。娘说,只要把汗发出来就没事了。”曲霄不再挣扎,不知是睡过去了,还是晕了过去。
      潆洄又紧紧手,紧到把自己也弄到生疼。
      曲霄,你可不能有事,我还要还你的恩情呢。

      曲霄缓慢地张开眼睛,潆洄的笑颜跃入眼帘。“你终于醒了。”她的声音在他听来简直是世界上最美妙的声音。他笑起来,恢复了神采:“真的谢谢你,阿隐。”

      满天的星星璀璨,好像无数颗水晶镶嵌在蓝色丝绒上,耀眼夺目。“你很喜欢星星吗?”曲霄将披风仔仔细细地给潆洄裹好。潆洄立刻就要脱下:“你身体还没好透呢。”曲霄又扯回去,手脚麻利地牢牢系好,潆洄看拗不过他,便自顾自地回答他之前的问题:“星星是世界上最纯粹的东西。人们常说莲花不与世俗同流合污,但是莲花太过娇弱,可星星不一样,它们纯粹,同时又是永恒的。”曲霄看向她微仰的头:“你想像星星那样吗?”“不过是一个美好的愿望罢了,有谁又会永远纯粹呢?何况......”潆洄低下头,口气微变,“何况我是要进宫的。”曲霄不由自主地搂了搂潆洄,潆洄略略挣扎,却又被他牢牢环住。

      长平城。
      飞檐,青瓦,珠帘。檐角上的铜铃铛在阳光下微微摇晃着,耀得人眼花。潆洄扭头看向曲霄,被面具掩去半张脸庞的他面色凝重,他望着远方,眼色迷茫。许久,他才说道:“阿隐,你要走了吧。”潆洄点头,眼中也潮湿起来。尽管自己并不太喜欢他,可这一路来,正是因为他的护佑,这才能安全到达长平。
      “阿隐。”曲霄那样急切的声音连他自己都没有听过,“我在长平也算是有些权势的,你若愿意,我可以不让你进宫!”他一下子顿住,踌躇良久,猛地抓住潆洄的手,“你愿意吗?”潆洄展出一个完美无缺的笑容:“曲霄,不要害人害己。”
      一语中的。
      他不敢赌,也赌不起。
      曲霄松开手,看着潆洄白皙的手指上突兀的红印,面上露出惭色,须臾,又带上了潆洄熟悉的那抹戏谑:“你是十三岁吧,十二年之后你要是出了宫,我就纳你为妾,看你那时候还愿不愿意。”潆洄灿笑起来:“这我可得花十二年好好想想。”
      潆洄转身,走向那扇巨大得骇人的宫门,走向那未知的未来,泪水顺着脸颊滑下,滴在了桃色衣袂上。
      这恩情大概报不了了吧。

      曲霄看着她走远,拳头紧紧地握着,指节泛白。
      阿隐,的确,我若带你走,会害死你的。
      那样像星星一样纯粹的你。
      可是,阿隐......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