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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三,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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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阴府上下一片悲痛,老夫人没了。
阴颜一身缟素跪坐在灵堂前为母亲守灵。自己和哥哥将画拿回来时娘亲正坐在院子里赏花,很久都没有看到娘亲有这么好的精神了。娘亲拿了画走到屋中将画展开,让侍者拿来蜡烛,本以为是房间太暗要借助蜡烛的光亮,没想到蜡烛拿来后娘亲将画烧了。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她和哥哥都没有反应过来,待回过神的时候,娘亲像是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似的倒在床上,去了。
现在想来竟似是回光返照。不过娘亲去的倒也安详,嘴角微微上扬,娘亲死前好像说了什么。
好像是……谢谢你给了我另外的人生。
烧七四十九天度灵后。
“少爷,小姐,门外有一位披着斗篷,头发好像是白色的男子求见。”一个侍者跑进来禀报。
“白发男子,难道是……慕公子……”阴颜有一些震惊,好奇他为什么会来。
“快请那位公子进来……”
“是,少爷。”
……
侍者引慕非来到前厅,阴展赶忙迎上去。
“慕公子,真是抱歉,上次因为担心家母的病情没有道谢就离开了,这次我们可要好好谢谢慕公子。”
“没关系,我知道。”
阴展愣了一下,他知道?知道母亲的事情还是其他什么?
压制心中的疑问,阴展问,“慕公子此次前来是否有什么需要在下效劳的?”
慕非转向阴颜,突然抓起阴颜的手腕看她的指尖,阴颜没有心理准备吓了一跳,当阴展要制止的时候慕非已经放下了她的手腕。向阴展弓手行礼道,“打扰了。”然后转身离开。
“你没事吧?”阴展问阴颜。阴颜看着自己的手指,隐约想起好像拿回画的时候手指上沾了些红色的颜料,但是画的背面并没有这样的颜料,自己觉得奇怪但也没有深究,直接将画拿给了母亲。是和这件事有关吗?
“恩。没事,只是刚才吓了一跳。”
兄妹两人都觉得慕非的行为有些莫名其妙,但也没有被这件事困扰,母亲去世后家族中还有很多事情要打理。
……
十日后,城南古寺,夜凉如水。
“你来了。”慕非端坐在桌前,一手托着茶杯,一手静放在腿上。低垂眉目,没有看向来人。
“是呀,我来了你不高兴吗?你坐在这里难道不是在等我?如果不是那我可就有些失望了呢。”
女子说完解下斗篷,露出娇俏可爱的脸,依旧是慕非十日前见到的模样,只是不经意间流露出妩媚的气质与这面容合在一起让人觉得有些不适。
她没有在意慕非没有回答她,径直走到慕非身边,转身坐到他的怀里,深处双臂自然得环上慕非的肩膀,然后贴近自己的身躯,倒在他的怀里。
她微扬起洁白好看的下颚将粉嫩的嘴唇贴向慕非的耳朵,吐气如兰,
“想我吗?”没等慕非回答又自语道,
“你一定很想我是不是,不然怎么会冒这么大风险去阴府。”
说完靠在慕非的肩膀上,白皙的手指抚上他的脸颊,似是小孩无赖时的样子,一双杏眼望着慕非道,
“你还和几百年前一样,不过你如果老了我可就不要你了。”
慕非任由她坐在自己怀里,什么也没有说。她盯着慕非看了一会觉得有些困了,将手臂环上慕非的腰,蹭了蹭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渐渐睡着了。
长久的寂静……
她迷迷糊糊转醒的时候,还维持入睡时的姿势,然后听到慕非说,
“收手吧。”
“收手?收什么手,我觉得搂着你挺舒服的……”说完又在慕非怀里蹭了蹭,然后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裙摆的褶皱。
“你知道我指的什么。”
“谢谢了,我睡得不错,下次和你一起睡应该会更好,走了,不送。”她拿起斗篷向门外走去。
……
次日清晨,阴府。
“小姐,少爷让奴婢请小姐一起用餐说有重要的事情对您说。”
“我知道了,你和哥哥说我洗漱后就去,很快。”
阴颜刚坐到铜镜前等为自己洗漱的丫鬟,只听见门口有铜盆落地水花四溅的声音。阴颜起身走到门栏处,原来是哥哥的丫鬟撞倒了端水的丫鬟。
“你怎么看路的。”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端水的丫鬟捂着自己被水泼得湿透的衣裳怯怯得说。
端水的丫鬟想要赶快再打一盆水给小姐送去,可对方依旧不依不饶低声骂着送水的小丫鬟。
丫鬟捡起铜盆,盆底反光照射着她并不怎么好看的脸,恍惚中,她听到心底有个声音对自己说,你的积蓄都拿来给这些丫鬟侍从了,只求他们不欺负你,可是他们开始不停得要钱,变本加厉欺负你。难道身份卑微容貌一般的人就只能过挨打还要忍气吞声的日子吗?她不过仗着有几分姿色被抽调到少爷身边你难道不想教训她吗?别害怕,我一直会帮你的……
小丫鬟将捡起的铜盆奋力摔向还在低声骂自己的丫鬟脸上,铜盆落地,小丫鬟又使出全身的力气抽了她耳光。
一切来得太快,被打的丫鬟根本没有想到平时一向柔柔怯怯的小丫鬟会打她,这两下已经把她打得有点蒙了,额头嘴角都残留着血腥味。
阴颜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随即阴颜又使劲摇了摇脑袋,看到眼前两个丫鬟大打出手,眼神有些慌乱,赶快让其他下人把她们拉开。
……
自丫鬟厮打之后,半个月内,阴展变得越发忙碌和焦虑,世家大族的生意需要打理已经耗费了很多精力,现在阴府上下所有仆从都像是着了魔似的因为一些小事情大打出手,原本井井有序安安稳稳的阴府现在变得乌烟瘴气。阴展辞退了很多人,包括已经做了很久的老管家。新的仆从相对容易招,但是管家一职已经物色了很久还是没有着落。
正当阴展愁眉不展的时候,阴府来了一个青年人求见,自荐管家一职,他保证能够管理好阴府。虽说管家一职要经过严格的考核,但是阴府不安真得有些古怪,换了好几个管家都没有用,进阴府时是完整的,出来就缺胳膊少腿了。现在价钱再高,也没有敢来做管家的人。阴展看来人气度不凡,对管家的职责十分清楚,又考了他的应变能力,总体是个不错的人。他保证会管好阴府。由于暂时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阴展便让他就任管家之职。
新任管家上任,阴府确实安真不少,仆从之间大打出手的现象少了很多。
……
月圆之夜,阴颜又到了城南古寺。
阴颜看起来气色十分不好,有些疲倦。
慕非和衣靠在床边,面色苍白,双目微垂,气咽声丝。
“我来借点东西就走。”
阴颜坐到床边,双手抚上慕非如玉的脸庞,双眸含笑,然后飞快得覆上慕非的唇瓣,温柔轻和,辗转厮磨……
毫无防备地,阴颜狠狠得咬下去,血液渗出,原本轻柔的吻变成贪婪的吮吸,嗜血舔舐。
阴颜的面色渐渐红润起来,身体的倦怠感消失,重新恢复之前的神采奕奕。
“你封印我的时候受的伤还是没有好,不过也只有每年这个时候你最虚弱的时候才能为自己谋一些好处,还真是不想让你好起来。”阴颜看着靠在床边的慕非似笑非笑说。
慕非已经习惯她这幅无赖的模样,任由她说着这样的话。
“不知道阴展从哪里弄来的臭道士想用符咒压住我,也不看看自己有几斤几两,你说是吧。还真是想赶快摆脱他和你叙叙旧呢。毕竟你把我封印起来这么久我可是分外想念你呢。”
“他是承湛。”慕非虚弱而吃力得说出这句话。
阴颜的身子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复无所谓的表情,然后双臂轻轻环住慕非,将头枕到慕非的肩上,轻声叹了一口气道,“真想就这样一直抱着你。”
四
“承湛……承湛……”哭声哀痛欲绝,撕心裂肺。
安真感觉周身的凉意越来越重,四周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见,突然眼前出现了一束光,光线的中央一个和自己长相一模一样的女子怀里抱着一个满身是血的男子。
两人都穿着古时的衣服,女子身着广袖襦裙,男子是剑客的打扮。
安真走近些,忽然觉得头晕目眩,四周又陷入黑暗,再看到亮光的时候,安真忽然发现自己的意识竟进入了那女子的身体,现在安真的双手拿着剑,不受控制得砍向四面八方的来人,血肉横飞,血流成河。当安真杀完了所有人忽然发现那些人都复活了,残肢断臂,像僵尸一样向她走来,嘴里喊着要她偿命。他们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安真发现他们的面孔竟都一样,吓了一跳,所有人都是楚煊的模样。
那个把她玩弄于股掌中该被千刀万剐的贱男人,安真撞死了他,真是为民除害。
对,我有什么可害怕的,是他该死。安真对自己说。
安真拿起手中的剑向迎面而来的无数个楚煊劈去,但是为什么怎么也砍不完,心里越来越慌,最后安真被无数个浑身是血的楚煊围困中央,惨叫一声后便被吞没。
……
繁星璀璨,暗夜如墨。
原来又陷入了梦境。
浑身刺痛,如万千虫蚁啃噬。
安真艰难的撑起上半身,靠在床头,伸手够到床头的背包,拿出手机。
凌晨三点半。
三日后的凌晨三点半。
三日前还在景区听着讲解,三日后便躺在这病床上了。
命运多舛。
天快亮了,自己的心什么时候才能亮起来。
想想这么多年行尸走肉没有灵魂的生活,匆忙无助,孤寂沉默,以为遇到了这辈子最对的人,将所有的爱都给了那个人,到头来却遇人不淑被玩弄于鼓掌之中。
外界看来自己是成功的作家,写着世上最动人的故事,满世界游历赏玩。可这一切只不过是为了寻求活下去的理由,一开始外界的新鲜刺激还能够让自己有生的渴望,可是去的地方越多,见过越光鲜的东西才发觉内心的空洞已经大到根本无法填补,在命运面前自己只是一个可笑的跳梁小丑。
去他妈的躁郁症,一切都滚蛋吧。
借着手机的光亮,安真拿出背包夹层里的匕首划向她白皙的手腕。
狠,准。就像这么多年来预想的那样。
安真睁大眼睛努力想要透过黑暗看到苍白色天花板,然而只是徒劳,安真想起他们相遇的那天天色也如这般漆黑。
淅淅沥沥的小雨,霓虹灯撩人的颜色,天气微凉。
大学聚会,自己醉酒坐在路边,他路过,将外衣披在自己身上,微笑着帮她打车。
曾经的大学学长,点头之交。
酒醒后始终忘不掉他温和的微笑,儒雅的气质。
他看起来那么美好,她以为那是上天给自己的救赎。
然后自己用尽一切办法靠近他,小心翼翼,努力变成他喜欢的样子。在无数个深夜里痛哭,和躁郁症抗争着,只希望能够成为一个更好的人,他是她活下去的希望。
相处的过程中,以为他是喜欢自己的,只不过谁都没有说破。
后来为了变成他喜欢的样子节食晕倒,甚至整容,靠着只要自己表白他们就可以长久在一起的信念忍受过了整容复原时孤寂与痛苦。当自己欢喜得去找他的时候却发现他早已经和另外的人在一起。
那个女人是副市长的千金。
自己埋怨命运的不公,为什么不能一开始就是他喜欢的模样,为什么父母双亡,出身贫穷。为什么长相普通一点也不漂亮?
虽有不甘,但那个女人确实比自己能给他更好的东西。可是要退出的时候,网络上铺天盖地都是诋毁的言论,被爆整容,被爆是第三者,这时才知道他和自己在一起的同时也在追副市长的千金。
诋毁与谩骂越来越多,原本就没有亲人朋友,现在更加孤立无援,在权势面前自己只不过是一只随时可以被踩死的蚂蚁,无处可逃。
我要离开,可你不放过我,那就一起下地狱吧。
开车撞死他,自己从来不后悔……
杀人犯就杀人犯吧,死了就什么都不用在乎了。
眼角有泪水划过,安真笑了。
迷迷糊糊,安真听到了寺院的钟声。
一下,两下……
将是黎明了呀。
安真知道一共会响108下,只是自己可能听不到那么多了……
人生108种烦恼,钟鸣108响,除尽人间烦恼……
……
上海,Jean Georges。
“亲爱的,庆祝你出院,重获健康,tchin。”
“tchin。”
“爸爸说下个月他会在那个项目上帮你的,不用担心。”
“其实不用伯父出手的,我可以搞定的。因为你就是我的幸运星呀,有你在我会很幸运的,你不用担心的。”
“亲爱的,我父亲不也是想那个项目早点结束我们就可以早些订婚了吗?”
“都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