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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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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徐王是景泰帝的儿子,照辈分算,是谢瑄的叔伯。当年景泰帝册封的昭明太子暴毙,景泰帝大怒,誓要彻查,后宫、朝堂均混乱了好一阵子。几个成年的皇子生怕被牵连的同时又蠢蠢欲动。没想到最后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偏安梧州的徐王。景泰帝一改往日凡是涉及宗室秘闻的案子都低调处理的原则,将徐王一案定为谋逆,昭告天下。徐王一家被景泰帝撸了个干净,府邸被封,徐王、徐王妃及十岁以上子女均赐毒酒,十岁以下子女及女眷全部充入掖庭为奴。这都是陈年旧案了,如今世上再无徐王一脉。徐王府也重新被修葺,挂上了卢王府的牌匾。
先前韩府尹监工修整王府,因为不知道新主子的喜好,也不过是将几个主要的院子拾掇一番。谢瑄入主王府后,将原先徐王及徐王妃住过的院落照旧封了起来,应允了韩府尹让韩夫人暂住王府整顿内务的请求,将后院统统划给了韩夫人及其女韩真真,自己挑了外院东南角的一处临水小榭,改成了书房,也设了床榻,暂时将此作为平日办公、休息之所,并拟了好几个名,把范阳他们都叫来,兴致勃勃的要投票表决。范阳很是头痛,他虽然识字,可也到不了吟诗作对的程度,这名字里取了什么典故,那名字里藏了什么深意,他是一概不知,只好蒙着眼瞎选。其他的近卫比他还不如。谢瑄用朽木不可雕的眼神看得一众近卫心里直打鼓,最后提名一事不了了之。
虽已入了早春,王府里的景色仍是荒凉。
谢瑄颇有闲情逸致的喝着茶,赏着韩府尹才孝敬的几盆茶花。
范阳将今日韩夫人的一举一动都汇报给主子听,无外乎是又采买了几个下人,其中某个是某官员安排来的,哪一府的小姐又来拜访韩小姐,在后花园里吹了多久的风,试图偶遇一下自家殿下。
谢瑄挑眉,颇为无奈的提醒他:“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便不用每日都说了吧?”
“这怎么是无关紧要的事?”范阳抗议,“殿下,您就放任韩夫人不管?”以后他要如何处理后院里日渐增多、来历各异的婢女们?
“就让她们在后院里待着好了,反正你殿下我整日都在外院,见不着。”谢瑄答得漫不经心,“怎么到了大兴,你反而如此沉不住气了?以前送来的女人还不少麽,该怎么办还需要我教你?”
范阳被训得抬不起头来。
“说说秦素娘吧。”谢瑄后仰,靠在榻上,眯起双眼。
范阳更加惭愧:“这两日属下都不能接近将军府。”上次是他麻痹大意了,夜探将军府时,被秦府中的暗卫察觉。还好他跑得快,绕着大兴府转了好几个圈,还躲到了韩府尹家中,才将追踪的暗卫摆脱。“不过秦小姐并没有出府,应该都是在练习骑射吧?”消息还是那日他躲在韩府,偶遇韩怀瑾,从对方口中得知的。听说王爷命他打探秦素娘的消息,韩怀瑾的面色就变得微妙。范阳只得安抚少年郎:王爷只是想了解将军府的动向,轻易不会动他的心上人。结果韩怀瑾的面色更难看了,直接回了一句:我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气冲冲的离开了。
小姑娘家,不学女红,反而学起了骑射。也不知是秦素娘自己的意愿,还是秦宏的意思。谢瑄略一点头:“继续盯着将军府。”他到大兴已过了七八日,本地有品级的官员们也见得差不多了。唯有秦宏一直在永兴关,只派了部下来。不过武将不同于文官,武将只属于朝廷,不可与地方官员及封地皇族中人交往过甚。他不知秦宏是谨慎,还是另有深意?
另一厢,全然不知自己被盯上了的素娘又熬过了三日。受力最猛的腰部、大腿及手臂处的肌肉仍隐隐作痛,不过比起最初时,已经是可以承受的范畴了。她还余有精力,去给张氏请安。
张氏只觉得女儿被折磨得又黑又瘦,眼眶一酸,差点要掉下眼泪,连连拿帕子擦拭眼角。
“姨娘莫要担心。”素娘自然瞧见了她的动作,笑着安慰道,“白师傅虽然严厉,却也不是不近人情。而且白师傅经验老道,女儿受益匪浅呢。”
“你们兄妹俩真是一模一样,说起有本事的人,都是两眼放光。”张氏哭笑不得,“只是你莫要忘记你是女孩儿家,学习骑射不过是为了强身健体,最根本的东西并非在此。”
那是自然的。她还没想过做一个女将军。
“年前姨娘去普渡寺,替你父亲和哥哥求平安符,顺道也替你在菩萨面前许了愿。如今你伤已大好,是要去寺里还愿的。”张氏这两日都在等着素娘来请安,就为了提这件事,“明日你休息,便同我一起去趟普渡寺吧。”
能出府去放放风,素娘当然不会反对,只是想起哥哥的交代,便多嘱咐几句:“姨娘明日多带几个侍卫吧。”普渡寺虽然不远,但也是在城郊,是大兴府最大的佛家寺庙。大兴府中,官员、百姓以信奉道教的居多。当年元祐帝信道,道家兴盛,势压佛门。元祐帝薨后,太皇太后很是气愤,取缔了不少道观,佛家才恢复了些元气。如今西北一带还是信道者众。张氏却是南方人,拜的一直是菩萨。
“也不知为何,最近我心里总有些七上八下。”张氏面上略有担忧,“自打那位卢王殿下来了以后,大兴府就跟搭了戏台一样的热闹。”张氏也有要好的官家女眷,王典簿的夫人昨日里就上门来说闲话,话题自然绕不开全城注目的卢王殿下。
“您担心什么呢?”素娘倒是想的开,“这位殿下又无女眷,如今打理王府庶务的是韩夫人,不需要您出面去周旋。正好落得清净啊。”她自然听说了卢王和韩府的亲密,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却又说不出哪里怪异。韩怀瑾那日隐晦的话,她亦仔细的想了想,以父亲的为人,即便被太后拉拢,也断然不会对皇族不敬。父亲或许另有打算,她前世所知的信息太少,确实不该自作主张。等哥哥回府,她打算找哥哥商量一二,只是得先想好借口,免得哥哥生疑。然而自己的人手还是不得不培养的。先前捡回来的秦墨和秦树,每日跟着白师傅打杂、跑腿,替素娘牵马、捡箭,偶尔还跟玲珑认字,态度倒是认真,瞧着是可塑之才。素娘颇有当了一回伯乐的得意。
张氏听完女儿的劝,只笑道:“也是,咱们又不凑热闹,由着她们去。”她可没有将女儿送进王府的念头。她的女儿是要嫁作当家主母的。再多的荣华富贵又怎么样?妾就是妾,永远低人一等。她这辈子没资格抬头做人,可她的女儿却是正四品将军的女儿,完全可以正正当当的嫁个好人家。
素娘顺着张氏的话题又扯了几句,状似随口问:“姨娘,父亲近日可有来信说要回府?卢王来了,父亲和哥哥还不曾上门求见,这样好吗?”
张氏听女儿这么一说,也有些困惑,摇了摇头答:“你也知道,正事上你父亲从不对我提起,他向来有主意,我不过女流之辈,也无须多说吧。”
看来近期是见不到哥哥了。好在卢王那边也没什么动静。现下只能先静观其变了。
桂香园内,听说第二天要去普渡寺,玲珑便像只小蜜蜂一般转来转去收拾起来。素娘看不下去,训她:“又不是出远门,你只管捡要紧的,其余可有可无的东西便不要管了。”
玲珑表示不服气,指着茶具问:“要是小姐您口渴了,奴婢用普渡寺的杯子给您泡茶,您喝不喝?”
唔。素娘想了想,不吱声。
玲珑的胆子当即又大了几分,指着床铺继续问:“要是小姐您困了,寺庙客房的被子,小姐您敢不敢盖着睡?”
素娘一个头两个大,摆了摆手,打断她的唠叨:“得了,算你有理,快些收拾吧。”
玲珑心满意足,继续变成一只小蜜蜂,在房间里嗡嗡嗡,飞来又飞去。
次日清晨,天气倒是好。张氏坐了一辆车,素娘带着胡妈妈、玲珑一辆车,仆妇们又一辆车,另有随行骑马的一队侍卫负责开路、押后,浩浩荡荡的朝普渡寺而去。
一路顺畅,半个多时辰便到了目的地。
普渡寺的主持了空大师一早得了信,在寺门口相迎。因为都是女眷,普渡寺便闭了门,暂时不再接待外客,以免冲撞。张氏是普渡寺的常客,了空也不多客套,知道她们此行的目的,吩咐小沙弥领着张氏和素娘一行人去烧香还愿。
前世里,素娘并非佛门信徒,只是受张氏的影响,逢年过节也会跟着去拜一拜。到了大邺,世家小姐、贵族女眷们被拘在家中,常常需要借口上香拜佛才能暂时迈出垂花门,到外头去看一看,没几个是真心的。她也不例外。可是重生一回,素娘只能相信是佛祖的仁慈。她早已下定决心要诚心诚意,故而跟在张氏身后,一路跪拜磕头,十分虔诚。
待回了客院,张氏既欣慰又心疼,直夸她是“好孩子”,吩咐玲珑赶紧去收拾客卧的床铺,好让素娘休息片刻。
“不碍事的,姨娘。”素娘接过胡妈妈递来的热茶,抿了一口,倦意都散了好几分,笑着问,“难得出来一趟,咱们吃了斋饭再回去吧?”若算上上辈子的时间,她有八九年不曾来过普渡寺。可惜如今还未到山花盛开之际,寺庙里除了香火缭绕,见不到什么景致。
“也好。”张氏并不反对。
俩人正絮絮说着话,听见院子里有小沙弥问守在门口的婆子:“秦小姐可在?了空主持有请。”
了空大师找她?素娘很是疑惑,张氏同样不解,示意胡妈妈出去问个明白。然而前来传话的小沙弥也说不出什么来,只道是了空大师吩咐他来请秦小姐的。
“既然是了空大师有请,我还是去一趟吧?”素娘看向张氏,语带询问。普渡寺并非什么野寺小庙,了空大师也是颇有名气的佛学大家,想来不会出什么事。张氏点了点头,又吩咐胡妈妈和玲珑陪同素娘一道。
素娘走得不快,东张西望,似乎是在浏览沿途的风景。小沙弥在前头领路,也不着急,见素娘没有跟上,就停步等候,等素娘跟上了,再提步向前,一点催促的意思都没有。
倒是胡妈妈有些沉不住气,笑着问:“小师傅,这是走哪儿去啊?”
“主持说,若是秦小姐肯移步,便领秦小姐到藏经楼内稍候,他立即便到。”小沙弥据实回答,“不过只能是秦小姐一人进去。”
胡妈妈面色一变。让一个未出阁的小姐独自一人留在陌生之地,怎么想都不是妥当的事。
“胡妈妈莫急。”素娘安抚她,“了空大师做此安排必有深意,你和玲珑在楼外等候吧。”她倒是不怕的。一来她并非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家的小姐,而且每次出门,她都会在身上藏一把匕首。二来,父亲安排的暗卫必然会在附近,如果有不对劲,她只需大叫出声,不怕会没有人来。只是让素娘忐忑的是,她一个小姑娘,除了最不可告人的秘密外,并无其他特别之处,如何会让一个佛门大师特意相邀?
胡妈妈还要再说些什么,被素娘用眼神制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