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花又开》英格

7、容鹂（下）

　　十七岁的容鹂懵懂地闯进了这个比学校光怪陆离得多的社会，凭着张漂亮的脸蛋，又托了熟人，勉强到了家服装店卖衣服。一开始，遇上客人询问，容鹂还红着脸，声音跟蚊子似的。好在年轻，很快就习惯了。她把店里的衣服穿在身上，用自己的好身段为店里做了广告，招揽了生意，老板也越来越喜欢她。
　　生活原本也可以沿着这条路走下去……容鹂可能在几年后积攒了本钱，也开始做服装生意。然而，有一天，她骑车去外公家，骑过一辆停在路边的小车时，车门忽然打开，把她撞倒在地。她狼狈地爬起来，卖衣服的经历已经把她训练得泼辣起来。她瞪了眼睛，不依不饶地怒骂。
　　车门的另一侧，一个老人和蔼地笑着走下来：“小姑娘，精神这么好，可见是没受伤嘛。吓坏了吧，上车，我请客给你压惊。”还不知世事的容鹂毫不客气地上了车……
　　“就这样，你就跟了他啊？”苏眉忍不住打断。
　　“哪儿能啊？他带我去桔园吃西餐，我欢天喜地的去了。”
　　那是容鹂第一次去桔园那种高级餐厅，也是她第一次吃西餐。王晋也许也是算准了容鹂这样的小姑娘就好这高雅情调，算准了容鹂会在那样美好轻松的气氛下放松下来。容鹂很快和王晋化敌为友，谈起天来。
　　言谈间，容鹂发觉王晋不但平易近人，而且阅历丰富，言语有趣。他们吃得很开心，聊得也很开心。
　　“容小姐，以后咱们就是朋友了，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说。”临别时，王晋送上一张名片。
　　容鹂接过一看，两只眼睛一下子大了几倍：“你是亚恩集团……”
　　“又吓到你了？哈哈。”
　　第二天，王晋居然直接找到了店里。容鹂有些茫然，她和周围摆放的那些花花绿绿的衣服一样，青春逼人。王晋在这家店里，非常突兀。
　　王晋直截了当地告诉容鹂他的来意：他喜欢她，喜欢她的美丽。他知道他这样不是正常地追求方式，但是他年纪大了，他不能慢慢等，现在他什么都没有，只有钱。
　　容鹂的脑袋嗡嗡作响，她好像什么都听见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听见。她发现在王晋眼里，她和这一屋子的衣服一样，虽然美丽，却十分廉价。
　　她居然被羞辱了!眼泪不由自主地冒出来，她不快地抹了把眼泪：“王先生，我……我不愿意。” 王晋呆了呆，转身离去……
　　“他后来又来纠缠你了？”言亚问。
　　“没有，到了他那个位置，做事都还有点风度。他并不会勉强我。”
　　很久，再没遇到王晋，容鹂生活得依然平凡快乐。可是人生往往比唱戏还热闹，容鹂的父亲病了。一检查，居然是肺癌晚期。
　　望着天文数字般的医疗费，老实的父亲喃喃地说：“咱们回家吧，反正也治不好。”
　　“不！爸爸，你会治好的。” 容鹂撕心裂肺地吼了一声，蹲在门口嚎啕大哭。也许医院里天天出现这样的惨剧吧，人们的眼神虽然怜悯，却并没有人上前询问。
　　“容小姐，你怎么了？”正在容鹂哭得声嘶力竭的当儿，有人递上纸巾。容鹂抬头一看，是王晋。
　　容鹂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王晋的手：“救我爸爸，我爸爸……病，要钱……”她激动地语无伦次。
　　王晋点点头，轻轻拍了拍容鹂的肩，像是给容鹂服用了镇静剂一样，她立时松弛了下来。
　　王晋唤来一个助手，三下五除二就安排好了事情。容鹂的父亲得到了悉心的看护。
　　“然后，他就逼迫你跟他了？”苏眉悲愤不已。
　　“没有，他一直没再出现，直到……”
　　优质的医疗依然没能挽回父亲的生命，容鹂的父亲在她二十岁生日的前一天去世了。容鹂和母亲相对而泣，王晋安排好了一切，包括父亲的丧事。
　　父亲火化后的晚上，容鹂抱着父亲的骨灰盒做了决定：“爸爸，你总说咱们做人要记得人家的好处，要报恩。王晋帮了我们家，我不知道怎么报恩，我只有我自己。”母亲在旁边听到，哭的浑身乱颤，知道不妥，却无从劝起。
　　第二天，容鹂一身素衣去找王晋。王晋让秘书将她带到一间小小的咖啡屋。过了一会儿，王晋来了。
　　容鹂也没和他兜圈子：“王先生，我谢谢你！我不知道怎么才能报答你，我……我……你以前说喜欢我，现在是不是还喜欢？”
　　王晋笑了：“你想好了。别觉得是在报答我，或许你可以尝试喜欢我一点呢？我真怕有一天我们都发觉我亏欠你很多。”
　　容鹂双手捧起咖啡，好像喝壮行酒一般，一饮而尽。真苦，苦得整个胃都揪在一起了，嗯，以后，以后一定要记得多放糖。
　　那天，一老一少，两个人都是无限苍凉……
　　“容鹂，你真傻，你太傻了……”言亚听得泪流满面，想起自己去世的母亲，更是悲从中来。
　　“我才不傻呢，我是懒。看我现在舒舒服服地报恩，不知道多好。” 容鹂擦擦眼角的泪，笑了。
　　“你爱他吗？”苏眉哑着嗓子问。
　　“爱太沉重了，我不去想。我闲时看小说，那个《喜宝》，人家还是圣三一学院的高材生呢，又能怎样？我现在，很好。”
　　“那你不遗憾吗？”
　　“呵，我也想要年轻男子强劲的手臂拥抱，也喜欢他们年轻的笑脸，但是，我是在报恩，这是我的义务。他待我也当真不错。”
　　有人按门铃，月姐去开门，刚才故事里的人走了进来。其实他有这里的钥匙，但是他从来不用，也算是对容鹂的尊重吧。
　　容鹂笑着为他们彼此作了介绍。
　　王晋如长者般笑了：“老同学见面，怎么都哭得和红眼猫似的。讲什么伤心事呢？”
　　“也没什么，不过回忆起过去的事情有点感慨罢了。” 容鹂一面笑，一面让王晋坐下。三个女孩子不能接着刚才的话题再聊，竟冷了场。
　　苏眉忽然觉得王晋虽然看上去慈和，却自有一种威严，像……像她的爷爷。爷爷？苏眉为自己的想法吐了吐舌头。
　　“时间不早了，咱们也该告辞了。”言亚站起身来。
　　“慌什么，这里荒郊野外的，你们再玩会儿，我送你们。” 容鹂急忙挽留。
　　“容鹂没什么朋友，特别看重你们这些老同学，你们以后可要常来玩啊。” 王晋也说。王晋说得平和，却给人一种压迫的气势。
　　言亚和苏眉只好又坐了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