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花又开》英格

4、相亲

　　相亲的地方倒真是个相亲的地方，这是个茶楼，安静，却又有生气。因为开了空调，清清冷冷的，和外边的酷热相比，已是天堂。里面装修的很好，却也没到奢华的程度；雅致，但也不至于太脱离大众；大厅里若有若无地放着轻音乐，让人不得不小声说话，太热烈的交谈不适合这里，对初识的相亲者们来说，正好可以省些说话的力气；还有一点，这里交通便利，前有公交车站，后有停车场，一言不和，尽可以扬长而去。
　　苏眉来的时候，已经迟到了，她不是故意的。只是公交车太挤也太慢了。打的来相亲？这种买卖她才不会做呢。
　　苏眉站在门口，一时有些茫然：他们在哪里呢？踌躇着环顾一番，发现张阿姨已经站起来，正点着手招她过去。
　　林乙戈已经等得有些烦了，再加上张阿姨一直在他耳边絮絮叨叨：“这女孩子很好，我是看着她长大的。……又单纯又听话……”
　　林乙戈有意无意地望向窗外那个喧闹的人世。不知道是谁发明的相亲游戏，老妈也这么热衷。那些女孩子也许都很好吧，可是每次相亲之后，他都懒得联系。相亲怎么会相出激情？他牵牵嘴角，偷偷一笑。
　　“喏，来了。” 张阿姨喜滋滋地示意他往门口望去：一个普通的女孩子，一袭白裙，不起眼。她正茫然四顾着，那个样子倒真是笨笨的可爱。
　　苏眉已经翩然而至，用客气的笑容敷衍着张阿姨和林乙戈。张阿姨替他们互相介绍了下，便故作有事说要走。刚要起身，忽然“呀”了一声，指着苏眉的裙子问：“你雪白的裙子怎么弄脏了？”
　　乙戈一看，裙子上果然有块小小的黑渍子，淡淡的，也不大显眼。
　　“哦，刚才上车的时候有个小兔崽子，顺手把我裙子当毛巾了。”苏眉说得大大咧咧，张阿姨却听得一额汗：这次相亲多半要砸。
　　乙戈撑不住笑了，苏眉不解地看了他一眼，张阿姨急忙逃走。
　　点了饮品，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乙戈忽然发现苏眉握着杯子，对里面的花瓣似乎是大有兴趣。
　　“在看什么？”
　　“你看，这些花瓣被水泡得起起伏伏的，多好玩。”一边说，她一边用手指在玻璃杯沿着花瓣轻轻移动。乙戈这时才发现苏眉的手指白净细长，最难得的是毫无修饰，指甲也没留，只是天然地好看。
　　苏眉缓缓抬起头，迎上乙戈发呆的眼神，深情地问：“我们到哪儿吃饭？我饿了。”
　　乙戈想了想：“去吃日本菜好不好？我知道一个不错的地方，很素淡的。”
　　“不要啊！”苏眉惨叫得可怜兮兮，“我昨天吃了一天素，我今天戒素啊，鬼子菜能填饱肚子吗？”
　　“那你推荐个能大块吃肉的地方吧。”乙戈忍着笑说。
　　“我带你去个地方吃鱼吧。哇，那里的鱼可好吃了。”苏眉一脸向往地比划着。乙戈赶紧带着她往停车场走去，免得苏眉神往地把口水流出来。
　　“咦，你有车啊？太好了，我们可以很快到那儿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要吃饭了很激动，苏眉愈发兴奋。
　　“我们一定要吃香煎秋刀鱼，冰鲜的秋刀鱼用油煎至两面金黄，撒上一点点盐就可以了，取其本味，微微有点苦味，回味却依然是香，还可以挤上一点点柠檬汁，那味道……还有种金丝鱼皮，鲜鱼去鳞，取皮，过水，制干后，切成细条后用芥末凉拌，口感脆脆的，又清凉，最适合现在吃了。”苏眉一路上绘声绘色得堪比美食主持人，奇怪的是乙戈居然不觉得闹腾，只越来越觉得苏眉有意思。
　　路上遇到红灯，没来由的，苏眉忽然收了声，静默地望着这个一直聆听的男子：他的相貌端正平和，眼里似乎总含着笑意。苏眉也是个爱笑，这样真好。以前看过很多言情，作者总说英俊男主能把一件平常的白衬衣穿得妥帖舒服，原来这是真的。苏眉望着乙戈身上的白衬衣后抿起了嘴。
　　乙戈素来是讨厌红灯的，可是今天，却好像希望这红灯可以更久一点。这短暂的等待和着周围嘈杂的市声竟生出一种安宁的幸福，乙戈心里也暗自诧异：等了这些年，就是她了吗？
　　到了目的地，乙戈才知道这是个大排档般的地方，食客已经开始多了，美食的香味不紧不慢地飘过来，一点一点把人往店里拖。真正的美味往往藏于市井小巷之中。乙戈对苏眉对美味的寻找力和鉴赏力投去赞赏的目光。
　　胖胖的老板迎了上来：“咦，小姑娘有男朋友啦。今天要多点些了哦。”
　　苏眉甜甜一笑，一串菜名溜熟地从她嘴里滑出来：“我们要香煎秋刀鱼、金丝鱼皮，还有剁椒鱼头，时令素菜、雪菜黄鱼汤。”
　　“好，好，好……”老板写好菜单，笑着走开了。
　　乙戈些微有点诧异，他望着瘦瘦的苏眉，不禁暗想：这么多菜，两个人能吃完吗？
　　然而事实胜于雄辩，苏眉舞动着筷子，翻飞着嘴唇，和乙戈一起大快朵颐。乙戈忽然发觉和一个食欲旺盛的女孩子在一起吃东西是多么地香，尤其是这个女孩子小嘴吃得油乎乎的时候，还满不在乎地和他大讲童年趣事：把医务室的针偷出来给布娃娃打针；去爬山被只小狗吓得满山乱跑……
　　他也开始跟她讲小时候偷偷去钓鱼，结果丢了父亲的鱼竿；伙同同学去偷同学亲戚的果园……原来自己小时候也有那么多趣事。
　　两个人笑得前俯后仰，又被剁椒鱼头辣得直咂舌头，转瞬间，两人竟已经喝了好几瓶啤酒。苏眉约微红了脸，还一点没有醉的走势。
　　“好酒量，来。”再干完一杯后，乙戈兄弟般地拍着苏眉的肩说。苏眉带着酒意看着他，笑盈盈的，一双眼睛忽闪忽闪。乙戈这才清醒地认识到自己居然已经跟这个相亲对象建立起了深厚的革命友谊。
　　“为什么来相亲？”乙戈觉得自己又绷紧了，没话找话地问。
　　“我妈逼的，你呢？”苏眉垂下头，露出一段洁白的脖子。
　　“一样。”乙戈笑了。暮色渐深，周围灯火辉煌，食客们的谈笑声喧嚣不堪。但是，一种美好的感觉在这个夏日产生，好像一棵植物的生长，在纷扰中依然节节上升，外界的一切都渐渐淡去，只在安宁中听到它生长的声音。
　　苏眉收了声，甜蜜地微笑。在满足了亲爱的胃之后，她发觉精神也相当愉悦。她发觉自己喜欢看着身边的男子微笑，也喜欢看到他微笑。坐在一个人旁边，会是这样快乐，她竟从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