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孰是孰非难论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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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兰雪面对着这几个女人，一个头两个大，脑袋中一片乱。没想到此行并没有让她的疑问得解，反倒是让她对原来确信无疑的事产生了怀疑。她现在甚至在想，那个丫鬟的死真的是荆月儿亲自动的手吗？
按李双沅的说法，案发当日顾影怜遣了自己的丫鬟寒烟去取黄柑酒，公孙芷也命蓉儿过去守着，不准别人靠近一步，故而两个丫鬟定是在酒窖前见过一面的。而后她们又一齐失踪了，任谁都能看得出此事和那桩命案有关。
这些皆不难想，可问题的症结在于:若她们真是因为撞见了荆月儿作案而被她一一灭口的，为何迄今为止只发现了酒窖内那一具尸体，另一个人却依旧下落不明？还能有人从荆月儿手下逃走不成？不，不可能。就算是贺兰雪自己，也未必是荆月儿的对手。况且留活口也不是她素有的行事风格。
可如果不是她，还能是谁……
贺兰雪不能再踌躇下去了，现在最宝贵的是时间，她必须当断则断，越快越好。
那具浸泡在酒缸里的尸体是凶手留下的最大纰漏，而正是因为如此，凶手才随时有可能过来将罪证转移，或者干脆把现场破坏掉。
“影怜姐姐，影怜姐姐……”一个身量未足的小女孩跑了进来，“这里怎么来了这么多人……”她一下见了这好些人聚在这里，顿时有点手足无措。
贺兰雪知她现在一副男儿装扮，怕自己突兀的出现让这小姑娘害怕，便主动冲她微微一笑。
“巧儿？”顾影怜上前打了个照面，“出什么事了？”
巧儿乃是百花楼管事妈妈新买来的清倌儿，年纪小又伶仃孤苦，顾影怜便常照拂着她。
巧儿神色中显出一丝慌乱，望着一脸狼狈的顾影怜。顾影怜却温言道:“没事，姐姐刚才只是被野猫抓了脸，不碍事！你有什么就尽管说吧，这位是大理寺的许大人，不是外人。”说罢，眼神便向贺兰雪的方向斜了斜。
顾香香气鼓鼓瞪着顾影怜，刚欲开口骂回去，就被身旁的李双沅以一种息事宁人的姿态拦下了，只好无奈作罢。
“影怜姐姐，人回来了……”巧儿对顾影怜道。
“谁回来了？”顾影怜一时没反应过来。
“是寒烟啊！”巧儿拉着顾影怜的袖子道，“影怜姐姐，是寒烟。人正在外厅呢！”
贺兰雪一凛:寒烟还活着！那么死去的那个该是蓉儿无疑了……
顾影怜一听，即刻一路小跑赶去大厅，贺兰雪和巧儿亦跟在她身后。
贺兰雪远远看见了人影，却停下了脚步。
她确实看到了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不出意外的话那便是走失的寒烟了。可是寒烟身边围绕着几个身着官服的衙门官差，委实令她这个假冒的大理寺官员望之却步。
“许大人……”巧儿似乎看出了她的畏葸不前，轻声道。
贺兰雪怕令巧儿起疑，便硬着头皮走上前去。短短半天，她便撒了平生所有的谎，演了平生所有演过的戏。
“小姐，寒烟自问没做过什么对不住你的事。自打进了百花楼跟了小姐之后，哪一日没有尽心尽力地服侍？可到头来，你竟如此待我……”寒烟身体发颤，声音轻抖，字字泣血。她这一副落魄模样，竟比方才刚和人扭打了半晌的顾影怜还要凌乱不堪。
被控诉的顾影怜却一脸不解地看着她，疑惑道:“你说什么？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难道你心里不清楚吗？”一个身材微胖的官差掷地有声道，“顾姑娘，看来你又要同我们走一趟了。”
像这样天子脚下的头号佳人，平日也只会伴在金张之家的公卿们左右，是他们这些寻常官差一年到头都不得几回见的人物。没想到今日竟能经手她的案子，说不准还能居高临下将其审讯一番，这般快意和兴奋远不是单单享受温香软玉的美|色所能比拟的。
念及此，办案的官差就更挺直了腰板，内心得意了起来。
另一个身材又高又瘦的官差有板有眼道：“既然影怜姑娘忘记了自己做过什么，咱们不如来帮她回忆回忆。你和死者公孙芷素来关系不和，那一日你和她起了争执，恼羞成怒之下将她和她的恩客杀害。谁料人算不如天算，你的丫鬟去取黄柑酒回来正好撞见了这档子丑事，你怕她泄露出去便起了杀心，也想把她一并解决。好在她命大，逃了出去，偷偷摸摸流浪街头行乞不敢暴露分毫，直到今日才敢上官府去伸冤。影怜姑娘你，啧……”
最后那“啧”的一声咋舌，饱含着鄙夷与轻慢，仿佛是在说“皮相美丽如何，自命清高又如何，还不是如此心肠歹毒”。
顾影怜一听，怒不可遏。气愤的火焰烧到了极致，居然“呵”地一声笑了出来，定定看向寒烟，斥道：“你倒还挺会编。不要脸的小蹄子，说，谁教你造的谣！”
贺兰雪拦下了顾影怜。她知道，顾影怜表现出这种态度来只会将事情越描越黑。确然，就算是编，这段叙述也完全可以自洽。不仅时间上可以对得上号，而且还一口咬死顾影怜有足够的动机去做这些事。
“寒烟姑娘，你在当日有没有见过蓉儿？”贺兰雪忍不住，终于问了出来。
“你是何人，怎敢再此造次？”官差们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侵犯，十分不满地看向贺兰雪。
“他……他是大理寺的大人……”巧儿见没人出面解释，便怯生生道。
“哦？”官差闻言，便换了副脸色。既然是大理寺的官员，不管官居几品都需恭敬待之才是，谁让人家是在皇城里办事的呢？同他们这些稗官小吏自不相同。
胖官差讪讪一笑，赔不是道：“哎呦，大人，小的方才真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啦！大人可莫要怪罪。”
“好说。”贺兰雪面色微红，只憋出了这两个字。她向来不善伪装，却没想到披了张大理寺的皮就好似获得了一枚畅通无阻的令牌似的，一下省去了很多麻烦。
“大人问你的话，还不快答？”
寒烟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小声道：“不曾见过……”
不知怎么的，在事情尚未证据确凿的情况下，贺兰雪心中的那杆秤就已然向顾影怜倾倒去了。虽说她和寒烟各提供了两套截然不同的说辞，可若非让她在其中选一个来相信，贺兰雪宁可信任顾影怜。
百花楼的管事妈妈被人唤了出来，近日来出了这么些子大事，她自是不少费心，似乎一夜之间又添了些许白发。见有穿官服的在此，便依照往日不成文的旧规矩拿了些缠头来请他们笑纳。可官差几个顾及着这里还有位“大理寺的大人”贺兰雪，便没好接着，只得心有不甘地拒绝了。
一番奉承话之后，管事儿的问清楚了原委。只是双方各执一词，不好说孰是孰非。百花楼的“活招牌”顾影怜开罪不得，可寒烟这边又不得不安抚。
“寒烟，还没吃吧？妈妈让人给你盛碗面去。”
寒烟眼含泪意——都说娼家女低贱，何况她还是娼家女的奴婢，就更是轻如草芥了。平常在百花楼里，她早已习惯了被人呼来喝去甚至任意打骂，如今被这么温和相待，还真是受宠若惊，一时不得习惯。
一碗热腾腾刚出锅的面被端了来，放在寒烟面前。她埋下头去，一口一口扒拉了起来。
贺兰雪闻到那股香味，不自禁地暗暗吞了吞口水。她也饥肠辘辘许久了。或曰自打从蜀中出来，便再没吃上过一顿囫囵饭，每日不是疲于奔走就是提心吊胆。当然，在刘廷钊那里短短的几日倒是享受了一下云岫心出众的厨艺。只可惜，刘廷钊是个不折不扣的骗子……
“贺兰雪，你想这些做什么？”贺兰雪暗中责怪自己，她将早已飞入九霄云外的思绪拉扯了回来。
看着寒烟吃饭的模样，贺兰雪脑海中又浮现出了一个念头。
按理说，真正饥饿的人吃饭是不会这么不紧不慢的。若现在盛碗面给她，她亦会狼吞虎咽地吃到填饱肚子为止。可是这个寒烟的吃相却十分文气，一口接一口，一点不着急。然而寒烟作为一个流浪行乞了数日的人，是不可能不饿的。
贺兰雪走近她身边嗅了嗅，发现露宿街头的寒烟身上竟然没有一丝异味。
站在背后仔细审视了一番，贺兰雪觉察她这身装扮也有些古怪。寒烟身上虽有许多灰土，可最容易先被弄脏的领口和袖口却是干净的。明明不该是这样……
她知道，从她做出决定要帮南公瑾的那一刻起，便踏上了一条不能回头的路。每多前进一步，就会有更多未知的波诡云谲在前方等候。可是贺兰雪别无选择，瞿清浅把毕生的希望都托付于她，她不能就这么轻易地放弃。
想到这里，贺兰雪的心神便安定了不少。她目不转睛盯着身边的众人，继续思考着这件棘手的案情。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孰是孰非难论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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