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奴》封禅

3、第 3 章

　　第三章
　　2000年瑞士洛桑

　　……星落……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星落……星落……
　　“Nine，醒醒……你在做梦……”她将手伸向他，但还未碰触到他，就在瞬间被他反置于身下。
　　当然，她还不会自作多情到认为他是想和她□□，她也没有迟钝到感觉不出正抵在她太阳穴上的致命武器。
　　“我应该警告过你，别在我睡眠的时候打扰我。”
　　“别生气。我看你睡得一脸痛苦，才好心想叫醒你。”她陪着笑，尽量忽视悬在自己上方的可怕的脸。
　　他很英俊。
　　可以说是她见过的最英俊的亚洲人。
　　只是他的俊美过于邪恶。
　　就像残酷冷血的撒旦，不论再怎么美也没有人能承受亵渎后所必须付出的代价。
　　“你有听到什么吗？”他的声音沙哑，听起来十分性感。
　　“听到什么？我什么也没听到！”就算听到也要说没听到，她还不想英年早逝。
　　瞪了她一眼，他放下枪，让她起身。
　　“说。”他明白她根本没胆随便进入他的房间，八成又是上头下了什么命令。
　　“上头问你什么时候准备回日内瓦？”
　　“我现在在休假。”
　　“我知道。”她耸耸肩，“但他们说有人跑到总部，指名要找你。”
　　“谁？”
　　“应该是个大人物吧……他们没说清楚。”
　　“让他们自己解决。”
　　“可是，那人说是你千方百计地在找他，他被你搞得烦不胜烦，才主动……”她说到一半，就看到Nine朝门外冲去，“Nine，你要去哪儿？”
　　“日内瓦。”
　　“你要开车去吗？”
　　他回过头，瞪着她。
　　不敢再调侃他，她乖乖地从口袋里拿出机票，扬了扬。
　　“我订了最快的航班，明天中午你就能见到他了。”

　　瑞士日内瓦
　　“他人呢？”他像旋风一样卷入国际缉毒组织的总部，随便抓了个人劈头就问。
　　“……谁……谁？”被抓的倒霉鬼吓得全身发抖。
　　赫赫有名的令毒贩子闻风丧胆的冷血杀手Nine，可不是他这种小人物惹得起的。
　　“来找我的人。走了吗？还是没来？”
　　“不，那位先生已经等了您三天了。”敬畏让他不自觉地用了敬称，“现在应该在会客室……”
　　没等他说完，他已松开他的衣领，朝会客室奔去。
　　打开会客室的门，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正好转过身，与他的视线相对。
　　他穿着名牌西装，带着金边眼镜，五官斯文，浑身散发着商人的铜臭味。
　　除了那双过于锐利的眼睛让人起疑，没有人会想到这样一个绅士曾是“君奴”。
　　“……CK270……？”他迟疑地说出他的编号。
　　“……已经很久没有人这么称呼我了。”他楞了一下，微微扯了下唇，“我现在的名字是阿蒙·芮得。”
　　他朝他走近时，他才发现他的右脚是瘸的。
　　“我被派到中东战场上，被机关枪扫到。没有截肢，算幸运了。”他不是很在意地稍作解释，“战争结束后，我没有回国。在约旦我发现了石油，并以此发家致富。”
　　“然后，你自组了一支军队，毁了让你成为‘君奴’的大洋洲集中营。”
　　“没错。”他耸耸肩，“我会有今天的成就靠的就是那段过去。但是，我不会感激，我不稀罕。我恨这一切！如果有选择的机会，我决不会……”
　　“……”
　　察觉到自己的情绪有些激动，他深吸了一口气。
　　“该死的！这可怕的回忆，我该把它丢到太平洋里喂鲨鱼。”他咒骂着，“我根本一点不想再跟过去扯上边，而你却始终不肯放弃地找我，扰得我不得安宁。你到底想干嘛？”
　　“我想找我的朋友。可当我再回去时，那里已经变成了废墟。除了找你，我没有其他办法。”
　　“你通过各种渠道年终无休地找我，就为了这个？”他简直不敢置信，“那不可能！你根本不知道她被派到哪里，甚至连她现在是死是活都不晓得，怎么找？”
　　“就算她死了，我也要找到她。”
　　“你找不到她的……别让过去束缚你，忘掉过去，你必须找到新的生活。”
　　看在曾在同一个地狱里生活过的份上，他好心劝诫他。
　　可惜，他并不领情。
　　“不！我忘不了！我必须找到她！我一定要找到她！”
　　“……随你便。”他坚定的眼神让他明白，就算他说破嘴皮子，他也是不会听的，“当时留下的所有资料都在这张盘里，你该庆幸我没有毁了它。”
　　他接过他递来的光盘，看着他的眼神里写着感激。
　　“我不保证这对你会有所帮助，但我没有其他可以帮你的了。”他转身准备离开，“……别再来骚扰我了。”
　　“阿蒙……”他上前一步叫住他。
　　他回过头对他挑了一下眉。
　　“……我知道你的军队里有很多人都曾是‘君奴’，其中……有没有一个……编号是LK147？”
　　他思索了一下，缓缓摇了摇头。没有再多说什么，离开。
　　是吗？他暗叹一声，任由失望浮上心头。
　　他已经失望太多次了。
　　但是他不会绝望。
　　没有找到她之前，他绝对不会放弃……
　　哪怕……
　　希望渺茫……

　　没有？没有！
　　为什么会没有？！
　　阿蒙给他的光盘里有着所有曾在大洋洲受训的成员的资料。
　　除了她……除了她……
　　连一点可以证明她曾经存在的东西也没有。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他记得的……
　　她的泪，她的笑，还有那绿宝石般的眼睛……
　　他都记得的。
　　那不是他的梦！不是……
　　她是真实存在的！
　　他可以证明……
　　他的记忆就是证明！
　　他的爱就是证明！
　　……
　　“够了！Nine！不要再开枪了！你想把他们全部杀光吗？！”全副武装，身上脸上染满鲜血的她站在门口远远地朝他吼叫。
　　她不敢靠近。
　　他已经疯了。根本分不清谁是敌人，谁是同伴？
　　她会被他杀死的，如果她进入他的射击范围。
　　可是除了与他搭档多年的她，根本没有人敢出声唤他。
　　搭档？！天知道她这个搭档当得有多心虚！
　　没有任务时，他偶尔还会允许她跟在屁股后面。
　　一旦出任务，他绝对是个不合群的独行侠，从来不按计划行事。
　　要不是她够机灵，够识时务，也许他早就嫌她碍事，赏她一颗子弹，让她安息了。
　　“伊莎，还不快阻止他，愣着干什么？！”这次行动的总指挥躲在后面朝她吼叫着，只可惜声音被他压得十分低，显然是不想引来Nine的注意。
　　死老鬼，有胆的话就朝Nine吼啊！朝她乱叫有个屁用！
　　心里虽然咒骂着，但她也只能乖乖地听从“指挥”。
　　没办法，谁叫她级别比死老鬼低呢。
　　上帝啊，请保佑我吧！
　　“Nine！他们已经没有抵抗的能力了，你可以停手了！”
　　他像是完全没听见，依然沉浸在杀戮的世界里。
　　只有杀戮，只有血，才能平息他心中无止境的痛。
　　“哦！该死的！！你把他们杀得一干二净，那我们该送谁上法庭？……你这个疯子，你想让我们的努力都白费吗？……你总该留一个活口，让我们录口供吧！……你……”
　　她不停地叫嚣着，一脸豁出去的样子。反正她躲在这里，应该不会被流弹扫到才对。
　　她骂得过瘾，完全没有注意到枪弹声已经停止，也没有注意到出现在她背后的浴血身影。
　　直到她发现身边的战友都用一种非常奇异的眼光瞪着她，她才后知后觉地回头。
　　他，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
　　“……”她张大嘴仰头看着他，后悔莫及，“……结、结束了吗？”
　　她讪笑，妄图粉饰太平。
　　“……没子弹了。”他将手中的重型机关枪丢给她，冷声道，“……你说错了。”
　　“什么？”他莫名的话让她不解。
　　“我留了一个活口。”
　　“啊？！在哪儿？”她将枪往地上一丢，跳了起来。顺着他的视线，她看到……
　　……一具尸体？！
　　“你开什么玩笑？他都快被你射成蜂窝了，怎么可能还活着？”
　　“我避开了致命部位，他还有呼吸。”
　　他口气坚定，神态自然，让她……不得不相信……
　　他是说真的！
　　这……也未免太神了吧？！
　　“不过……”他冷睇了眼她瞠目结舌的表情，皱了皱眉，“如果你不尽快找人送他去医院，他会因失血过多而死。那就不是我的责任了。”
　　她睁大眼，不敢置信地瞪着他离去的潇洒背影。
　　不是他的责任？！
　　那难不成还是我的责任吗？
　　真是活见鬼了！！
　　她忿忿地踢了一下脚边的不知名的尸体，但还是认命地拿出对讲机，通知医疗队。
　　那个男人竟然对她呼来唤去的，真把她当佣人了吗？
　　他实在是……实在是……
　　……太厉害了……
　　……这就是……“君奴”？

　　冰冷的水冲刷着他的身体，洗净他身上的血——不属于他的血。
　　他的身体伤痕累累，但那些都是过去的旧伤，都是足以证明他活着的勋章。
　　他经历过残酷的战争。
　　无数次，在生死关头徘徊。
　　现在的生活，对他来说，可以说是安逸的。
　　那些没有受过战争洗礼的人怎么可能伤得了他？！
　　他，已经很久没有受伤了……
　　现在，能伤他的人……
　　可能，只有……
　　甩甩头，他关上水龙头。
　　没有擦干自己，仅仅在下身围上一条浴巾，便离开浴室。
　　走进卧室，他重重地往床上躺去，任由黑暗将自己包围。
　　在冬天洗冷水澡可能是一件疯狂的事吧。
　　但他不在乎。
　　他本是来自地狱的恶鬼。
　　他没有感觉。
　　他的血，是冰冷的。
　　唯一能够温暖他的人，不在他的身边。
　　他要的温暖，只有她能给。
　　曾经他尝试过遗忘，尝试过接受别的女人。
　　可是不行。
　　不论他和多少女人交往，最终都会在她们身上找到她的影子。
　　潜意识里，在挑选伴侣时，他想的，始终是她。
　　当他察觉到这一点时，他明白了，他忘不了她。
　　既然忘不了，他就不会再强迫自己去接受瑕疵品。
　　她们，都不是她。
　　不是她，他不要……
　　没有心，没有爱，他要伴侣何用？！
　　他的心，他的爱，都遗留在了1984年，遗留在了那个人的身上。
　　如果不是她，他情愿一生孤独。
　　他不甘心，一生孤独。
　　他要找到她。
　　他不会放弃。
　　为了实现他曾给她的承诺。
　　为了……他心中最后一丝情感……
　　……他唯一的爱……
　　星落，你一定要等我。
　　在我们重逢之前，你要好好的活下去。
　　我相信你，你也要相信我。
　　总有一天，我们，会再相见……
　　窗外淅沥的雨声吸引了他的注意，他站起身走到窗边。
　　看着雨中变得模糊的世界，他的思绪也模糊了。
　　星落，你现在是否也跟我一样正注视着这场雨？
　　这雨……就像记忆……
　　我埋藏在内心深处的……美好的……有你的记忆……
　　那么的温柔……
　　那么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