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妻是妃》李阿吾

24、思念

　　送她出宫的人并没有立即出城，而是兜兜转转来到了运城的小巷子里，萨仁有了当初跟徐月娥逃跑的经历，双手不自觉的攥紧，以为又倒霉的碰上了心怀不轨的车夫。
　　哪知车帘掀开，王洞庭带着焦急的脸映入眼前，见她下来才长舒一口气，“在这等你许久了。”

　　萨仁也就不再防备，新换的眼睛都哭肿了，如今刚消停下来，撅着嘴不情不愿的下车。
　　“你身子太差，外面世道又乱，这是我租的院子，你现在这住两天，待恢复些再上路吧。”

　　这话说的在理，从出宫到现在不到半个时辰，自己已经有些气短，头晕眼花，再说……看了看抿着嘴搬行李的新换，不能让她跟自己冒险啊。
　　思及，她缓缓地下车，瘦的几乎一阵风过来就要吹倒似的，新换憋着口气，但也只能过来扶她。

　　小院子朴素的很，萨仁却觉得安心，似乎看见了早先在平沙村的屋子，新换沉默不语，仍然细心的帮她铺床，映着烛火的背影有些倔强，哎，她终究还是怪了自己。
　　“新换啊，不如，不如我给你找个好人家？”

　　小姑娘飞快的转身，脸上带着红晕，嘴巴撅的老高，几乎能挂个油瓶子，“娘……小姐以为新换是因为不能享受皇宫的富贵才生气吗？”
　　萨仁苦笑，摇了摇头，如果是那样，她又怎么会跟自己出宫呢。

　　“皇上对您那么好，您的身子又……出宫意味着什么？南北大军就要开战了，到时候民不聊生，您打小锦衣玉食，怎么会受得了那番苦难？”
　　苦难？
　　萨仁愣了愣神，是啊，出宫就意味着苦难，可她还是选择了这条路，别无他法，谁叫自己心有所属呢。

　　云城的夜晚安静的可怕，想起之前洛不惟带自己逛夜市的热闹，萨仁才明白大战在即的平静言所谓何，在床上辗转反侧，倒不是因为睡不惯，而是在想离开的时机。
　　她不会带着新换上路的，且不说去平沙村的艰难险阻，就凭自己人不人鬼不鬼的身份，无法面对众人，又如何拖累她？

　　想着，她干脆起身，将包袱打开，出宫前戚强深可怜她，给了不少银票，普通人家生活一辈子都绰绰有余，她打开窗，不顾冬季冷风，给自己搭了件披风，就着月光数了起来。
　　凡是战争世道，商人就爱发横财，去平沙村的路上银子必不可少，但也用不了这么多，反而会引来些危险，她从中抽出一大半，准备留给新换。
　　包括一些首饰。

　　收拾了这些事物，她就将胳膊搭在窗沿上，静静的望着月亮，还记得小时候阿爸抱着他，坐在宽广无际的大草原上，也是这样皎洁的月光下，她奶声奶气的问，自己为什么取名巴萨仁。
　　阿爸的络腮胡子挠的她脸颊痒痒的，宠溺的语气说道，“萨仁是月亮，是在黑暗中也能发光的，是真正的神。”

　　回忆就像是波涛洪水，一旦开闸就难以关上，她无意识的流下泪来，也不知道阿爸额吉还有哥哥过得怎么样，得到齐商朝战乱的消息大概会十分担心。
　　他们是否知道自己去世了？
　　又是否感应遥远的中原，有人在痴痴的思念。

　　黑夜总是过得很快，新换打来洗漱的水，却发现主子还坐在床边，眼下淡淡的青色，一夜未眠的样子，忍不住又红了眼眶，轻手轻脚走过去，“小姐，洗把脸吧。”
　　回过神来，萨仁才晓得自己保持这个姿势已经太久，想站起来腿已经麻了，新换忙不迭的过来搀扶，“奴婢熬点粥过来，小姐吃点还是睡会吧。”

　　“好。”

　　在醒过来时不知晌午还是下午，头昏沉沉的，屋子里弥漫着浓浓的药香，王洞庭坐在屋子正中的圆桌上，认真的读着医书，萨仁起身的声音惊动了他。
　　“姗儿，你醒了。”

　　不知为何，他说话时总是带着小心翼翼，不知道旁姗曾经对他做过或者说过什么，萨仁勉强的笑了笑，问道，“我是不是该喝药了。”
　　这一提醒对方才想起来，尴尬的摸摸后脑勺，点头道，“是呀，我今日轮班，见新换挺忙的，就帮她熬了药送过来，”想想又补充道，“这药你连服三天，身子就可以恢复从前了。”

　　还要三天啊，萨仁望了望外面的天光，疏离的笑着，礼貌的俯身，“多谢。”
　　说完才想起，自己如今的身份是旁姗，这一连串的动作，怕是回个王洞庭不小的打击，不禁有些自责。

　　对方的神色并没有大变，只是眼里的失落掩藏不住，“帮你是我分内之事，又何必言谢。”
　　说罢将药碗端到她的手上，转身离开了。

　　顶着别人的身体，看着别人的故事，萨仁渐渐有些模糊了身份，忽然又有了些大胆的想法，自己真正的身体，此时是不是也住着别人的灵魂。
　　其实这不过是胡思乱想。
　　远处的平沙村，她还是长眠地下，洛不惟最心爱的妻子。

　　时间已经过去太久，久到那些大臣都忘了当初洛不惟狂躁的样子，批改文书，讨论兵法，偶尔会手把手教习村中孩子的练武，岁月沉积在这小小的村落中。
　　但他的习惯还是没变，再也没有睡回到当初与萨仁生活的小屋中，反而长居灵堂，在外人看着这简直疯了，实在太晦气，可看见他行尸走肉的样子和波澜无惊的眼神，就再也说不出话。

　　戚文琪再也没能找到那样志同道合的好朋友，偶尔品茶的时候，还能记起当初两人初次见面，她跟靳淳东谈起来，不免也是唏嘘。
　　她们都懂，洛不惟的安静是心如死灰，他守着诺言强撑着活下去的意志，戚家倒台的时候，就是他彻底垮掉的时刻。

　　偶尔借着什么理由，他会跟李昱喝酒，最终都是酩酊大醉，想着如果萨仁还活着，肯定会揪着她的耳朵气哄哄的说，“洛不惟你再这样喝，晚上就别想上床睡觉了。”
　　普天之下，大概也只有她敢这样对他说话，像普通人家的很多夫妻一样。

　　可惜每当酒醒，他睁开眼睛，身边空荡荡的。
　　好几次他都跟李昱说着胡话，“萨仁其实根本没死，我总能察觉她活着的痕迹。”

　　也许他自己也没想到，这些胡话会在某天某日成真。

作者有话说

　　卡文了。。淡淡的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