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之于狐》我是一只神兽

3、第三章

　　常来吃吃喝喝，听小曲儿，和姑娘苏玉姑娘也熟了，我就成了苏玉的抱枕，苏玉姑娘每每把我当成抱枕就要和我说上许多事儿。
　　她说，我阿奶把他捡回来的时候，他那么点儿高，他身上脏乎乎的，漆黑的眼睛在脏脏的脸上显得格外亮。
　　阿奶说，以后就让他做你弟弟。
　　我很高兴，高兴到哪怕过年的时候吃不上肉我也会高高兴兴的。
　　从小我就没爹没娘，只有阿奶，现在突然有了一个阿弟，我突然再也不不怕别人说我野孩子了，很奇怪吧？
　　我一把抓住他肉乎乎的手，我打小和男孩儿一起混，力气不比男孩儿小，可能我当时看上去太凶悍，也可能是我使得劲儿太大，他吓得要把手抽出来，可他根本就抽不出来，他就抬起脏兮兮的脸，看着阿奶。
　　阿奶说：“以后她就是你阿姐了，跟你阿姐去洗洗脸吧。”他这才老老实实垂着脑袋跟我走。
　　阿奶是在村口的小林子里看见他的，第一天的时候，阿奶给了他一个馒头，他当时很害怕，远远地躲开阿奶，窝在树后面偷看，等阿奶走出几丈远的时候，他才东张西望、提心吊胆地走过去，拾起馒头。
　　阿奶说，要不是他嘴小，那个馒头他能一口吞下去。
　　阿奶前前后后去了六七天，渐渐地他也不躲着阿奶了。阿奶就问他：“愿意去奶奶家么？这样的话，奶奶就不用天天来村口给你送饭了。”
　　他当时也没说话，其实直到到家第二天前，他没说过一句话，他当时伸出黑乎乎的手，抓住了阿奶的手，阿奶就这样把他领回家了。
　　他不说话，阿奶说，就叫他阿默吧，他有了名字我比他还高兴，拉着他跑来跑去，嘴里喊：“阿默，我阿弟叫阿默！”
　　我有了弟弟以后，就一直想出去炫耀炫耀，所以小猪来找我的时候，我就趾高气扬地答应了。
　　我们小孩子出去，夏天的时候背着大人爬树捉知了，虽然我是女孩儿，但我爬起树来，跟鱼儿进了水一样，他们羡慕我，脸上还要做出一副鄙视的样子：“苏玉，你这个臭猴子。”我朝他们吐舌头、扮鬼脸，他们气得直鼓脸，不过等我多捉几个送给他们，他们就又欢欢喜喜的了。
　　知了最近叫得很凶，但是因为接二连三地爬树被大人发现了，我们不得不暂停这项活动，玩起最无聊、最安全、最保守的过家家。我领着苏默去的时候，小猪怯生生问：“这是不是哪家少爷啊？”
　　苏默白白嫩嫩，长得很可爱俊俏，一点不像我们村子里的孩子，黑得能榨出油，这一块儿疤，那儿一个窟窿的。二狗的爹娘在城里大户人家做工，二狗见过那些出个门屁股后头能挂一串儿的少爷们，苏默除了穿得差了些，怎么看都不比那些少爷差。
　　我乐开了花：“这是我弟弟。”
　　可总有人跟我对着干，赵欢就是那个讨厌鬼。
　　赵欢的娘很碎嘴、刻薄，赵欢也很碎嘴、刻薄，村子里除了他娘，就没人比得过她了
　　她说：“你就是个没爹没娘的野孩子，哪里来的弟弟。”赵欢用鼻孔看着我和苏默，说：“都是没爹没娘的野孩子，装什么装啊。”
　　很久没人说我是野孩子了，我为他们逮知了，有时候偷偷去小沟沟里逮鱼给大家吃，可能最主要是我打架太厉害了，大家都不大再坏嘴巴了。
　　赵欢每回第一个嚷嚷着要知了，吃起鱼来，恨不得别人手里的都飞到她嘴里，结果最坏嘴巴的就是她。我恨得磨牙，没和她啰嗦，扑上去就对着她又撕又咬的，她痛得“哇哇”叫，两条腿腾空乱蹬，跟山涧里喘不过气儿的鱼，拼命扑腾这跃出水面。
　　她嘴里还不歇停：“快打她，快打她。”后头围了一圈的人，我一屁股坐在赵欢的身上，回头瞪他们，苏默站在边上不知所措，他看了一圈，眼睛瞪得大大的，好像吓傻了。
　　我没空顾他了，赵欢又哭又喊，抓起一把土，往我脸上拍，嘴里妈、爸、奶、哥的叫了一圈，我不和她客气，抓了一手的土，拍进她嘴里，我说：“你还拿你的臭嘴说臭话不？”
　　她脸上又是鼻涕又是眼泪的，见我凶狠地瞪着她，顾不得嘴里的泥，哭丧着嚎：“不了，不了。”我拍拍手，抖抖土，站起来。
　　结果赵涛来了。
　　赵欢见了他哥，刚还一副奄奄一息的样子，这一下就又活过来了，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跑得跟兔子一样，一下就越到她哥面前，抱着她哥哭鼻子，还指着我，要他哥揍我。
　　原本围成小圈的人渐渐成了稀稀拉拉的大圈，两个掩在树后，三个窝在草堆里，整张脸只剩下黑洞洞的一双眼睛，兴致勃勃地盼着我们掐起来。一旁的苏默紧紧抓住我的手，他看看比我高半头的赵涛，又看看我，偷偷拽了我一下。
　　我向来觉得输人可以，输阵不行。输了人，下回还能打回去，输了阵势，就算下回赢了，别人还会对你指手画脚。于是我让苏默撒手，躲一边儿去，他却拽住我的手拽得死紧，用黑漆漆的眼睛盯着我。
　　谁知这时，本来在我面前五六步远的赵涛，一下就窜到我面前，我还没反应过来，苏默就跟头小狼一样抱着赵涛的胳膊咬下去，我一愣，立马用腿一勾，赵涛倒在地上，赵欢“哇哇”大哭，嘴里喊：“哥，你撑会儿，我去叫娘。”
　　赵欢是被我打怕了，以为她哥一准打不过我，其实就算有苏默在一旁捣着乱，我还是打不过他。
　　“赵涛，你不要脸，这么大只，欺负我一个小个头算什么。”
　　赵涛呛我：“你这么厉害，天不怕、地不怕，还怕我这个头儿。”
　　苏默在一旁哭了，我第一次看见他会有这样生动的表情，我说：“苏默，你回去。”
　　然后，苏默就不哭了，哼哼着啃咬赵涛，赵涛一下就把他掀地上了。我愤怒，蹬着腿儿，仰着脑袋，可赵涛把我压得死死的。后来，我都没力气挣扎了，死尸一样躺在地上，嘴巴“呼呼”直喘气。
　　我以为他摁着我要狠狠揍我一顿，可不知怎么回事儿，赵涛松了手，他说：“我妹妹说话难听，你以后要教训她，下手也别这么狠。”
　　我愣了愣。
　　赵涛不知道想到什么，莫名其妙地笑了：“不过被打成这样，以后十个胆她都不敢了。”赵涛说完转身就走了。
　　我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等我反应过来，眼睛里就像发水了一样，止都止不住。
　　苏默抬起衣袖，往我脸上抹，他说：“阿姐，别哭了。”我张了张嘴，简直以为自己聋了。
　　苏默拉着我的手说：“阿姐，我们回去吧。”
　　窝在暗处偷窥的那群家伙早不见了，那儿只剩下我们两个，我当时傻傻的说了声“好”，就任由苏默拽着我回去。
　　那天虽然被打得很惨，回去的时候，阿奶差点都不认识我，一边让我换了衣服，一边骂我“泥猴”，她没太在意我今天格外脏、头发格外乱。我告诉阿奶苏默开口说话了，阿奶立马就不数落我，抱着苏默研究了半天，等苏默真的开口说话，阿奶高兴地谢天拜地：“阿弥陀佛，苏默不是哑巴，苏默会说话，阿弥陀佛。”
　　看阿奶这么高兴，我既高兴又惆怅，只希望待会儿赵欢的娘找上来的时候，阿奶能别那么生气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