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老外传》零零伶

15、第十四章 桃蓉的情（上）

　　书生抬眼神色慌张的瞄了桃蓉一眼，反手突然将自己身上的外衫脱了下来。
　　“顾某有愧，请姑娘莫要嫌弃，请披着回房吧。”书生说着持着衣衫上前，垂眸将衣服盖在了桃蓉的身上，遮住了她胸前湿透了的一片春光。
　　桃蓉原本提着的心在看到那书生的动作后，不光没有放下反而抓得更紧了，有些不可思议的看了一眼面前一直垂头不敢对视的男子。
　　可能是因为和自己心中所想差异较大，故此男子作出这等行为，才让桃蓉觉得诧异。不过，倒不枉为读书人，幸好还有些良知。
　　“多谢公子。”桃蓉福了福身子，客气的道了谢。可是视线依旧不由自主的停在书生身上打量，毕竟在这青楼之中即使好运没有遇上那种禽兽，但来玩乐的客人倒没有哪个有如此风度的。在他们眼中青楼女子就如家禽牲畜，随意践踏也无妨吧，只要有钱就好。
　　只是眼前的书生似乎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从他的言行中就可看出，何况还是个青涩的少年，便更加让人印象深刻。
　　那书生一直到桃蓉转身离去后，才敢直起腰望着她离去的倩影。身后传来同窗们的呼喊声，他回过身重新坐下品酒，只是眼神还总是若有似无的向身后瞟去，有些心不在焉。
　　“顾兄可是看上那美人了？”一旁的男子见顾留一副神游的样子，打趣的问道。
　　“这...失礼失礼，顾某只是觉得愧对那位姑娘，心生歉意有些放不下罢了。”突然被说中心中所想，猝不及防被口水呛了一道，连忙放下手中的酒杯，神情紧张的解释道。白皙的面皮上淡淡微红，那笨拙的模样惹得男子大笑。
　　“顾兄不必难为情，如此貌美如花的女子顾兄自然会对此倾心。正所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嘛！”男子一副“我们都懂”的表情伸长了胳膊大喇喇的拍拍顾留的肩膀，促狭的笑道。
　　“李兄真说笑了，顾某现在一心只想着考取功名，无心沾染儿女情长，所以请李兄莫再开玩笑。”顾留坚定着自己的信念正色道，立即和李姓男子拉开了距离，并明确自己的立场。
　　被躲避开的李姓男子僵硬着手臂看着顾留许久，一时尴尬的不知是继续调侃还是作罢，最终只能讪讪的摸了摸鬓边便撇头跟姑娘喝酒去了，暗道这书生好不识趣。
　　回房后的桃蓉面色不悦的换上了干净的衣衫，一想到刚才之事便火从心生，手中拿着的脏衣服下意识的就使了性子，气急败坏的一把甩在了地上，发泄似的踩了几脚后突然想到什么。
　　一扭头便看到那书生的外衫正挂在屏风上，顿时更加怒不可遏。重重一哼，两手提着裙子便走到屏风面前，粗鲁的一把扯下那儒衫，一扬手正想把它扔在地上，也踩几脚泄气时，一道不同于自己的淡香淡檀香钻入了鼻子让她猛然顿住了。
　　她的心跳渐渐加速，手不知怎得有些颤抖。吞了吞口水，忍不住低头打量手中的儒衫。明明自己平日里擦桌的抹布都比这洗的发白的布衣儒衫要好上许多，怎么却让自己忽的心跳如此剧烈。
　　静静看了许久，仿佛脑海中有一个声音一直催促着她，一道的无形力量正按着她的头慢慢垂下，不受控制的将鼻子凑上去，嗅了嗅。
　　“啊！”突然反应过来的桃蓉顿时大惊失色，连忙把手中的衣衫丢在了地上，如同被蛇咬了一般避之惶恐不及。她这是怎么了？自己怎这样奇怪！莫不是年龄长了些就耐不住寂寞了？不就是一个男子的衣衫吗！竟惹得她作出这等羞耻的行为？
　　“我都在想什么，快些将衣服还给他罢。”她连忙摇头企图甩去脑中荒诞的想法和心中的异样。
　　等桃蓉匆匆从楼上走下回到那里时，巡视了一圈，只见其余几位男子还在，却唯独那书生不见了，不禁疑惑。
　　“请问刚刚坐在这处的公子呢？”桃蓉无法只好问书生身边坐的李姓男子。那男子正揽着翠兰喝酒，听到桃蓉的问话，转过头一见桃蓉，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便戏谑的笑道。
　　“姑娘找顾兄何事啊？”
　　“这是那位公子的外衣，要还与他才是。”
　　“不就一件破衣裳嘛，顾兄已经走了，桃蓉姑娘不必如此客气。”那男子满脸堆笑向桃蓉走来，一双手看样子是想要接过桃蓉手中的儒衫，可是却不想那男子微微错开，一把便毫不客气的摸上了桃蓉的柔荑，还不安分的的来回抚摸。
　　桃蓉见此顿时心生不悦，可是无奈不能发作，只好不着痕迹的将手抽离顺势帮男子捻了衣襟，嫣然的边笑边道：“那桃蓉还是等那位公子下次来的时候再退还吧，告辞。”
　　说罢便谦和有礼的转过了身不做过多纠缠，只是一转身，脸上的笑容立刻就垮了下来，不满的朝身后白了一眼，就款步上了楼，留给众人一个绰约风姿的背影。
　　此后连续几日，桃蓉都没有再发现那书生来过欢浮楼。
　　坐在梳妆台前，她不禁将目光再次投向榻上那一件洗的干干净净叠得整整齐齐的儒衫，心里总觉烦躁。想要直接扔掉但怕万一那书生又回过头来寻找，如此平白无故的丢弃他人物件似乎不大好。
　　可是放在那里看着又觉着十分碍眼，只要一看到就会想起，怎能不叫她心烦呢！盯了有差不多一盏茶的功夫了，桃蓉终于不耐的将那衣服粗鲁的拿过随意的塞在了自己枕头底下，索性不去看它。
　　欢浮楼里的众姐妹都很疑惑近日来桃蓉出了什么事，脾气似乎变得差了些，做事也总是不耐烦，前些天差点和一位欲要摸她脸蛋的员外吵起来，莫不是葵水来的太久了？
　　问起桃蓉，她也总是红着一张脸支支吾吾半天，样子十分不对劲。妈妈也瞧出来了，以为桃蓉生病了，或者闷坏了，特准批了她一天假，叮嘱她好好休息休息还要赚钱呢。
　　恰巧这天傍晚城中举办赏花大会，大部分群众都会跑去花会赏花，欢浮楼也没什么生意，几位姐妹无事索性便拉上了郁郁寡欢的桃蓉前去凑凑热闹，希望在热闹的花会上让桃蓉心情愉悦几分。
　　热闹的大街上人头涌动，因为花会的缘故，街道的上方都挂上了造型独特的花灯，一瓣瓣花瓣都是不同色彩，灯光照映间，绚烂多彩，平添了一丝缭乱交错的美感。
　　桃蓉终于让喧闹的人群拉回了点兴趣，看到这些美好的事物，当然让钻了许久牛角尖的自己，可以放出来自由自由。
　　身边的那群姑娘平日里叽叽喳喳的来到花会更是兴奋的不能自持，桃蓉不想坏了她们的兴致便提议自己一人去随意逛逛，姑娘们看到桃蓉的脸色好转了些，终于都放下心来也同意了她的决定。
　　或许是因为花会的缘故，大街上多数姑娘都赶着这个节日更加不辞辛劳的打扮着自己。发髻上别一朵牡丹或者花髻，手里也不忘持些和花朵沾边的物什。桃蓉下意识看看自己空落落的双手，思索着是不是也该赶个节买点什么呢，纯逛也挺没意思的，逛街自然是要买些什么了！
　　沿路走来，两边的街道店铺小摊多不胜数，琳琅满目让人目不暇接。只要一到节日或者有活动时他们就都变着法子钻出来了。卖花的姑娘自然也不少，一路逛过去，桃蓉却没找到自己合心意的饰品。
　　自古以来女人爱花，因为美丽漂亮，可是也易枯萎。正因为如此，桃蓉每次看到鲜艳的花朵便会忍不住想到自己的命运。
　　花魁花魁，一如名称，即使花中之魁也经不过时光流逝，再不多久就会枯萎凋零只留枯木，最终落地化为泥土。然而这一世就这样过去了，平淡无奇亦是度日如年。
　　想到此，桃蓉索性放弃了买花形饰品，连逛街的兴致都没有了，还不如回欢浮楼至少能得一清净。
　　环顾热闹的四周，她瞧见不远处有个石桥，那桥的另一头便是回欢浮楼最近的小路，桃蓉看准了便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准备打道回府。
　　只是，桥边的一个十分不起眼的书画摊子却意外的吸引了她的注意力。那一辆挂着铁网的简陋小车上，摆着许多字画样什的物件，折扇，画轴等等，字迹皆流畅润笔，十分清逸。不过，吸引桃蓉的绝不是这些字画，而是——卖字画的人。
　　只见一个穿着单薄青衫的男子垂头静静地坐在摊旁，借着上空悬挂的花灯正一心一意的看着手中所持的书。那面容似是熟悉，走近一看，果不其然，那人正是当日无意泼了她一身酒水的书生！
　　桃蓉惊讶的一怔，没想到能在这里再次遇到他。不过见他态度认真，随即玩心立起。
　　她努力压下嘴角调皮的弧度，立即装模作样的走到那书生的摊前，一边假意欣赏摊上的字画一边悄悄打量着书生。
　　头顶上的暖光倾斜洒下来，衬得原本清秀的书生，五官更加立体，尤其是那长长的睫毛，像把小扇子似的在眼睑处投下一片阴影，不知怎么看的桃蓉有些心痒痒。
　　书生似乎看的十分专注，连自己摊前来了人都不知道。桃蓉被忽略顿时有些不悦，见此只好掩着手绢轻轻的咳了两声，再抬头时却吃惊的发现那书生就像是聋哑了似的一动不动的坐在原处，如果不是看到他还翻一翻书页，估计都会被人认为是穿上了衣物的石像！
　　“咳咳！”我就不信了！
　　桃蓉登时有些窝火的看着坚如磐石的书生，咬着牙故意使劲又咳了两声。可一看那书生依旧纹丝不动，桃蓉郁闷的一把将手中正在欣赏的折扇扔回摊面上，信步就朝那书生走了过去。
　　她特意放轻了步子，站在书生的背后想吓他一吓，给他点教训。便悄悄低下头不动声色的伏在他的耳边，当她看到书生耳边的细小绒毛时，不自觉的一愣，面色不禁有些发烫。
　　书生看书的空档突然感觉到耳边似乎有温热的气息，下意识的摸了摸耳朵，一扭头便被突如其来的一张脸吓得大惊失色。他惊得大叫一声，身子一个哆嗦，瞬间便从凳子上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回过头惊魂未定的瞪大了眼睛。
　　“哈哈...傻样...”桃蓉看到书生那狼狈的模样呆了呆，那丝不悦早已不见踪影，不禁毫无形象的指着书生捧腹大笑。书生显然还没从刚才的情况回过神来，怔怔的看着桃蓉笑的花枝乱颤，爽朗的模样不似初见那般，妖娆妩媚寂静的只存在于画中的女子，让他不由愣了神。
　　桃蓉见他如此，才突然发觉自己失态，连忙收起笑容不自然的清清嗓子，拿手绢掩住了自己的贝齿，小脚踢了踢还跌坐在地的呆愣书生。
　　“地上很凉快吗？”
　　书生惊觉，这才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自己沾了土的长衫，神色别扭道。
　　“姑娘怎可戏耍在下。”
　　“公子现在的身份应当是做生意的老板，不照顾客人反而自己看得开心。本姑娘已经在你这摊前站了数久，心中必然不愤。”桃蓉故意冷哼一声，面不红心不跳的说道，那理所当然的样子不知道的还真以为过错全是书生一人。
　　“真是失礼，在下一时看的入迷，并未察觉到姑娘...哎？在下的书呢？”书生听后果然面含歉意，正准备施礼道歉，转而却顿住了，迷茫的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掌没反应过来。
　　“书？什么书？”桃蓉疑惑，才突然想起书生的手中的确应有一本书才对，下意识的低下头在地上寻找，可是下一秒却被书生的一个动作吓得花容失色。
　　“我...我的书！”书生突然望着桥下惊恐的大喊一声。河中一块凸起的石头上，一本蓝皮的书卷，正可怜巴巴的落在石头的边缘岌岌可危，只要水浪高一些就完全可以把它卷走。
　　书生心急之下二话没说，立即脱了外衣便爬上了桥栏。
　　“你干什么！快下来！”桃蓉震惊书生的意图，连忙扑上去试图将他制止。可话还没说完，书生已经一个猛子利落的扎入水中，顿时激起大片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