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老外传》零零伶

16、第十五章 桃蓉的情（下）

　　桃蓉赶紧慌忙跑上前趴在桥栏上，努力眯着眼睛想要看清楚那人的状况。
　　好在河流不急，缓缓的向下流淌着，所以水中动静极大的水花可以看得一清二楚。片刻，便见从河中钻出了一颗人头。
　　桃蓉看到这才松了一口气，只见书生正一手拽着一棵河边的水草奋力向河中的大石头挪去，一只手臂在试图救回那本命运悲惨的蓝皮书。只是迫于相距甚远，终于在书生终于拿到书时，那一棵水草也光荣牺牲了，不堪重负被他连根拔起。
　　书生还没高呼一声救命整个人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下沉去，只留了一截手臂高举着书在河面上乱晃。桃蓉心里一跳，不可置信的看着河面，心里不禁打鼓。这人难道不会水？
　　“哎呀，有人落水了！快看呐！”一旁闲逛的路人也注意到了桥下的状况，惊叫一声，不多时桥边便聚集了许多人看着河面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却没有一人说下去救的。
　　“这什么人啊...不会水还跳下去！”桃蓉不禁感慨道，瞄了眼还在水中挣扎的人，心里暗道一声麻烦。手上却有了动作，快手快脚的脱了绣鞋便立刻爬上了桥栏，一个纵身便”扑通“跳了下去。
　　水中，桃蓉努力屏息艰难的睁开了双眼，费力的寻找着书生的踪迹。可是书生的力气似乎已经用尽，不再挣扎。水中也发现不了任何大波动。桃蓉不禁心生焦急，从水里钻出了水面，企图在水面看到一丝书生的痕迹。
　　在她慌忙巡视了一圈水面后，终于在看到不远处一丛水草间隐约的一截手臂后顿时松了一口气。奋力向那处游去，她一把拽上了那截手臂，一手使劲将昏迷的书生的头从水里托出。
　　岸上围观的众人见书生已被救上岸，多数便摆摆手散去了，还留有少数不是抱着一副关心的姿态，就是抱着好奇疑惑的态度。
　　“这小公子为何要跳河啊？”
　　“没看见有个姑娘去救了啊，肯定是想留住这姑娘的心，以死相逼。”
　　桃蓉在担忧的观察书生的空档，忍不住斜了一眼站在一旁若无其事闲聊的人，不禁翻了个白眼，心里无奈。
　　书生的运气算是不错的，要不是手臂卡在了水草和石头缝里，怕是整个人都已经沉了下去被河水冲走了。桃蓉惴惴不安的仔细观察这书生的状况，见书生还在昏迷之中，伸手拍了拍他的脸。见他还没反应，不由心中一惊，难道已经死了？
　　她被自己的想法吓得顿时脸色苍白，连忙把耳朵贴在书生的胸膛上仔细听着他的心跳。
　　“公子？你可别死啊，快醒醒！”她唯恐心中所想连忙将双手按在她的胸腔按压，希望能让他咳出水。可按压了半天也不见躺在地上的人有任何反应。
　　难不成要呼吸急救才行？可是...不管了！
　　桃蓉索性心一横，想来已没有再思考的时间。将躺在地上的人头部固定好，抬头深吸了一口气便朝书生的嘴唇按了下去。
　　空气被强行灌入进书生的口中，桃蓉是羞得满脸通红，一直都未敢睁开眼睛。几次的口唇相接，地上的书生终于有了点动静，开始剧烈的咳起来。桃蓉连忙停止动作睁开了眼，书生躺在地上如同沙滩上的鱼，奄奄一息的吐出了些水后便悠悠转醒。
　　“我，没死？”书生睁眼便看到桃蓉湿淋一身，大红着脸，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你命大，多亏这姑娘救你！”围观的群众中一个老伯先接上了话，指了指他一旁的桃蓉。书生闻言一愣，转过头诧异的看了桃蓉半晌似乎不敢相信。
　　桃蓉感受到书生的视线不由面色一僵，可又一想到刚才的口唇相接，面上顿时红了几分，面对书生的注视顿时有些心跳加速，不知所措。
　　“桃蓉姑娘，多谢你舍身相救，让你湿了衣衫真是抱歉。”书生渐渐缓过气息，人也清醒了几分。他挣扎着坐起身，对桃蓉客气的说道，脸上也是一阵羞红。虽然他昏迷过去，但有意识时自然知道桃蓉如何救的他。
　　“不客气...”桃蓉努力使自己声音平静，把脸撇了过去，不好意思正视。
　　“只是姑娘如此做法，有些欠妥当...”片刻，书生面露尴尬之色，吞吐了半天又语气不明的补上了一句。
　　桃蓉听此顿时回过头去，只见书生低着头表情有些不自然。她恍然，面色一僵，顿觉羞耻。
　　这才突然想到方才之举，对于她一个青楼女子来说实属冒犯。普通女子才是所谓的大义，而她一个青楼女子所为，定让旁人觉得，她才是得了便宜的一方罢，青楼女子向来脏污，谁又肯染指呢。
　　想到此，桃蓉黯然失落的垂下双目，本酡红如霞的面色已尽数散去，只剩在风中冻得发白的唇，显得脸色越加苍白。
　　书生见许久未闻桃蓉的回应，抬起了头便看到桃蓉面色冷然，嘴唇微微颤抖，仿佛在激励隐忍着什么，眼圈都有些泛红。
　　“姑娘？”书生不由诧异道。
　　“够了！我见你陷于危难而不顾跳下桥救你，论起来，我当是你的救命恩人，所以请不要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她在书生开口的那一刹那，猛地从地上站起，深吸了一口气喝住他，可是颤抖的声音还是暴露了她现在激动的情绪。
　　“你放心，若再来一次，你死在水中我都不会去救你！”桃蓉撇过头，表情严肃，目光冷冽的看着书生。只是眼眶泛红，还带隐隐微水光，说罢便逃也似的跑走不知去向。
　　书生一头雾水还未明白桃蓉为何突然生如此大的气，开口便想叫住她，可无奈人声鼎沸，一转眼便已看不到那道丽影。
　　“姑娘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书生不解的喃喃道，看了看自己身上湿淋淋的衣服，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将衣服上的水拧一拧。
　　桃蓉是哭着跑回欢浮楼的，正坐在大厅品甜点的妈妈被突然从门外跑进来的桃蓉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更是不得了，惊得手中的糕点都掉在了地上。
　　“这谁惹我们大姑娘了！”妈妈嗷一嗓子大叫着跟了上去，只是还未说上一句便被桃蓉“砰”的一声关在了门外。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不停在门外乱转。
　　只能听到房内，桃蓉隐忍的哭声，还真有一份凄凉与难过的味道。妈妈是百思不得其解，要说去逛个街怎么就她一个人回来了，还是如此这般回来的，究竟发生了何事？

　　泪眼朦胧的桃蓉此时只觉心如刀割，羞耻感如同水浪一波又一波的朝她涌来，完全制止不了，脑海中怎么也忘却不了书生一脸嫌弃的喃喃低语，每想一遍便折磨自己一分。
　　她的手死死抓着枕边似乎想要泄愤，可却摸到了不属于枕巾的一片衣角。她这才想起，她一直将书生的长衫搁置在自己枕下。
　　她渐渐缓了抽泣，从枕下将那件薄衫抽出，放在手上越看越生气，蓦地眼泪又来势汹汹的涌了出来，砸到手中的蓝衫之上，湿了一片。

　　“恩公，那个书生就是桃蓉姐一直再等的人，对不对？”相思看着传影镜中，泣不成声的桃蓉，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月老听闻相思突然问出声，斜卧在榻上的他懒懒的瞥一眼，“嗯”了一声。便见相思从始至终都盯着传影镜一脸愤愤不平的样子，右手握拳一下砸到石案上，口中不禁指责道：“这书生太不会说话了，把桃蓉姐气成这样！”
　　月老见她如此，嘴边荡漾开了一抹淡笑，问道：“你又知道桃蓉是在生气？”
　　“可不是！桃蓉姐都被他气哭了！”相思扭头道。
　　“可是书生对桃蓉的救命之恩已经道过谢了，桃蓉为何还要生气呢？”月老故意停顿片刻思索，继而向相思问道。
　　“这...”相思被月老的问题问住了，欲要开口解释，却什么都说不上来，蹙起了秀眉，不知其中何为。
　　“女子一旦在喜欢的人面前，就会情不自禁的感到自卑，更何况桃蓉的身份。”见相思思索许久都未得出结论，月老抿了一口案上的香茶，不紧不慢的说道。
　　“你是说，桃蓉姐这时已经喜欢上那个书生了！怎么可能？”相思吃惊的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月老，似乎不相信他所说的话。
　　“有何不可能？”
　　“他们，才见了两面啊！”相思伸出两个手指头企图向月老表示道，事情的不可能性。
　　“...人与人的缘分，就是如此奇妙。让你不认输，都不行。”月老微微一笑，垂眼看了看杯中轻曳的茶水，神色有些晦暗不明，就像是飘在云雾之中看不清，让人感觉那似乎是跋山涉水都到不了的地方。
　　相思看着月老欲言又止，不知怎么的，总觉得心里有一块堵堵的，又让她莫名烦躁。
　　对于月老，她是很庆幸他愿意接受她的报恩，可是却又觉得月老允诺她留下来不似真心，不然为什么她总是觉得他远于天边呢，就算如现在这般，触手可及。但无奈的是，相思怎么也看不到月老心中真正的想法。
　　她不禁好奇，冬灵口中朝气蓬勃，乐天达观的月老又是哪一副样子。是否为他揭开了心结，便可以真真正正站到他的身边，懂他所想，思他所思。他的一切都不再像是被蒙了一层纱幔般令人捉摸不透...
　　感受到许久的安静，月老不禁转过了视线，挑眉看向相思。
　　相思正望着月老发呆，突然见他转过了视线，两人视线触及的刹那，相思一怔，连忙转过了头，慌忙抬起左手撑住自己的脸颊，遮去了半边脸，让人看不到她现在的表情。
　　月老微微歪头不解相思的动作，无谓的一笑了之，便又把注意力放在了茶面上上下浮动的一粒茶叶。

　　过了一日，桃蓉强迫自己收拾好心情，因为又要强颜欢笑开始迎接日复一日的煎熬。没关系...没关系。她在心里为自己鼓励道，再过不久她就可以离开这个从小到大的噩梦，从此再也不用受这种任人鱼肉、人尽可夫的生活了。
　　可是那书生...
　　桃蓉不由自主的脑海中又浮现出了书生的面容，她连忙闭上眼睛摇晃着脑袋，企图把书生的身影摇出去。明明只是一个普通的客人罢了，他与旁些只会低看嘲讽的人又有何不同。
　　想来也是可笑，竟会为那种人不管不顾的跳下水去，自己着实蠢笨！
　　“桃蓉，你今晚不用去台上跳舞了。”
　　正发着愣，妈妈走过来朝她甩了甩手绢，提醒她道。
　　“为何！”桃蓉听闻的连忙惊恐的睁开双眼，抓住欲要离开的妈妈，话语里透着万分的急切。要知道，如果不再让她上台，就代表着，花魁名头已不再为她所有，以后为了生计，除了最基本的喝酒赔笑外，自己含辛茹苦、精疲力竭也要保住的洁白身子也要被买卖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