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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家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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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回到将军府,已是夜晚时分。
来到后院的小门轻轻推了推,却意外地推不开,又施了些力道,仍旧纹丝不动。
“奇怪了,明明出来的时候留好的,每次都可以打开的呀,难道被哪个不知情的下人给锁上了?”魏如玉皱了皱眉头。
“那怎么办?从正门进去么?”抱珠神色紧张地压低声音问道。
魏如玉用折扇轻敲了一下她的脑袋说:“笨,那样岂不堂而皇之地告诉大家我们偷溜出去了么?”说着抬头看了看略有些高的围墙自言自语道:“我们能不能从这墙头爬进去?”
抱珠顺着他的目光向上看,答道:“突然觉得咋们府上的围墙好高啊。”
“的确有点高……哎,可惜我没有哥哥那样的轻功。”她有些沮丧地环视周围,发现一棵槐树,忽而灵机一动,走过去拍了拍道:“顺着这棵树应该上得去。”
这棵槐树枝干粗壮,其中一支树杈恰好越过将军府的墙头,真是爬墙的绝佳工具。
她束起长袍下摆,理了理袖子,准备往上爬,却被抱珠拉住。
“小姐,这事还是奴婢来吧。”周围没有旁人,抱珠改回了本来的称呼。
魏如玉想到自己在爬树这方面的确不如抱珠,于是从善如流,嘱咐她:“一会儿下去的时候小心些,别摔着了。”
抱珠点了点头。
在被送来将军府之前她长在农家,儿时没少做爬树掏鸟蛋的事,所以动作很利索,三两下便爬上了墙头。看着这利索的动作,魏如玉心中暗自叫好。
可当抱珠上了墙头之后,身形突然顿住,颤巍巍地向她看来。魏如玉以为她是害怕了,正想给她鼓励,却见她指着院内下方结结巴巴地说:“将,将,将军……”
犹如被人兜头泼下一桶冰水,魏如玉的心里瞬间哇凉哇凉的。
此时后门被打开,魏靖如洪钟般的声音从里头传来:“还愣在外面做什么?”
魏如玉硬着头皮挪了进去,迅速地扫了一眼四周,丫鬟怀碧早已跪于一旁,结合此情此景,心里瞬间了然——这事情是穿帮了!
魏靖坐在院中的石桌旁,一手端着茶盏,另一只手用杯盖轻轻拨去浮于杯中的茶叶,慢悠悠的喝着茶,神情全然看不出喜怒。抱珠被下人从墙头弄了下来,跪在一旁。站在父亲身后的魏如风冲魏如玉使了使眼色示意她赶紧认错。
她明白这错是必须要认了,但是如何认却直接影响结果。思虑了一瞬,有了主意,便跪到魏靖的面前,双手交叠置于膝盖之上,低头道:“爹爹,女儿之错了。“
“哦?你何错之有啊?不妨说来听听。”魏靖继续喝着茶,也不抬眼看她。
“爹爹不许外出,女儿却明知故犯,此为一错;让怀碧假扮自己妄图欺瞒爹爹,此为二错。”她用糯糯的声音将自己的罪名一条条地列出来。接着从怀里掏出两个平安符,跪行了两步放于石桌上,“这是女儿求的平安符,还望爹爹和哥哥出征的时候能带着,以保平安。”
她非常庆幸出门后先到香积寺为父兄求了两个平安符。做这事的时候是真心想为两人祈求,却在刚刚那一刻灵机一动拿来做挡箭牌。
魏靖放下茶盏,拿起桌上的平安符正声道:“你以为这样说就不用受罚么?”
闻言,跪在一旁的抱珠和怀碧开始瑟瑟发抖。
魏如玉看了她俩一眼,伏地拜道:“女儿不敢,请爹爹家法处置。但此事与我两个丫头无关,求爹爹只罚我一人。”失算了,这挡箭牌竟然不顶用,可千万别因此连累了两个丫鬟。
魏靖心中一动。他当然知道她是溜出去玩了,不过见她搬出孝悌这样冠冕堂皇的理由,又懂得承担过错维护下属收买人心,觉得自己这个十四岁的女儿有些智慧和义气。同时也不禁在心中叹息,可惜是个女儿,否则跟着他行军打仗,日后也许是个将才。
魏如玉不知道魏靖心中所想,见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心想,看这情形估计离受罚不远了,于是偷偷向魏如风使眼色讨救兵。魏如风收到了她眼神中传递的信息,跪到魏靖面前求情道:“玉儿一片孝心实属难得,若是处以家法未免伤了她的心。母亲生前甚为疼爱玉儿,若爹爹非要执行家法,母亲泉下有知,定然万分不舍。再者,玉儿家自小身子娇弱,经不起家法,要是烙下了病根,日后很难调养。若爹爹执意要罚,孩儿愿代玉儿受罚。”
魏靖看了看眼前这兄妹情深的两人,无奈地捋了捋胡子道:“都起来吧,念在你一片孝心,此事便不再追究。”
魏如玉难以置信地问:“您,您不罚了么?”
“嗯。”
她拍了拍耳朵,生怕自己听错,又和魏如风交换了一个眼神,才确定的确是幸福实在来得太突然,着实让她受宠若惊。
魏靖被她这举动逗笑了,说道:“爹爹不是那种迂腐的人,非要女子躲在深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是怕你年小不懂事,在外头惹出什么是非。如今再过个把月你就十四了,当知道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下次若要出府,别再偷偷摸摸的了,让管家给你安排,知道了么?”声音严肃中透着关怀。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非但不用受罚,还得了一道特赦金牌么?
魏如玉高兴得就差没蹦起来,搀住魏靖的手臂撒娇道:“谢谢爹爹,爹爹最好了!”
魏靖笑着打量了她的男装打扮,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一个大家闺秀,你看看身上穿的都是什么。”
她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早点回去歇息吧,在外头玩了一天也累了。”说着又顿了顿,“居然还想爬墙……”他无奈地摇摇头,笑着负手而去。
魏靖一走,下人们也纷纷跟上。魏如风摸了摸她的头,笑着说:“我走了,你快回去吧。”
待众人走远了,她转身对两个丫鬟说:“没事了,都起来吧!”
“哦!”跪在地上的抱珠和怀碧闻言都站起身,各自揉了揉跪得有些发麻的腿。
“小姐,都是怪奴婢太笨,装睡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怀碧有些自责地道。
“好啦好啦,这不没事么。而且因祸得福,应该高兴才对。看你这样子,还没吃东西吧?”
怀碧嘟起小嘴点点头,表情中写着知我者莫若小姐也。
“正好我也饿了,让厨房弄点吃的,再烫壶酒,庆祝一下今天的有惊无险。”说着一边一个揽着抱珠和怀碧回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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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如玉不是一个严守尊卑的人,没有旁人在的情况下,经常主仆三人同台吃饭。
怀碧夹起一片肉放进嘴里问道:“抱珠,今儿个出去有没有遇上什么好玩的事?快讲讲。”
“别提了,小姐今天差点被一个无礼之徒气死。”抱珠将筷子啪一下放在桌上,愤愤不平地说。
“啊?不是吧?什么情况?”
“没什么,不提也罢。”魏如玉原本的确有点气恼,但是细想来,抱珠说得确实有道理,气坏了自己的身子不值得,便将下午不愉快的事情抛诸脑后,执起一杯新酿的桃花酒一饮而尽。
抱珠见她不想多讲,便转移话题对怀碧道:“对了,今天烟波湖上有龙舟赛,西岭书院的年轻公子们齐聚,那场面非常壮观。”
“真的么?快说来听听。”
抱珠绘声绘色地将她所见描述给怀碧,说到激动之处,更是手脚并用地比划上来。
怀碧一脸羡慕地说:“好羡慕啊,小姐,下次也带上我吧。”
“好啊,下次若我参加了龙舟赛,定通知你来观赛。”魏如玉放下酒杯,略有深意地看着怀碧。
“啊?”怀碧显然没听明白,面带困惑。
抱珠显然是明白了魏如玉的话,连忙问:“小姐,您难道真想……”
魏如玉笑着放下酒杯:“是啊,下午我就已经想好了。”
“我以为小姐您是说笑的,没想到是认真的,这事将军能同意么?”
“等等,等等,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一点都听不懂?”怀碧越听越困惑,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我要进西岭书院,当这书院的第一个女弟子。”魏如玉看着怀碧,认认真真地说。
听了这话,怀碧目瞪口呆,连筷子都掉在了地上。
魏如玉笑了笑,转头对抱珠道:“在我看来,要说通爹爹并不无可能,今晚这事你们也看到了,爹爹并不迂腐。想要他老人家同意,找个合适的时机,外加一个合适的理由,希望还是非常大的。”
“看来小姐已经有主意了。”怀碧道。
“想法是有,但并非成竹在胸,还需看有个人愿不愿意帮忙。”
“谁啊?”
魏如玉一挑眉,故作神秘地问:“你们猜?”
“大少爷!”怀碧一拍脑袋答道。
“聪明!”魏如玉捏了捏她红扑扑的圆脸,露出梨涡浅笑。“吃好了就收拾收拾,我要早点歇息,明儿一早有正事要办。”
两个丫鬟闻此言点头称是,收拾了碗筷,服侍她洗漱更衣后便退了下去。